38、寰宇派门主赵笙华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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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残春将立夏。西街，与轻羽派门主一起被称“绝代双骄”的赵门主，终是到了。而三丈外，闲心散完的大少爷并未理会人群的骚动，正待进门，忽听少年道：
“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
秦骑不喜笔墨，不知罗敷女为何，只觉古林诌出这么一句叫他大感莫名。站定转身，则见对方一副津津有味地模样，叫他不禁皱眉。“你……”秦大少爷想说，没用的酸词酸句就别嚼了，但少年说便说了，竟一把勾上他肩膀，动作熟稔到令人瞠目。也就是这会子功夫，人群逼近，声音嘈杂无度。诸如，“这是传闻中的寰宇派门主？”“没错了，这位就是赵门主！”“果然国色天香，身姿绰约，步步生莲……不似凡尘女！”全是一派惊喜口吻。
大少爷索性闭嘴，一把扯过瞧热闹的少年给人群让路。先过去的是寰宇派弟子，比之赵瑾师姐的目不斜视，她们多了份随伺门主的娇贵，目光过去，则是白纱蒙面的赵门主，而赵笙华的出场张扬且华丽，身有四名美貌弟子罗裙摇曳，负责开路，后有八名白衣弟子凛然持剑护队，更有漫天飞舞的花瓣为衬，无怪乎勾得一众武林人士亦步亦趋。那肢体动作，与那表情神韵，怎么瞧都透露一股子“旺财”对主人的忠诚与兴奋，倘若给按上条尾巴，大少爷相信，他们铁定摇得欢实。坠后头的是平头百姓，男女老少皆有。离再远些，则能瞧见三两痴汉正小心翼翼捏起肩头的一朵粉色花瓣，另有人将其凑至鼻端轻嗅芳香。秦大少爷实难理解这份狂热。然，到大少爷再要进门，“一叶知秋”已被堵得水泄不通。
古林有感，继续引用乐府诗《陌上桑》篇落，吟道：“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眼见大少爷听明白罗敷何为，他笑道：“赵笙华之美，胜于罗敷。”
秦骑瞧不出白纱下的好歹美丑，却因那被踩坏的门槛不得不承认赵门主的魅力。而其眉间不解，与抿唇不语之神态，落在古林眼里极具诱惑。就听少年调侃：“古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亦风流，您瞧这些人……”
秦骑果断给了古林一肘子。
恰这时，赵瑾不客气地来借秦大少爷的人。“门主要见他。”没等大少爷同意，她已拉着少年从人群中挤过去。
古林只来得及交代句，“别走。”
而平日三五步就结束的路程，今日于少年而言，道阻多艰。因着最外层是普通百姓，他们也便是最讲道理的，无外乎是责怪少年没有礼数，不懂“先来后到”，越往里，则是走江湖的好手，也才叫人走得艰辛。白眼之外的谩骂是少不得的，好比“哪里来的臭小子赶着投胎！”又比如“究竟什么货色敢觊觎赵门主的美色！”只是，难听话外竟有下黑手的。
古林被拍了三五掌，也被踹了二三脚，倒没小肚鸡肠一一还回去。只是当他出现在赵门主面前，竟成了灰头土脸的模样。反观赵瑾，她是一点事没有。想是知道赵瑾是这位赵门主的徒弟，大伙还主动给赵瑾让出一人宽的路来。
“门主，人带来了。”
却是赵瑾单膝跪下，率先汇报自己的结果。
古林趁隙整理仪容。然而片刻过去不见赵门主喊人起身，他身上的脚印倒是拍干争了，于是双手抱拳，亦道：“久仰赵门主‘武林第一’的美名。不才古林。见过赵门主。”
“你就是害得本座弟子被掳走的少年？枯瘦不良。”
熟料，众星捧月的赵门主甫一见面就给古林扣了一顶祸害人的帽子，还骂人饿鬼模样。立时，那帮“有眼无珠”的追随者在美色面前齐齐瞪向古林。
有一衣冠楚楚的男人质问：“古林何人？为何害得赵门主的弟子被掳？”
另一华袍男人断言：“定是这乡野小子觊觎师妹，才教唆同伙掳走师妹。”
目下，知晓真相的赵瑾师姐仍跪于地上，暂无法以“罪人”之身在两位“师兄”面前开口解释。眼角余光中，她见少年走前了两步，接着听对方道：
“赵婕女侠被人掳走，全因她误以为我身上有驻颜丹的线索，并强占之。这才害得她被有心人掳走。”
一句话，不卑不亢，既说明前因与后果，也打脸兀自乱猜的俩武林前辈。
气氛刹那凝滞。
赵瑾不知门主决断，不敢松懈。
这档口，有人竟敢为少年说话。他道：“古小侠救过贵派的赵瑾师姐。”
是吴灵杰。他就在人群里，声音闷闷地传到前头，“那日掳走赵婕师姐的，是元娇龙手下四高手之一的元虎。”
话音落下，人群给了吴灵杰露脸的机会。赵瑾也暗自松了口气。而这位铁剑门的二弟子如未雕旧石，他不顾大师兄的黑脸警告，毅然向赵门主解释，“据说，那日在梅园也是古小侠救了赵婕师姐等人，否则——”他为姑娘们的名节选择点到为止，随即介绍自已是铁剑门的二弟子。与寰宇派弟子有幸在此结识。
然而铁剑门不出名。
赵门主对铁剑门更没甚印象。
吴灵杰到底年轻，在大伙疑惑的目光下面色一红，于是扯出自己师兄，大声道：“若赵门主信不过晚辈，可问赵瑾师姐。但我师兄知道，我所言句句属实。”
这话跟过家家似的，有人嗤笑出声。“怎么不把你师傅喊来，或者找你师伯做主？”
吴长坡瞪了一眼惹事的吴灵杰。
“有何可笑？”
却是古林，抢吴长坡前头开口，而那四字蕴合内力，贯穿人耳，又不伤人心肺。令嗤笑者心有忌惮，当即闭嘴。而见目的达成，少年侧身，一指指问跪地不起的赵瑾，对赵笙华道：“赵门主来此匆忙，不知吴兄弟所言，在下能够理解。不若请赵门主先询问这位门下弟子？”
赵瑾不敢抬头。
却闻听头顶一声，“果真？”
声音属实柔美，叫人听后头皮发麻。确是赵笙华在询问赵瑾。赵瑾这才抬头，恭敬作答：“回门主，在‘楼外楼’的确是古林救了弟子。”
话落，落针可闻。
吴灵杰当先走近古林，满足道：“我就说古小侠是好人。那日掳走赵婕师姐的分明是元娇龙手下四高手之一的元虎。当时客栈那么多人都是见到的。”
吴长坡右手探出，因没能及时抓住师弟，恨得牙根发痒，暗骂一声“你这瞎子，看不出这欲加之罪！”随即他为赵瑾感到可惜。
果真，赵门主面纱后的明眸落于赵瑾绑着乌木匣的伤腿上。少顷，听她问：“既然本座的二弟子得罪了你，你缘何又去救她们？”边说，她的目光施施然转移到古林身上，口中的问词却一点不讲道理，“本座能否认为，你对她们有所求，才联合元娇龙演了一出救美的戏码？”
吴长坡自诩看清了眼前形势，冷不丁听少年道：
“确有所求。”
简单的四字，少年怕已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这操作叫人迷惑。
赵瑾肩背僵直。
“什么？”吴灵杰亦大受打击。
“丢人！”吴长坡拉回师弟，心中则大骂一心找死少年的有病。
古林又哪里有病？他直视寰宇派门主，随即将话补充完整。“当初救赵瑾师姐，是毒发时先受人恩惠，才想出手回报。而救赵婕女侠，则是要寰宇派欠下我一个恩情。”其声朗期，主打个叫人措手不及。就听他道：“如今，我只需赵门主为我引荐清影阁阁主。”
“什么？”这次轮到那衣冠楚楚的男人惊呼出声。
“他说要给引荐清影阁的阁主。”华袍男子压低声回道。
赵门主懒得搭腔这俩奉承后辈，她气定神闲地端坐主位，边品尝弟子递上的茗茶，边观察少年神色，见对方眉目周正、目中清明，她细品后给了俩字。“荒谬。”
何为荒谬？
意为极端荒唐，不合情理。
而她红唇中吐出的俩字，可以理解为少年所求，太不切实际。
古林倒不觉得自己可笑，追问“如何不算荒谬？”
闻言，赵门主将杯盏递于一旁弟子，接着轻掸指尖不存在的灰尘，才纡尊降贵般回道：“你若是一派之主，有门下弟子过百，在江湖上可排资论辈，倒有引荐的意义。”略顿，她上下扫视少年，不屑道：“但你只是秦府一介奴仆。”
“我若是一派之王，有门下弟子过百，在江湖上可排资论辈，倒不需赵门主引荐。直接带上我百名弟子找上门即可。”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少年郎。”见少年回击，赵笙华不怒反笑，击掌道，“本座原本不信，有哪家奴仆会是你这般放肆又无礼？原是秦府来的私生子。所以，你杀死蒋劲发，又从他手里夺取驻颜丹的线索，是受大家长的指使？”
这话说得极好听，毕竟是绝世大美女的嗓音。但也是好大一盆脏水！当它泼在身上，古林下意识看向客栈门口，心知秦大少爷听后会“浮想联翩”，只希望对方已因无趣走开。但事实上秦骑没走。好的是，大少爷不信甚么杀人夺宝，坏的是，他真信了自己有位异父异母的兄弟一一古林是大伯的私生子！再难以接受，秦大少爷已强逼自己接受这一“事实”，于是大伯器重古林、古林总粘着他，便在这套逻辑里自恰合理。
此刻，赵笙华步步紧逼，张口污蔑少年想独吞驻颜丹。“可知你一个秦府，在本座看来，并不入流。若想与寰宇派抗衡，无疑是以卵击石。”
一白衣弟子也盖棺定论。“门主，果真是他想独吞驻颜丹才害得二师姐被抓！”
情浅，不深言。
短短数句，寰宇派“耳聋心盲”的门风教古林深有领会，却原来——赵婕的蛮不讲理，白衣弟子的诳语，是上行下效的后果。这一刻，古林动摇了去要寰宇派的心思。就听他道：
“落谁手里不是独吞？”
当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而因古林未及时反驳上一提问，不说秦大少爷想法偏颇，赵笙华更“坐实”他独吞驻颜丹的“罪行”，因那八名白衣弟子已听从赵笙华的指令将人包围。
吴灵杰为难地不知该上前帮忙与否。
赵瑾的拳头几于捏碎。却听一师妹愤愤不平道：“亏得赵瑾师姐为他受罚。”有人云亦云者也搬出了赵小娥与赵武灵，道：“门主说的不错，这外面的男人就会花言巧语欺骗人感情！师姐们就是上了他的当。”
“我剑庄三公子董明珏可不是巧言令色之徒。”华袍男人及时纠正师妹以偏概全的想法。
“我鼎阳门弟子余飞虹亦是正人君子。”那衣冠楚楚的男人也自证清白。
“我担不起名门之后，但行的正，绝非自私小人……”
随着“青白人”的青白之语，更多的质问与诘责被丢向少年。
赵瑾心情沉重，只得寄希望于那白玉信物。而古林知道，找到清影阁，并非从赵门主身上下手这一途径。再张口，他内力灌注其中，声音充斥每一位来宾耳中。就听他道：“敢问赵门主，是否驻颜丹能分成千万，每人舔上一口，全都青春永驻？再问赵门主，赵婕女侠之所以着急把我带去寰宇派，是否为防轻羽出手争夺？”
言下之意，寰宇派的做法也不过是要独占驻颜丹。
然，宝物，能者得之，这是公认的事实。对于寰宇派，他们是认可的。是以，人群寂静，倒没人去附和少年
——这对古林不公平。
吴灵杰察觉问题所在，终于，他下决心与少年一个阵营。
此时，却听赵门主傲慢道：“不必拿本座与轻羽相论。”
少年不是好欺负的，回道：“赵门主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也以为清影阁高人一等，便拉帮结派筑起高墙划分个高低贵贱来保护自己的利益。不说耳目闭塞、有被推翻的一天，便是如今赵婕女侠生死未卜的情兄，赵门主能否从清影阁得来确切的消息？”
“你不必挑唆，本座信清影阁。”
“清影阁阁主耽于赵门主美色，所以把我的消息透露给赵门主。既如此，何不叫阁主亲手奉上驻颜丹，何至于赵门主丢了弟子。他办不到吧？不过递条消息，便以为被讨好，便以为被重视，望赵门主好生自重，也望赵门主睁大眼睛看清这个男人，若赵门主是他唯一，天知地知我知死人知的玉环，除开消息灵通的清影阁，哪还会有元娇龙插手进来的余地？究竟是谁给泄露的消息？贵派弟子，抑或是阁主本人？”
与原先的打算不同，古林不提王小公子，不提杀害蒋劲发的那名杀手，更不提他假造驻颜丹线索一事。
他盯着面纱下的眼睛，针尖对麦芒，毫不退让道：“赵门主将我扣在此地，是怪我害得赵婕女侠被抓，但客栈的人能够证明，赵婕女侠是被元娇龙的人抓走了。与我无关。若一味污蔑，还请赵门主拿出我与元桥龙勾结的证据。至于驻颜丹，再多说一句，便是在我手里，绝不会让与赵门主。”
依江湖规矩，强者得之，弱者则有怀壁之危。没错！吴灵杰暗道，说得棒！
这一刻，泾渭分明，少年划下道来。且不提那些个旁观的，吴灵杰在少年慷慨激昂的言辞下相信对方的本事。他在心中叫嚣：大家各凭本事！
与之相对，赵瑾面如死灰。
“巧舌如簧。”
赵门主已然动怒。她目含杀意，一拍扶手，顿时由双臂外泄的内力将两袖吹鼓起来，连蒙面白纱也被波及开始小幅翻卷。紧接着听她威胁少年：“本座要你交出驻颜丹，便有手段叫你服气。”
“赵门主好大的口气。”
这话搭得及时。不说赵婕看到了希望，吴灵杰双眼一亮，忙扭头看向声源。“秦少爷？”确认后他朝对方招手，激动道：“这里。”
吴长坡一个脑锤砸下去，咬牙道：“安静。”
却听秦骑二次驳回赵门主的威吓：“我的人，可不会交给你。”
谁的人？这又是哪位？众人不解，其中剑庄董三公子好奇地问身旁好友：“竟有比我董明钰还好看的人。他是谁？”
鼎阳门弟子余飞虹摇头到一半，悟了，他先指向秦骑，道：“这位秦府少爷，”接着指向古林，“这位秦府私生子。”最后一拍双手，解释：“显然是亲兄弟来救场了。”
董三公子点头感慨：“这感情，比我家的强。”
余飞虹也点头，安慰好友：“还有我做你兄弟。”
闲话少谈，此刻，被人羡慕的“私生子”没了伶牙俐齿，他愣怔地看着面无表情的秦大少爷从人群那头走向自己，一颗心狂跳不止。而大少爷已然拐了目光，看将过来，并问：
“不是说那白玉能抵你命一条，怎么不拿出来？”
古林回过神来，实话实说道：“这形势拿出来就没了，去当铺或许能换个好价钱。”随后指着严阵以待的寰宇派弟子，他问：“大少爷打算拿什么保下我？您忍心跟这些漂亮女人动手？”
“嘴贱。”大少爷道。
“这是盟主令。”他接着道。
“放他走。”秦骑对赵笙华道。
江湖规矩，见盟主令者，如亲见盟主。而江湖皆知，执盟主令者，可号令群雄。
赵笙华是见过盟主令的。那玉牌巴掌大小，一面刻了三头六尾的鵸鵌，另一面则是九叠篆的盟主令三字，赵笙华曾把玩过，也做梦都想拥有它，因它意味着权利、与地位。可如今梦寐以求之物出现在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手中，真叫她杀心四起，恨不能杀之、夺之。
“好，本座今日放他走。”
然，时机不对。寰宇派还没有能力与武林盟抗衡。清楚自己的实力，也不愿暴露自己的底牌，赵笙华轻扫袖摆，命令弟子退回。
“今日之事，给武林盟一个面子，就此作罢。”赵笙华对盟主令道，“他日相逢，各凭手段，也望武林盟行事磊落，别再派个小娃娃与本座面前捞人。”
赵笙华看在盟主令的面上撤退，没拖泥带水，属实幸事。另一方面，秦大少爷拿出的是盟主令，乃是古林伪造后给了沈心的那块。是假的。而它跑回秦骑手里，并化解一场干戈，亦是幸事一件。
人群散后，少年嚷嚷着劫后余生要好好庆祝一番。
吴灵杰举双手赞同。
“今日便走。”秦骑不想再耽搁下去，他告诉古林，沈心已先行一步，要用他自己的方法去调查八派子弟被害一事，而他俩，也要去金鼎。
“秦少爷，古小侠，一道、一道。”吴灵杰踊跃参与。“咱们顺路。还有我大师兄。”
“师弟顽劣，麻烦二位照顾。”吴长坡直言已与“三梁”兄弟约定。他道：“咱们在此处别过，之后金鼎相见。”
而他不曾道明，经这几日相处，已叫他发觉与古林、秦骑牵扯上，总是大麻烦不断。偏秦骑手上的盟主令但凡出马，亦无他吴令的用武之地。这对想要提升知名度的铁剑门大弟子而言，及为致命。相反，与“三梁”兄弟行动，行侠道路总是顺遂。
是以，吴长坡把吴灵杰托付给秦、古二人，约定金鼎相见。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寰宇派门主赵笙华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