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习，鸟知归（志怪）》四次元星人KKK

55、第十七回 难自断（3）

　　黎鹇压根没有料到如此短的时间内便能再次见到温辰等人。赵路也没想到，他就算猜中了以那位帝王的性格断不会简简单单放自己离开，也想不到这前来规劝的阵容。奇怪的是，温辰的脸上没有丝毫要责备谁的意思，也没有任何的焦急之色，看起来，倒像是纯粹上门聊天的。
　　“唉，可苦了重明兄弟。如果有什么需要，二位尽管开口，虽不能保证一定比仙草灵药之类的管用，但寻常人弄不到的珍稀草药、或者外族的秘药，我们还是能想办法搞到一些的。”说完，温辰又转头看向习惯性站在后面的司信，“司侍卫也别站着了，都坐吧，随便说话而已，不要拘礼。”
　　于是，赵路又去取了张木椅，一群人围坐在了不大的屋子里头，看着倒真像召开什么密会似得。
　　“首先得跟你道个歉才行。”温辰看着对面的赵路，在对方疑惑的注视下继续说了下去，“‘黑龙使’这个名字你该听过，这次的事，责任归在他身上，你不必自责。”
　　“黑龙使……”赵路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是那个四妖兽之乱时的、‘外有赤羽黑龙，内有可昭不疑’的黑龙使？”
　　听了这话，司信下意识皱了下眉头，毕竟里头那个“不疑”指的是他，他的字就是不疑。这两句里提到的，分别是忠亲王温辰的赤羽军、黑龙使修向、丞相秦彰秦可昭和他自己，但他的功绩哪里抵得上其他那些英杰？之所以成了这样，还是因为温天那顺口的一句。
　　温辰点了点头，料他不知道原委，便准备从头跟他说明：“赵兄有没有感觉回想起来有些怪异？再明确点说就是……不知怎么就辞了职，就跟鬼迷心窍一般，没有丁点记忆？”
　　“不瞒王爷，确实如此。”赵路面露苦涩地扯了扯嘴角，“不过，即便没有此事，赵某也是打算解决完手上积攒的案子后便主动请罪的，毕竟将鬼先生放走，又吃了他赠与的、妖物制成的药丸，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现在是这样不错，但日后，我们与妖物的关系也许会变呢？”温辰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嘴角，拍着他的肩膀让他放松，“赵大人这样的好官上哪找去，辞了着实可惜。既然赵兄这样说，那黑龙使的事情暂且搁下，就不要再记挂了。这几日没有俸禄的老家生活，也便当作给赵兄擅自回乡的惩罚吧。”
　　“这几日……”赵路听得纳闷，接着问到，“王爷这是何意？”
　　“密录局，赵兄可有耳闻？”
　　一身简朴布衣的男人点了点头：“据说是要建立起来专门处理千灵、神鬼、外族等等非人、类人之物相关事件的部门，归王爷统领。”
　　闻言，温辰表示了赞同：“近年来妖物、外族之事频频进入大众视线，各种事端也越来越多。王兄的意思是，已经到了可以将它正式启用的时期。就我们的本意，赵兄也是务必要招揽进来的人才，但想到赵兄对利川情深、怕是不愿专职此类事务，便迟迟没有发出邀请。黑龙使也是看赵兄有能，才用了这种方式企图将你骗进密录局中。如今的世上，一个好人官好找，一个愿意接触妖物外族、且不排斥他们的人却十分难得，更何况，是一个德才兼备之人。”
　　听了对方的解释，赵路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表现出什么样的反应。他有种被戏耍的感觉，这是理所应当的，但那个人戏耍自己的理由却让他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我也不知该怎么道歉才能让赵兄能够接受，”说着，温辰便站了起来，紧跟着他，冷青、司信也不再坐于原地，“且受我等一拜。”
　　“使不得啊诸位——”赵路被这阵仗吓得魂都没了半截，他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托住了几人的胳膊，“赵某何德何能，值得三位贵人如此这般——”
　　“黑龙使这事做得确实不对，他本人又不知身在何处，日后，我们一定押着他亲自来向赵兄认错。”温辰继续安慰劝导，“利川那边你也不必担心，王兄已经派了人去协助傅郡守做事，定然不会亏待百姓。”
　　“傅大人……”听到那熟悉的称呼，赵路的脸上又浮起了苦笑，“赵某本是想把此生都用来报恩的，可惜……不能如愿了。”
　　“赵大人任郡承六载、也替他不分昼夜忙碌了六载，还一份知遇之恩，足够了。”一直没怎么出声的司信也开口说到，“赵大人自己再清楚不过，为官的目的不是报答谁的恩情，为国、为民奔走才是大事。再纠结这些，便颠倒了主次，不是吗。”
　　赵路愣了半天，摇着头笑到：“司侍卫言之有理。”
　　“从今往后，赵兄与我们既是同僚，又是友人，”温辰微笑着对他轻轻点了点头，像在给他打气，“除此以外，不必在意。”
　　“密录局是隶属王爷的组织，由王爷出任局尉，三爷不喜官场，便只作为编外人员，也没有明确的职责。局尉之下设两位监督，一位负责外族事务，由赤羽军军师桃宁担任，另一位负责其他事务，这‘其他’目前包括妖兽、千灵、精怪、神鬼，这几个可以大体归为一个体系，所以不进行分割。而这一位监督——”司信把目光缓缓投向了赵路，“我们希望由赵大人担任。”见后者还在目瞪口呆，他便继续说到，“位同九卿，月俸——”
　　“不不不，啊，诸位……那个，”赵路连连摆手，脸上也显露着明显的慌张之色，“这些并不重要……这么重的职位，让我来做？”
　　“当然了，我们不会逼着赵兄接受，”温辰咧嘴笑笑，看起来并不着急，“全都取决于你。”
　　赵路实在不安，一双眼睛不停地动来动去，最后落在了默不作声的青年身上。青年和他手边的男子都是局外之人，自不会太过在意他们这边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青年的眼神却像期待着他的回答一般，闪闪发亮宛如星辰，让他不觉便放松了些。
　　“赵兄想做就做呗，不做也没有谁会责怪你……”黎鹇转眼望了望看着自己的温辰和司信，后半截话忽然就弱了下去，“吧？”
　　“自然，这也是王兄选择让我过来、而不是直接下旨的原因，我们尊重赵兄的意愿。嗯……硬要说的话，目前来讲，这个职位没有人比赵兄更加适合。比如，举个例子，”温辰展开了右手，“从赵兄的角度来看，妖兽和精怪是什么？”
　　赵路答到：“跟我们一样由这片天地孕育而出，就像我们的兄弟手足一般。他们与人一样有好有坏，不能一概而论。”
　　“那么，当今于它们又是如何？”
　　“长久以来人妖对立，世间看似和谐，却对彼此都没有任何益处可言。没有谁愿意生来便处于牢笼，这于温和之物来说是十分不公平的。不知，所以惧怕，惧怕，又导致不知。如果我们之间可以架起桥梁，逐渐沟通了解……”说到这里，赵路先后望了望江黎二人，眉间略带苦涩，“维护《千灵录》固然重要，但《千灵录》也剥夺了它们的自由，如果可以……我很期待与这些奇物一同在世上生活。再者，千灵各有神通，有的可治百病，有的昭示瑞相，如果善加利用，大梁定当愈发兴盛。”
　　黎鹇能做什么呢？他只能笑，笑中又带点抹不掉的无奈。自从于连华那里听说了《千灵录》的来由，一提到相关的字词，他便总会感到憋闷不甘。可是，就算把这些昭示天下，又有几个人会去相信。他不由得转头看向了江鸾，正巧后者也在注视着他，四目相对之后，男人向他轻轻点了点头，表情似乎柔和了一些。
　　“这个目标要实现起来并不容易，要跟仙门百家商议，还得想办法让百姓接受。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可以实现再好不过，到那个时候，如何建立、维护新的秩序，都需要大家共同努力才行。”温辰对着冷青笑了一笑，接着，也把目光投向了江黎两人，“江兄和重明兄弟意下如何？日后，密录局肯定有要二位帮忙的地方，单凭我们知识有限，二位作为仙门人士，也定能更顺利地跟妖物沟通。不想为官也无伤大雅，都是小事。”
　　江鸾似乎从方才的对视之中得到了青年的答案，于是，他抬起了头，对温辰微微颔首：“若是用得上我们，尽管吩咐无妨。”
　　温辰应了一声，刀刻般英朗的脸上满是欣慰：“你看，若非赵兄，怎么会得到这般结论。如果随便找一个官吏过来，还不知会谈成什么样子。”
　　“赵某只是把心里所想如实说了出来而已。能获得陛下和各位大人如此赏识，”赵路抬手施了一礼，“赵某愧不敢当。”
　　征得温辰同意之后，司信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了一张卷轴展开：“陛下手谕，任命前利川郡郡承赵路为密录局监督，位同九卿，下月初正式入职。往日疲累，剩下十天，赵大人好生休息。”
　　“草民赵路，”衣着有着几分落魄的男子一撩衣摆，恭恭敬敬双膝跪地、举手过头，“遵旨。”
　　“属下的任务既已完成，便不打扰几位叙旧了，尽早回宫复命为上。”司信对几人拱了拱手，“陛下吩咐，密录局启用之后王爷也不必每日盯着，每月露几次面、清楚局中事务即可。”
　　“司侍卫留步。”司信刚迈出腿去，温辰便叫住了他，“这便回去了？王兄怎么不将手谕直接给我，还差你跑那么一趟。”
　　“也算是把陛下惹急了的代价吧，王爷不必挂心。”
　　男人的气质称得上奇特。只看上半张脸，他给人一种工于心计的刻薄之感，但他的唇鼻又是冷的，加上有些瘦削的脸颊轮廓，便让他看起来如同一匹孤僻的野狼。并非忠良之貌，可他又是最为忠良的那一个人，不得不令人感叹称奇。
　　“司侍卫跟王兄二十年有余，入东都之前便已经相伴同行，我在关外居多，某种程度上，他才是最熟悉王兄的那一个人吧。”司信走后，温辰一手揽过冷青的腰际，跟两人简单介绍起来，“持有四妖兽之一的妖花魅群，本身也是个世间罕见的高手，平时对王兄贴身保护，相当于那最后一道防线。”
　　“可没少让我吃苦头。”
　　对于这句抱怨，男人只好扯起嘴角尬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