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习，鸟知归（志怪）》四次元星人KKK

54、第十七回 难自断（2）

　　两天前。
　　即便入夜已深，东都王宫中的某个殿内仍然是一片灯火通明。那位君主平日里做惯交际早已厌了，没有需要的时候，他便几乎都是独自呆着，或者跟最能让自己放松的、比如那个家伙一起。
　　“时候不早了，如果没有急事，陛下不妨明天再做。”那人在摞起的书卷奏章之间放下了一小碗热粥，又为了不挡住光线退了一步下去，“虾仁菌菇粥，陛下趁热吃了吧。”
　　温天从字里行间抬眼望了望他，放下纸张用力舒展了一下上身：“阿信这么贤惠，得之不亏啊。进能上阵杀敌献策退能下得厅堂厨房，若非情况不许，真想纳了当侧室。”
　　然而沉静的男人并不理睬他这一套，只是垂着视线站在一边：“陛下跟王爷不愧兄弟，说起玩笑都是一个风格。”
　　“哈哈哈，说不定是受他影响。可别念给安宁，不然，她又该托梦骂我了。”
　　“臣可没那么大闲心。再说，”司信的眉头都不动一下，“臣也不会在意。”
　　肩上披了外衣的温天抱着小碗盯了他一会儿，轻声笑到：“别那么无趣。这殿里就你我二人，都这么久的交情了，偶尔也让我看看你私下是什么样子。”
　　“臣私下也是这样。如果仅仅抛去君臣之礼也可以的话，臣便照做。”
　　正在吃粥的温天挑了挑眉，咽下口中的东西后对他说到：“坐。”
　　司信没有违抗，盘膝坐下之后抬手抚平了衣褶。
　　“没带刀？”
　　“反正有魅群在，佩刀带与不带没有多大区别。”
　　“不打算娶亲？”
　　“……”
　　“看上了谁，我可以给你指婚。”
　　司信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抬起目光望向把瓷碗放回案几上的温天：“你是嫌我整日寸步不离烦人得很？”
　　“我可没说，我只是觉得这种话题可以用来调节气氛。唉……你那么寡言少语，还无趣，怕是只有我才能受得了，还是别祸害人家姑娘了。”温天并没有去取最上面的那个折子，而是抽了下面的一个，“老李的先不看了，那事太麻烦，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办法不说还坏人心情，看完下一个我就……辞呈？”
　　看完上头的字以后，男人差点就要把桌案掀了，情绪波动之突然连司信都吓得抖了一抖。
　　“怎么是赵路？”温天把辞呈拍在桌上，又是一掌招呼过去，“谁允许他辞职的？不等批复就擅自回乡，反了他了！”
　　“赵大人辞职？那般的爱岗敬业，怎会想要辞职？”一张折起的信纸飘到了司信手边，他弯下腰去拾了，扫了一眼内容后便把它交给了那位火气正盛的帝王，“你先别急着生气，看看这个。”
　　接着，他就见那人的表情越来越怪、越来越怪，就像是正闹肚子又不得不呆在原地干干忍耐一样。他刚想出声安慰，就听那人扣着脑门颤声说到：“给我十个数的时间，再跟我说话。”
　　于是端坐原地的侍卫在心中暗自数起了数来，接着，还没等他开口，温天便先一步抱怨了起来：“黑龙使就不能跟他那狐狸走得远点儿、随便上哪逍遥，非得搞出这些乱子！还嫌折腾得不够？有什么看不惯的、想做什么，直接见我商谈不好？又不是什么坏事，我还能拦着不成。”
　　司信难得见到这位看着温润斯文的帝王如此气急败坏，当下也不觉弯了弯嘴角：“可能只是单纯的不想回宫罢了，他对这东都哪有什么好的印象。”
　　“可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总不能还留在那边附近吧。”转述麻烦，温天便将赵路的辞呈跟手上的信纸一起交于了他，“他这么热衷于把赵路诳进密录局去，不把他也拉下水，我意难平。”
　　“原来如此，料赵大人断不忍放下利川事务、专念于密录局的神鬼之事，于是先略施手段夺了他的身体，使他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辞了官回乡，而后向你传递消息、愿你将他安置进密录局当差。”司信叠好手上的纸张折子，慢慢放回了矮几上头，“这可真是兜了好大一通圈子。”
　　“世上我最不想打交道的人就是他了，猜不透他到底在盘算什么，说的句句都像真话，却又藏着掖着不说重点，那双眼睛倒像要把你剖个彻底。某种意义上讲，他倒比他家宝贝还像狐狸，还是只性子极其恶劣的狡猾狐狸。”温天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眉宇间皱成一团，“确实，如他所写，可以替代赵路打理利川的人好找，但愿意接手千灵、外族事务的人却并不太多，更何况，不像大多数人，他对妖物之类并不排斥，比起小小的利川郡，还是密录局的广阔天下更适合他施展拳脚。”
　　“至于傅大人，你要怎么办？”司信规规矩矩坐着，视线微垂，“此前不知傅大人如此懈怠，逼得一员良官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只当治理的功绩是二人协力所为，他虽并无过错，但借着恩惠变相压迫部下、消极怠工，也足以治他一罪了。”
　　温天抱着双臂沉吟了片刻，问他：“最近可有什么新秀出现？”
　　“陛下，臣是御前带刀侍卫，”司信瞥了他一眼，高吊的眼尾让这个动作显出了一丝微微的邪魅之态，“不是丞相。”
　　“你不是什么都能干吗？”听了这话，温天却并没有愠怒，只是斜靠在案几上面，带着些毫不退让的笑意用右手撑着脸颊，“有需要的时候。”
　　“……听说最近齐家——”
　　“你还真知道啊？！”
　　司信无语了一会儿，接着刚刚被打断的话说到：“听说最近齐家有位门客聪慧伶俐、见解独到，品行也不错，许是可托之人。”
　　话音落后过了两个眨眼，他的面容上忽地显出了不耐烦的神色，低声抱怨：“还不是你平日里使性子让我做这做那，仗着我定会护你次次铤而走险，还娶亲？我看你巴不得把我一辈子绑在这里。”
　　“你自己立的誓，怪我作甚？”见对方成功被自己激怒，温天烦闷的心情终于缓解了些，“不错不错，不然整天憋着，我还真怕把你憋出毛病。你说的那人性格如何？直接委任利川郡承有些困难，利川郡跟齐家所在的文州郡距离甚远，情况有别，傅然那个老头子是个喜欢投机取巧的，这我知道，看在他熟悉利川诸事、且无大错的份儿上不曾动他，如果先把你说那人派去在他手底下做事，那人能玩得过他吗？别跟赵路一样不愿生事一味忍让。至少得观察一阵子、待他适应了，再诱傅然告老还乡。如果能在咱们动手之前把他逼走，也算这新人有些本事。”
　　“我未曾接触，不过就听起来的意思，跟你很像。”无视了温天把眉毛挑得高低不平的奇怪表情，司信自顾自说了下去，“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挤兑人，顺心顺意了，便万事大吉。”
　　“阿信，”温天眯起了双眼，笑容不怀好意，“我跟你有仇吗？”
　　“没有。不过我还是蛮期待把你剖开看看的，里头肯定漆黑一片。”
　　“我——”再次爆炸的帝王抄起手边的折子狠狠砸在了冷面侍卫的身上，“你也没好到哪去！你看看天底下哪个人敢跟朕这么说话？朕不抄他全家！反了你了，不就是跟朕交情久点、对朕一清二楚吗，真当朕不忍动你？！”
　　司信却无比淡定地一手抱着奏折，一手竖起食指做了噤声的姿势：“总管他们还在外面，冷静。”
　　温天又一拍桌，扶着脑袋连连摆着手：“赶紧给我滚，明日把阿晨叫来。”
　　司信老老实实站了起来，锻炼得当的身体挡住了一片光线：“你呢？”
　　“气消了就回去！”
　　“近日陛下略有消瘦，嘴角还有些上火，适当排解为好。司信愚钝，不足为陛下分忧，若陛下需要人倾听，臣愿与陛下彻夜促膝。只要殿下吩咐，司信什么都能做，也什么都愿做。如当日之誓那般，司信、魅群定与陛下同进退、共生死。”
　　温天挑开眼皮望了取了碗勺正在站直的司信一眼，恨恨道：“这忠心难道不该跪着表吗？”
　　“陛下刚刚又没有看着臣，不跪又有何妨，不过是走形式而已。”
　　“滚。”
　　“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