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擒故纵》公路飞行

38、第 38 章

　　钱家乔和刘峰的案子还在刑侦阶段，在茫然没有头绪的时候，拉上窗帘，坐在刘峰的小影院里“喀拉拉”地用棒棒糖敲牙床是陈宇的思考方式。
　　刘峰在乡下的农民房制毒完毕，然后用蛇皮袋和防水的内袋装好十公斤成品，用小电驴托回来，检验科在这个房子里没有发现任何踪迹，楼下的自行车库里也干干净净。所以他可能都不会把东西提上五楼，那个两室一厅的小房子，客厅是他给学生补习的场所，还竖着白板，两个卧室，一个放着一张床，满墙化学相关书籍，从《高考三年两年》到《居里夫人传》应有尽有，而另一个房间则放着电脑，投影仪，还有幕布。
　　当时刘峰身上的钥匙串里就有一把地下自行车库的小钥匙。
　　这种钥匙一般不会只配一把，因为不起眼，所以另一把也很难找到。
　　陈宇想的是，另一把钥匙，是不是在下家手里。
　　他走到地下车库，想象着有人拿着钥匙，像打开自家车库一样，熟门熟路地打开门，然后提走了那个面袋。
　　两个人约定好了的，在很多年前有人牵线接头，商议好了交易方式，多年后，来取货的人和刘峰可能都不会彼此见面，已经形成了相当的默契。
　　这个房子租得更久，从刘峰离开学校不久就开始租了，他装作上班的时候，大部分时间也是在这里消磨掉的。
　　不对，取货的地点和他平时生活的地方在一起，这太不安全了。
　　但是之前调取的附近监控也显示他基本上就在这里出入。
　　关键是，当初他们就试过了，那把小钥匙打不开楼下的车库门。
　　陈宇摸了一把被警察搜查时破坏的车库门，然后他脑子里灵光一现，用复制的小钥匙把附近的车库门都试着开了一遍，花了整整一上午，在路人狐疑的目光中，终于让他打开了一扇门！
　　这个车库和刘峰租住的房子不是在同一幢！而是在小区入口不远，但是相对隐蔽的角落，车库门口几乎正对着他租住的房子，站在客厅窗前往下一看，就能把车库门口的一切尽收眼底。
　　这就解释得通了，如果警察先抓住了下家，来指认的时候，不一定能找到同一小区的刘峰，而他长期在这边屋里呆着，反而能先一步得到警示。
　　这是他选了很久的地方。
　　一个老破小的底楼自行车库，平时派不上什么用场，月租金不贵，也不起眼。
　　。
　　陈宇在车库门口舔完了一根棒棒糖，重新回五楼屋子里去继续搜寻，顺便把赵启渊也叫过来，也该那小子跑腿的时候了。
　　他让赵启渊站在楼上，然后绕着房子一小圈一大圈地试路线，一边对着房子拍了不少照片。
　　“陈队，咱们这算是进展吗？”赵启渊问。
　　陈宇还没适应新称呼，纠正道：“叫我名字。”
　　“先叫上口嘛，可以习惯起来了。”赵启渊笑道，“你知道吗，卢头那天对我说，你将来可能是咱们省城公安局的局长呢！”
　　陈宇翻白眼，“他看好的人，在咱们警队可以凑一个排了，这话你也信。”
　　赵启渊傻笑，“那也没听他这么夸我啊！”
　　陈宇道：“过两年就到你了。”
　　。
　　祁连山听说了自行车库的事情，虽然暂时对案情没什么帮助，但是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发现。
　　有一天吃午饭的时候，祁连山突然问陈宇：“吴振峰还在和你联系吗？”
　　陈宇紧张地左右看看，低声道：“最近都没有。”
　　“以后每一次见面都要向组织上汇报，时间地点见面的细节。”
　　陈宇点头。
　　祁连山道：“他要是复吸了，这都快一年了。”
　　陈宇吞了吞口水，没有吭声，他在心里担忧吴振峰，怕他无声无息地死在外面了。
　　他回忆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情形，想起他带自己走的那条路线，想起他提醒自己，不要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太多的信息，太多的线索，有用没用的，在陈宇的脑子里不断翻腾，睡觉的时候都不放过他。
　　梦里他和顾魏在缠绵，陈宇掰过他的下巴，即将吻上他的时候，赫然发现这是吴振峰的脸。
　　少年时代的春梦里，吴振峰的脸也模糊地在梦境里出现过，他和他在静谧的田野上坐着小船顺水漂流，暮色落下来，耳畔是虫鸣和蛙声。
　　可是现在梦境里的吴振峰像死神，他形容枯槁，伸出铁钳一样的手掐住陈宇的咽喉，他的嘴里吁出幽蓝的烟雾，吹在陈宇脸上。
　　陈宇的脸立时腐化。
　　在噩梦中惊醒，陈宇冲着地板“哇”一口吐了出来。
　　。
　　休假日陈宇不钓鱼了，他开始改送外卖。
　　他集齐红黄蓝三色工作服，花了一个晚上就把平台接单抢单的流程摸了个透，然后骑着自己的大摩托满城地串。当然，主要流动范围集中在钱家乔和刘峰居所附近，包括刘峰那个开化学补习班的老破小居民楼。
　　赵启渊很愿意当他的跟班，陈宇穿蓝色外卖小哥服，赵启渊就穿红色，陈宇划拉着手机，看都不看赵启渊一眼，径直道：“你不适合红色。”
　　“那我跟你一样，穿蓝色？”
　　陈宇笃定地道：“不，别跟我一个色儿，你穿黄的。”
　　赵启渊不自信，扯着自己的红色外套左右看看，“我觉得红色挺好啊。”
　　到了饭点时间，人是铁饭是钢，先去解决午餐。
　　陈宇见附近很多人点同一家店的外卖，忍不住进这家店坐下来跟着吃了一碗畅销的招牌酸辣粉，一边接单等着厨房打包。
　　赵启渊有样学样。
　　陈宇一边吃一边忍不住在手机里划拉。
　　赵启渊道：“陈队，别玩手机啦，你家小薇这个点在内科大查房吧？”
　　陈宇道：“是外科。”
　　“他不是内科的吗？”
　　“他又转外科了，县城医院，副院长内外科一把抓了。”
　　赵启渊笑了，“陈队，你家小薇比你牛啊！”
　　陈宇哼了一声，“媳妇比你厉害怎么了？我也光荣！”
　　“是是是，光荣，光荣！”
　　陈宇没在和顾魏腻歪，他在看手机里拍的照片，这些信息他看过无数遍了，但还是不厌其烦地看，生怕有遗漏的细节。
　　两个人讨论了一会儿送外卖的事情，包括在这一带出没的其他外卖小哥，吴振峰提到过，毒贩可能让真的外卖小哥送过货。市区内同城快递，平时叫的外卖送餐，一般都不会过安检，很容易从这个人手里送到那个人手里。
　　赵启渊骂：“平台扣点真狠啊！”
　　陈宇点头：“如果你是送外卖的，今天客户叫住你，给你多少钱，你愿意替他专程跑腿送个东西？付现金，不用给平台扣点那种。”
　　“我觉得二十块钱我就愿意，只要别太远。”
　　陈宇补充，“远了更好，远了只会给更多钱。”
　　他握着手机，划过一张照片，又划过一张照片，然后觉得不对，重新划回去。
　　在那个老破小居民楼的五楼和六楼间，楼道的北阳台栏杆上，摆着一盆茂盛的绿色植物。
　　这种植物很好养，也不贵，但是刘峰的养法是错误的，他摆在阳台的位置不对，这种植物不耐寒。
　　陈宇给顾魏养过不少植物，有多肉，有绿植，死过不少，所以百度了一些知识。
　　这世上植物杀手很多，不会养可以理解。
　　但是在那个老破小的阳台上，补习班老师有心情养植物，为什么不好好养，不耐寒的植物不是应该摆在室内吗，为什么摆在开放的北阳台栏杆上？
　　他又找出档案里之前拍摄到的照片做对比，虽然角度不同，但是看得出是同一盆植物。
　　这是刚刚抓捕刘峰的第三天，他们通过电话号码排查到补习班学生，进而得到这个地址的。当时这张照片里的植物还很茁壮。
　　不好好养的植物，怎么又如此茁壮呢？
　　这不科学。
　　唯一的理由：植物是新买不久的，陈宇养死了植物也会换新的。
　　他又划拉到楼道内部的照片，地上是很干净的，没有旧花盆。
　　一个补习班老师，喜欢养植物，又老养死，还经常换，那么之前那些旧花盆呢？
　　真喜欢植物的人，不会丢旧花盆的。
　　刘峰虽然靠贩毒挣了不少钱，但是他的生活习惯远没有到顾魏的级别，精致程度更谈不上，所以他怎么会丢了旧花盆？
　　陈宇放下筷子，立刻走出小吃店。
　　赵启渊也没吃完，他赶紧扫码付账，然后拿起他的摩托车头盔跟上陈宇。
　　陈宇很快到达照片里的楼道间。
　　楼道间朝北的阳台是开放式的，上层的水渍常年滴下来，留下了斑斑驳驳的痕迹。阳台地上有深浅不一的花盆摆放过的痕迹，这种小区谈不上物业管理，楼道内经常摆放了垃圾，没什么人打扫。这种摆花盆的痕迹，显示花盆每次只有一个，但是时间有先后。照片里的同一盆绿色植物，经过这段时间的日晒雨淋，加上无人打理，样子已经不好看了，尤其前阵子还严重地倒春寒过一次，植物的叶片都烂了不少。
　　陈宇从这个方向看过去，发现阳台的地方和对面街口之间有一片视觉通道。
　　他拍了照片，让赵启渊跑去对面街口那个位置，这样刚刚好站在街上就能看到这个阳台，阳台上有一盆花，花盆还是簇新的。
　　陈宇让赵启渊去附近花鸟市场，又买了一盆新的植物，他自己则到街边的奶茶铺里蹲点。
　　上次的抓捕并没有见诸报端，如果下家和刘峰是无接触交易，那么花盆很可能是交易信号。
　　前几天这个下家肯定来过，交易没成功。
　　那个人回去会很小心很害怕，但是时间长了，什么也没发生，就会存有侥幸心理，重新到这里来查看。
　　制毒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在视频里学会了一个菜单，只是脑子会了，你的手未必会。而且现在市面上的原料，都按国家标准投放了特殊杂质，让企图制毒的人难以合成□□。
　　刘峰却能清洗杂质，提纯出高品质的冰。
　　他也许是个蹩脚的化学老师，却是个极有天分的制毒高手。
　　赵启渊气喘吁吁地抱着一盆绿色植物找到了奶茶店里的陈宇，“陈队，你看这个行吗？”
　　陈宇指指照片，再指指对面阳台。
　　“把这盆植物摆到那个地方，那盆快死的就扔了吧。”
　　赵启渊“哎”了一声。
　　陈宇突然叫住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刚刚升职，就摆起了官威？”
　　赵启渊想了想，“有点。”
　　陈宇逗他，“那你可想好了，叫我宇子，还是叫我陈队。”
　　赵启渊道：“我喜欢叫你陈队。”
　　陈宇捂脸，顿时无言以对。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打进电话，赵启渊接的莫名其妙，“什么？你的酸辣粉？啊……哦……我忘了……马上马上……”
　　挂了电话，他哀嚎：“客户给了我一个差评，嘤嘤嘤！”
　　陈宇也才想起来，刚刚他和赵启渊在平台接单送外卖呢，都把这事忘了，他低头看看，发现他那位顾女士都没打电话来，直接给了他差评。
　　嘿，真是人狠话不多的顾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