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少年游》兰雀蓝

55、讯息

　　张子这回真正尴尬了，刚才他确实因为二人态度轻慢激起了不忿之心，因此故意言语引逗，想要给他们看看自己真正的本领，看这两人服饰华贵，必定非富即贵，猜测他们非得求着自己想要买下这把剑不可，到时自己尽可以嘲讽一番，不予售卖。

　　但是刚才面前的这两个少年一唱一和，已经将心境解释地清清楚楚，且颇具雅量，言语之间十分客气容让，此时再要为难，就显得自己十分不合宜。

　　张子这下就有点骑虎难下，因为这把剑确实有不能卖的原因，只好道：“这……这，当初有位公子以五百两白银之价请小老儿为他打造这剑，已经交付一半定金，虽然那位公子还未来取，但是这剑我却是不能卖给两位了。”

　　叶长生闻言，便收剑还鞘，向萧疏道：“那我们走吧。”

　　萧疏看到叶长生刚才的神色，忍不住又问：“不知可否通融一二？您告知我这位公子的姓名，我们亲自去问问这位公子？”

　　张子露出为难神色，道：“小老儿不好透露这客人的信息。且这位公子萍踪浪影，不知何时何日能来，小老儿实在不知如何帮忙。”

　　萧疏还是不肯死心，又问：“既然这位公子与您的交易未约定何时何日，您怎么能确定他一定会来取剑呢？若是我们愿意以六百两银买下这把剑，另一百两，就算是赔付那位公子的违约……”
　　叶长生在一旁搂住他的肩膀，笑着道：“萧疏。”

　　张子则是面露尴尬神色，道：“唉，我就实话说吧，刚才确实是因为两位有轻慢之心，小老儿这才故意炫耀，只是没有想到原来只是误会，却是小老儿的不是了，只是古人有云，‘人无信不立’，亦有尾生抱柱，季布千金一诺的美谈，技艺尚在其次，诚信之道，小老儿实在不敢有违，今日向两位道个歉，却没有办法把这剑卖给您二位了。”

　　萧疏听说，也只得罢了，还想请张子再打一把差不多的好剑时，叶长生已经看出来了，他平时和萧疏一样十分宽和，但是遇事究竟还是比萧疏多了几分执拗心肠，内心深处已经不太喜欢这位张子，是以虽然确实很喜欢那把剑，也不愿表现出来，甚至不想由此人再为自己铸剑，不由分说，笑着把萧疏拉走了。

　　出了门，拐过一个转角，见到四下无人，叶长生捧着萧疏的脸，凑上去狠狠亲了两下，眼睛亮晶晶地笑着问：“是不是我只要有一点喜欢的，你都想拿来给我？”

　　萧疏这一天之中已经被他亲了好几回，听他这么问，自觉忘情，更是不好意思，伸手抱住他，又摸了摸他的头发，什么也没说，和长生手牵着手，一直走到巷口行人往来之处，这才放开。

　　巷口对面不远处就是一家酒楼，看上去还挺气派，正巧到了饭点，两人就进去包了二楼的一个屏风隔着的小隔间，无人打扰，十分快意。

　　在吃这件事情上，叶长生和萧疏算是难得的全然不同，但是并非完全不可调和，因为一言以蔽之，就是叶长生基本不挑食，萧疏基本上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

　　叶长生很早之前就发现萧疏在吃这一方面异于常人，他不喜欢味道重的食物，饮食都以清淡为主，过油过辣过甜过咸的东西一筷子不沾，不喜猪肉、鸭肉，鸡肉鱼肉吃一点，多了就嫌腻歪，蔬菜水果尚可，但是每日除了饭点，只喝些茶水，有时候见到甜点做得十分精致可爱的，会略微尝一尝，但也就是一两口就罢了。

　　萧疏饭量不大，吃饭时一口一口慢条斯理的，在长生看来一顿饭也吃不了多少，而且有时候情况特殊，中间一顿饭不吃，也不见他觉得饿。

　　叶长生开始时好奇，问他怎么总是这也不吃，那也不吃，萧疏向他解释说自小就不好饮食，小时候也很不能理解有人热衷于吃的，也曾有过被爹追着喂饭的经历，后来是被周围人警告说要长不高了才开始认真吃饭。

　　叶长生则与他全然相反，平心而论，叶长生觉得自己不算特别能吃的，只是他现在毕竟还在长身体，稍动一动就觉得饿，他不挑食，饭菜做得好就都很喜欢吃，能吃辣，也爱吃甜，尤其喜欢吃肉，所以跟着萧疏有时候会觉得饮食过于清淡。

　　不过萧疏对他的喜好摸得很准，经常记着让人给他加餐，当然也不只是他，楚况和他口味相近，他们俩一起吃饭的时候就一直挺好。

　　叶长生每顿饭之间还愿意吃点小零食，因此萧疏都已经习惯了经常备些点心、肉干、蜜饯、糖果之类的东西，叶长生此刻回想起来，心里更觉得很甜。

　　此刻两人坐在一块，萧疏随手点的菜基本都是他喜欢的，鸡肉细嫩，鱼汤鲜美，配着两道去腥解腻、简简单单却很见功夫的青菜豆腐，更奇妙的是一碟不知道什么做成的小鱼儿形状的酥酪，清凉嫩滑的十分香甜。

　　等到店家上完菜，两人趁着心情正好，小酌几杯，被初春的微风一吹，真是再舒适快意不过了。

　　奇异的是，往日吃饭的时候或者相对而坐，或者挨着一起，总是亲亲密密的也不觉得有什么，但就是今天，两人安静吃着饭，偶尔眼神交汇，就连叶长生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萧疏打破沉默，敬了他一杯酒，笑道：“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按理是该祝你生辰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叶长生接过来一饮而尽，沉醉地看着萧疏，答道：“是的，我想要以后每年生辰的时候，你都像现在这样陪在我身边。”
　　萧疏温柔地看着他：“好。”

　　叶长生忽然心生感慨：“自从我们认识以来，其实很少有只是咱们一起庆祝吃饭的时候。”
　　萧疏一想，道：“还真是这样。我总觉得已经认识你很久很久了，久到没有认识你的日子，好像上辈子过得一样。”

　　叶长生也有这样的感觉，耸了耸肩：“可是你才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我昨天晚上想了好久，完全想不起有哪里不对，其实这么大的事情，你也太会骗人了。”
　　萧疏端起酒杯：“是我的不是，自罚一杯。”

　　说着便要饮尽杯中酒，叶长生夺过他手中的杯子，倒在自己的酒杯中，端了起来，笑道：“来喝这一杯，你过来，我不敬你。”

　　萧疏一时还没习惯他这带着命令意味的语气，略作思索，叶长生也不催促，只是笑着看他。
　　萧疏虽然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过来了，两人坐在一起，叶长生很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萧疏端起杯子，满满一杯，叶长生及时道：“我可以帮你喝一点。”

　　萧疏便将酒杯递到他嘴边，叶长生仰头一口气饮了半杯，萧疏正准备喝完剩下的，叶长生劈手夺过来，又饮了一口，放下杯子，在萧疏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扣住他的后脑喂了过去，他用另一只手牢牢箍住萧疏的腰，借着些微酒意，自己也想不到自己敢这么大胆，这个吻热烈而长久，带着醇香馥郁的美酒的味道，比之先前浅浅的亲吻，滋味更令人觉得销魂蚀骨。

　　他抱着萧疏，感觉到萧疏和自己一样心醉神迷，也许终于还是有所顾忌，萧疏最后还是小心挣扎了一下，叶长生恋恋不舍地结束这一吻，萧疏不敢看他似的，主动与他亲昵的相拥，过了半晌，两人剧烈跳动的心才平静下来，萧疏小声在他耳边抱怨道：“你怎么回事，嗯？”

　　叶长生认真答道：“就是想亲你。”
　　萧疏抚着他的背，不答。
　　叶长生又问：“你喜欢吗？”
　　萧疏声音很小地“嗯”了一声。

　　一顿饭两人都吃得心猿意马，下楼时却碰上了行色匆匆的张子。
　　张子捧着剑匣，见了他们，连忙招手，急匆匆地走过来道：“两位公子且留步。”

　　叶长生诧异道：“先生有何事请教？”
　　张子面露愧色，道：“小老儿不知道两位竟是恩公的朋友，方才多有得罪，还请两位公子不要计较。方才恩公来寻，特命小老儿将两位公子心仪的这把剑送给两位公子。”
　　说着忙恭恭敬敬将这把剑送上。

　　萧疏忙问：“先生不必多礼，请问您说的这位恩公是谁？这把剑不是已经有主人了吗？”
　　张子笑道：“这把剑的主人便是小老儿的恩公，恩公说上次与萧公子分别时过于匆忙，许多事情不及详谈，分别之后得知公子别来无恙，才勉强安心，说是这把宝剑与叶少侠正相配。”

　　叶长生听他说得不清不楚，眉心一皱，正要询问，萧疏问道：“这位朋友还说什么了不曾？”
　　张子道：“请两位务必收下这宝剑。”

　　萧疏便接过剑匣，叶长生忙从他手中取来抱着，萧疏自怀中取出契票，张子见状连忙拒绝：“恩人说这是他送给您二位的，小老儿已经收过了，我不知道两位与恩人的交情，今后若两位有什么需要，尽管向铺中来说一声便是。”

　　萧疏听他这么说，也很坦然，认真道谢，等张子离开，叶长生不禁好奇道：“这是谁？”
　　萧疏笑了：“这个人你也认识的。”

　　叶长生怀疑道：“谁这么神神秘秘的，既然是朋友，怎么不出来见见……哦，是他？”
　　“可算是终于有他的消息了，”萧疏拉着叶长生向着小巷中无人的地方去：“我以为他都要忘了我的事情了。”

　　两人看着四下无人，打开剑匣，里面除了剑，什么都没有，萧疏露出疑惑神色，奇道：“怎么会？难道真的只是送剑而已，应该会有消息吧。”

　　叶长生瞧了瞧，拔出剑，从剑的凹槽处取出一张卷起的纸条：“在这。”

　　两人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的是：
　　三月十五，戌时二刻，南城门外五里处，歪脖子大柳树下。
　　物色连三月，春风似剪刀。
　　尘敬上

　　果然是郁离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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