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未央之丞相府大小姐》萍水相逢慰风尘

3、故人

　　其实别人说的也不全错，自己自八岁那年便一直爱慕轩辕恒，每有机会总会远远地看着他，被有心人窥见心事实属正常。只是前世等爹爹回来时，流言已经传遍整个上京，爹爹耐不住自己的恳求，又以为自己是真的求死，才千方百计求来一纸婚约，只是轩辕恒想娶的人自始至终只有沈安然，这才开始了一生的悲剧……
　　返程路上，苏卿看着兄长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不禁轻叹，这世上除了爹爹，兄长是最疼惜她的人。前世自己为了嫁给轩辕恒不惜与其决裂，当真愚蠢至极。少不更事，说的便是她吧！
　　自己当初并非无缘无故落水，而是被人推下去的，前些时日遣人去河边查验，果然就发现了一女子的金钗，式样繁复新颖，一看就是出自如意阁的珍品。如意阁是上京最好的首饰铺子，接待的客人多为达官显贵，珍品打造一般都是独一份，一问便知这是哪家小姐的金钗。“大哥，我想去如意阁逛逛。”
　　想着妹妹许是因为流言心情不好，苏棠自然不会反驳。进了如意阁，店家直接就将二人引上了二楼。二楼装修较一楼雅致很多，紫檀木桌上清一色的鎏金八宝盒铺陈开来，里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发饰，耳环、玉佩等等，可谓琳琅满目。问了掌柜，得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苏卿也不着急，只缓缓的在几个八宝盒前踱来踱去，挑拣着珠花。
　　不远处一个桌子前有几个女子正在争执，身穿狐皮貂袄的女子气势凌人，一脸傲然轻蔑，“你父亲只是八品的太史丞，这头面你买的起吗？莫不是就指着四皇子送给你？”
　　而被羞辱的少女一袭青色素长襦衣，只下面百褶裙摆的下端坠着几只翩翩欲飞的蝴蝶，外披一件月白色大氅，此时素白的小脸上一双小鹿似的眼睛盈满泪珠，将落未落，双唇紧紧抿着，煞是可怜。她惯会如此做派，懵懂柔弱似山间小鹿，以前的苏卿不就是屡屡败在这样的表情下吗？该女子正是轩辕恒心心念念的表妹沈安然！
　　苏卿从小得父兄宠爱，虽不至于刁蛮任性，但也没学会撒娇示弱，养成了好强坚韧的性子。每每和沈安然发生争执，都像是自己欺负了她，又拉不下脸和轩辕恒解释，这才导致矛盾愈来愈深。然而沈安然又怎会如表面这般单纯，当初蜀城被围，全城百姓命悬一线，沈安然苦苦求自己放她离去。谁知不久传来她不幸陨故的消息，自己念着最后的情分就帮忙瞒着她逃走的事情，万没有料到她既然还活着，并且编织了一出自己欲加害她的戏码，当真可笑至极！
　　有几位男子看着沈安然泫然欲泣的表情，上前劝和，气的狐皮貂袄的女子愈发不肯相让，直指着女子的鼻头，骂道：“狐媚子！”
　　不知何时，两位健硕挺拔的男子错身而过，只见沈安然一脸委屈快步奔来，行至藏青色长袍的男子跟前站定，咬着唇略显焦急，“表哥！安然自知身份卑微，怎敢和林小姐相争，只是那头面是安然一眼看中，打算送给姨母做生辰礼物的，这才……”
　　轩辕恒看着安然缓缓低下的头，有些心疼，跟着自己这个无权无势的皇子着实委屈她了，但一切都是暂时的，以后再不会有人敢如此欺侮她。轩辕恒紧了紧眼神将安然拉到一边，这才对后面气势凌人的少女抱了抱拳，“林三小姐见谅，过几日是我母后的生辰，这才想着到此处挑份礼物，不知林三小姐可否割爱？”
　　林雨烟看着轩辕恒将那狐媚子拉至一旁，眼光瞬间像淬了毒的箭，却又很快掩饰不见，对着轩辕恒盈盈一拜，“四皇子说哪里话？烟儿看那头面着实喜欢得紧，不知竟是殿下给娘娘挑的生辰礼，不若这头面就算烟儿孝敬娘娘的吧！”
　　而此时的苏卿，早在轩辕恒出现的一瞬间就白了脸，真没想到今日竟会见到如此多的的故人，轩辕恒，沈安然，沈笑之，林雨烟……这些人一个个在她的人生里涂抹了厚厚的一笔，重生归来，原以为再见即能形同陌路，为何心还是隐隐作痛。是了，曾经放在心尖上爱了那么久的人，哪能爱恨相互抵消就不见了呢？然而再同这些人有所瓜葛，自是不能了。
　　定了定心神，苏卿才缓步上前，对着林雨烟淡笑出声：“林三小姐贼喊捉贼的本事愈发炉火纯青了，真是让人鞭长莫及！”不等林雨烟开口，她将袖间的金钗取出，“这金钗三小姐看着可面熟？这么精巧的牡丹花式镂空雕法可不多见……这金钗是在我被推落水之际从身后之人身上取下的，不将此事说破原是想给三小姐留点脸面，谁知三小姐竟污蔑我的清白，明明是自己爱慕四皇子，却偏要将这脏水泼在我身上，真是好一副大家做派……再者，刚才明明是你恃强凌弱羞辱这位小姐，还口口声声骂别人“狐媚子”，此时倒会装好人了？”
　　看着身边围上来的人对自己指指点点，林雨烟一时血气翻涌，正欲反驳，然看着四皇子不加掩饰的嫌恶眼神，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最终捂着脸跑了出去。
　　林雨烟走后，苏卿朝众人福了福，末了又朝一脸笑意的沈笑之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从头至尾，未看轩辕恒一眼。
　　上了马车，看着大哥一脸的诧异，苏卿才将一切原委说了一遍。然此时苏棠惊讶的并非此事。自己对妹妹最是了解，她向来心思单纯，不谙世事，何时能行如此周密的计划，提前查验，小心求证，再借机当面对质……联想刚刚见到四皇子时瞬间苍白的脸色和躲闪的眼光，莫非卿卿真的心悦四皇子？如今皇上身体每况愈下，八位皇子正值青春年少，均对皇位虎视眈眈，嫁于皇室一个不好就是刀板鱼肉，任人宰割。且不说四皇子夺嫡无望，即便真的登上大宝，宫廷之中，明枪冷箭，人心变换，卿卿哪能受此委屈？父亲也定不愿卿卿嫁入皇室。此时也许只是情窦初开，等到泥足深陷之时就晚了，还是早点说开为好。
　　“卿卿，四皇子并非良配，你自幼便在我与父亲的呵护下长大，心思透彻，皇室之中的鬼魅伎俩多的你难以想象，我与父亲只愿你一生顺遂平安，嫁入皇室，实非我们所愿。”
　　看着神情严肃的大哥，苏卿眼睛有些湿润。上一辈子也是这样，大哥将一切现实娓娓道来，劝诫自己放弃婚约，然而那时的自己一心扑在轩辕恒身上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直到尝到种种苦果，才知大哥所言皆是肺腑之言，句句属实。皇室之中，后宅之内，魑魅魍魉，阴谋诡计，数不胜数，自己谨小慎微，如履薄冰，连睡觉都不得安稳……
　　过去种种不堪回首，重来一世，定要活的肆意，活的洒脱。收敛神情，苏卿这才看着大哥缓缓道：“大哥可还记得五年前，爹爹带我们出席皇上寿宴？我一时贪玩迷失在御花园，恰逢当时又崴了脚，是四皇子将我背到正殿交给宫人，这才回到爹爹身边。所以卿卿一直对四皇子心怀感激，只是那时年纪小，不知如何感谢，等到大一些，碍于男女之防更是不敢接触，这才一直心怀愧疚。”
　　望着大哥明显舒缓下来的神情，苏卿也暗松了口气。这番说辞真真假假想必是谁也挑不出错来，自己确实是因为五年前的初见才渐渐注意到轩辕恒，只是不知何时开始，对他的关注超乎想象，他喜欢穿藏青色长袍，喜欢吃咸的梅花烙，喜欢王大家的书法，不喜欢浓重的香味，不喜欢甜腻的食物……等到察觉出来时，眼里早已容不下他人了。然而男子是不是都喜欢沈安然那样温柔娇弱的解语花？想到此处，苏卿不禁有些好奇，便问了出来。
　　苏棠想着如意阁中女子那泫然欲泣的神情，摇了摇头，美是美了些，然而……“娇弱？我看是矫揉造作吧？卿卿你可别小看这女子，心思深沉着呢！惯会伏小做低，利用人心，若是心思不正，怕是一蛇蝎美人！一般人可消受不起。”
　　好一个矫揉造作，蛇蝎美人！苏卿瞬间心情大好。大哥当真慧眼如炬！如此美人恩，配轩辕恒正好。
　　而另一边，轩辕恒三人坐在酒店雅间，听着小厮打听到的流言，神情格外凝重。如今太子和赵王明争暗斗，虽说自己无权无势，但若是和丞相之女扯上关系，难保他们不会多想，此时撕破脸，轩辕恒自认毫无胜算。好在苏小姐今日在如意阁已将事实澄清，只是还要将声响再闹大一点才好。复又想起那女子淡笑轻然的说自己是污水，轩辕恒一时竟生出些闷气来。
　　还来不及细想，就见沈笑之一脸促狭，“这苏小姐，委实有些意思，竟当着你的面说对你无意，这不是打你的脸吗？看来你这京中第一美男的名头要改改喽！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明明是你爱慕四皇子，却偏要将这脏水泼在我身上……啧啧，真是……”
　　“闭嘴！”轩辕恒说着将手中的茶盏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