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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不问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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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天太累了,许愿欢一回到家就把自己往床上一扔,纪观南怎么哄也哄不起来。
“你先去洗,让我歇歇。”她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
“你以前逛完街可不是这样的,体力怎么这么差了?”纪观南捏她鼻子。
更累的其实是心。
许愿欢勾着他的脖子把人拉下来,轻轻嗅了嗅。
男人身上清清爽爽,甚至还有股淡淡的薄荷味,完全看不出来是站在那吹冷风抽了半包烟的人。
她叹口气,料到他是怕她担心。
“纪观南你怎么这么好。”她喃喃。
“怎么,有那种癖好?有就直说,我肯定多少配合你。”男人轻笑着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许愿欢佯恼着推他:“哎呀你烦死了,快去洗澡。”
纪观南喉结轻颤,笑着起身进了浴室。
许愿欢收回视线。
如果他愿意的话,其实完全可以重新考研,那对他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可问题就在于现在的情况他肯定不会同意。
家用靠她辛苦一点勉勉强强也能撑过去,可这个过得去的前提本身就不是能被纪观南所容忍的。
许愿欢开心被他宠着,如今却也头疼起来。
他已经为她牺牲太多了,她舍不得他在这件事儿上退步,就算现在不后悔,到老了也肯定会有遗憾。
思索间,浴室的门重被推开。
许愿欢抬头,就看到男人全身上下只裹着条浴巾就那么大剌剌走了出来。
长年的牢狱生活使他的皮肤泛着病态的白,可人鱼线还在,掩在布条之下若隐若现。
许愿欢脸刷的滚烫,捡起手边的一个枕头就扔过去。
“纪观南!”
纪观南手忙脚乱接住枕头,有些无奈。
其实真不是故意的,更甚之四年不见,在她面前袒露肌肤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实在是怪他记性不行,进去之前忘了带衣服。
“我那套睡衣放哪了?”他问。
“客卧的柜子里。”许愿欢把脸埋在被子里闷闷地说。
她把客卧稍改动了下,弄了个简单的衣帽间。
纪观南哭笑不得:“你昨晚主动……”
许愿欢红着脸一下扑上来堵他的嘴。
“快去穿衣服,快去快去。”
她越这样,纪观南反而越想逗她。
身体动作比脑子还快,他探出舌尖轻轻舔了下她的手心。
“啊啊啊。”
许愿欢惊叫着撒手,但忘了另一只手还勾在他脖子上,后退时把男人也一并拉倒了。
纪观南不察,在最后一秒才慌乱撑起手臂,避免过多体重压在她身体上。
可惯性太大,两人的牙还是狠狠磕了一下。
“唔。”
许愿欢捂着嘴,眼泪都磕出来了。
纪观南顾不上自己,心疼地去揉,被小姑娘一把拍开。
“这怎么揉嘛,你快去穿衣服。”
纪观南失笑,也不敢再闹腾了,乖乖起身去了隔壁。
许愿欢脸还红着,偏过头长长舒了口气。
忽然她愣住。
视线聚焦,床头的那床被子被整整齐齐叠成豆腐块的样子。
纪观南后面起的,被子是他叠的。
听说牢里会有劳动改造,看来事实确是如此。
刚刚还兴奋着的大脑此刻像被强行打了一针镇定剂,许愿欢垂眸。
纪观南不让她去看他,她从来不知道他在里面过着怎么样的生活。
可永远不会是好的,她的心揪疼着,想抱抱他。
埋着头难受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回来,许愿欢疑惑地叫了声:“纪观南?”
隔壁没有声音。她又提高音量喊了遍,还是没得到应答。
许愿欢翻身下了床。
轻轻推开客卧的门,男人已经穿好,坐在柜子前的地上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一动不动。
“地板凉,你腿不好不要这样坐地上。”许愿欢皱着眉走过去。
纪观南听到声响猛地抬头,她被吓了一跳。
男人眼圈有些泛红,眸子里尚未来得及压下去的复杂情绪翻涌着,看到她一步步走近,又装作不甚在意地把手里的东西塞回原处,把抽屉重新合上。
许愿欢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残影。
“什么东西?”她疑惑。
“没什么……”
他语气明显僵硬。
许愿欢好奇极了,可死就是记不起来她在里面放过什么东西,索性直接蹲下来把柜子拉开。
东西没放好,歪歪扭扭地露出半个长丝绒盒子。
许愿欢想起来了,是孟泽禹扔过来的那支簪子。东西太贵重她不敢乱放,就卷在一层一层的衣服里。
她把它复抽出来,面对纪观南打开。
“喜欢吗?”
“……喜欢。”纪观南愣了愣,下意识答道。想了想他反问她:“你喜欢吗?”
“喜欢呀,”许愿欢弯着眉眼点头,“虽然我也不懂行,可看到它的第一眼就好喜欢。”
纪观南有些失神,喃喃:“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
“什么?”许愿欢没听清。
纪观南摇摇头:“没什么。”
她也没再问,自顾自继续说。
“我就知道你也一定会喜欢的,”许愿欢心满意足地笑,转瞬又惋惜地摇了摇头,“不过人家的东西迟早还是要还给人家的。”
纪观南想到什么,问:“就那天晚上你挽着的那个?”
许愿欢哭笑不得:“什么我挽着的那个,人家有名字的好不好,再说了我当时就是上台阶轻轻搭了他一下。”
“我发誓那天晚上我再没碰他一下。”除了干架被拉开那阵儿。小姑娘并起四指,眼神真诚。
她说什么纪观南都信,可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吃味儿。
他把她的小手抓在手里把玩,状似无意又问了句:“他来过家里?”
“短暂来过一次,”许愿欢一拍脑袋,想起来,“对了,你既然回来了,那咱们得抓紧时间看房了。”
“为了我才一个人住这儿的?”纪观南顿了顿,怜惜地摸摸她的小脸,柔声问她:“怕吗?”
“想到你就不怕了。”许愿欢蹭他手心。
“就是烦那家公司派了好几波人来催我,其中一个态度特别恶劣,我都被气哭了当时。”
小姑娘以前胆子就小,怕黑怕虫还社恐,纪观南不敢想象她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所有的话在此刻都显得苍白,他把她一把抱进怀里。
许愿欢拍拍他的背,反过来安慰他:“没事啦,现在你不是回来了嘛。”
“嗯。”纪观南轻叹。
“啊对,”许愿欢觉得自己还得再解释一下,“那个男人是那个公司的上层,来的那次就是为了和我商量搬房的事儿。”
“所以天地可鉴,我和他真的一点瓜葛都没有。”
“嗯。”
“太敷衍了!”许愿欢控诉他。
纪观南失笑。他只是单纯地看那个男人不爽,不想提他罢了,哪里是不信她说的话。
他把话题从那个男人身上拉开:“这块地现在归哪家公司了?”
“盛世。”
纪观南腾地一下站起来。
许愿欢今天第二次被他吓一跳了,抬头不解地看他:“干嘛?”
不会的,不会这么巧的。
纪观南连着深呼吸了几个来回,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那个男人不会叫孟泽禹吧?”
摇头,摇头,快摇头。
他身体紧紧绷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不想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他迫不及待想听到否定的答案,可女孩儿只轻轻歪着头,惊讶:“你怎么知道?”
轰。
纪观南如坠冰窟。
短短一瞬,许愿欢在他眼里看到了太多情绪,似怕似恼,无力又挫败。
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些想法开始明晰了,她试探着问出来:“……纪观南,你和我说实话,你的事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话音刚落,纪观南瞬间清醒。
“哪有那么多隐情,”他扯了扯嘴角,佯装放松,“那些都是电视上演的为了……”
“那你为什么听到孟泽禹这么吃惊?”许愿欢站起来,拽着他的领子把人拉下来平视。
“纪观南不会骗我的,对吗?”
她什么事都可以依着他,唯独这件事不行。她可以接受他一时糊涂做了傻事,可接受不了他蒙着明明不属于自己的冤屈,替另一个真正的罪人背负世人的谴责。
这个社会的水太深了,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人淹死,无论是□□还是心灵,他都不应该。
“不会,我当然永远不会骗你……”纪观南红着眼后退几步跌坐在床上。
“所以别问我,别问我了愿愿。和谁都没有关系,是我……是我……都是我的错……我是罪人……”
他低着头轻喘,忽然抓着头发狠狠砸了几下自己的脑袋。
“好好好,我不问了不问了。”许愿欢快步上前把他的头轻轻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拍他的脑袋。
“我们不去想那些事了,我不问了,再也不问了。”
她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或许真的是她想多了?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不好?”纪观南紧紧抱着她,哑声问。
“好,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我们以后好好过就行。”
“那……孟泽禹你以后也不能再见了。”
他偷偷抬眼看她。
许愿欢现在一心“缓和”他的情绪,点点头胡乱地应下:“不见了不见了,见他干啥。”
“那……盛世那边以后没必要也不要再接触。”
“本来也没机会再接触了,我们很快就会搬了。”
“……嗯。”
纪观南把头埋在她颈窝,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轻轻舒了口气。
其实他内心的情绪并没有表面表现的那么夸张。
对纪尧他有恨,可那些恨早在狱里单调的生活下被机械掉了,只要不再见,他就只剩麻木。
纪观南如今是弯了脊梁,没了锐气,这近四年的牢狱之灾也确实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缺口,可他从来没后悔过自己的决定。
真正的男人勇于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他也才26岁,生活意气风发能过,艰难一点也是过,只要许愿欢在身边,他就再没有什么过分要求了。
他唯一怕的就是小姑娘自己过不去这个坎,怕她最后顺藤摸瓜知道一切来龙去脉后自责。
所以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把她推开,离那些丑恶的事和人都远远的。
纪观南偏头。
地上躺着的盒子里,那支簪子泛着青碧的光,温润透亮。
他没想过最后还会和这簪子会面,也想不到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它果然很适合她,可他再没有机会为她亲手戴上。
当然,也不需要别人来戴。
纪观南又往紧收了收手臂,薄唇微抿,垂眸掩去眼中晦涩。
他不知道孟泽禹接近她的目的是什么,总之他绝对不会再给他靠近她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