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在Ⅱ》玉隐

15、第十五章

　　云自在的身体早已习惯各种非人的折磨，又承袭了绝杀门门主的内功，再加之莫问情高超的医术配合上等金创药，细心体贴地为他治疗，他这才能勉强维持清醒。虽然清醒的时候身体会很痛苦，但是云自在不想昏迷，他很珍惜能和莫问情在一起的时间，哪怕莫问情来看他仅仅是为了审问。所以他紧紧咬住嘴唇苦苦支撑，甚至脸上还能维持淡淡的笑容，他不想让自己的痛苦影响到莫问情的情绪。
　　“好好养伤，我会尽力不让慕容家的人再来难为你。”莫问情温柔道，“别硬撑着，其实我不是来审问你的，想睡就睡吧。”
　　云自在轻轻地咳着，躺在地上望着莫问情，那神情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又犹豫不决，他清澈的眼眸中笼着怎么也藏不住的忧伤，终于还是忍不住恳求道：“如果你现在没有要紧的事情，可以陪陪我么？或者就算是审问也好，留下来与我说会儿话可以么？以前我受伤或者生病的时候，虽然没有医药治疗，但是只要有母亲陪着，就能好得快一些。现在母亲不在了，在这个世上只有你对我最好，像我的亲人一样。”
　　“你不要多说话，你的肋骨断在胸口，你每次呼吸都会牵动伤口，说话会更痛。”莫问情尽量维持着镇定如此叮嘱着，掩饰着内心的痛楚，他又想到要逃避，像之前那次一样，什么也不解释逃也似的离开，他不知道该拿怎样一副面孔来面对如此依赖信任他的云自在，他不知道自己的伪装还能维持多久，他不敢想象真相拆穿的那一刻会是怎样的情形。他不自觉地转身，踱到门口。
　　莫问情说的没错，每一次呼吸云自在的胸口都会很痛，说话的时候咳出血，他的确需要安静地休息，再说他只是一个囚犯，在别人看来背负着各种各样肮脏的罪名，就算是心怀仁慈的莫问情能施舍给他的同情也是有限度的，他不该奢求。所以他放弃挽留，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淡淡道：“对不起，我不该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很感谢莫少侠来看我为我疗伤。”
　　是欲擒故纵么？莫问情苦笑，如果他与云自在身份对调，他或许会利用这一招达到挽留对方的目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绝对不会让自己落到云自在现在这样的境遇。明明被冤枉却苦守着情义清白不肯逃走，明明那样痛苦那样怕孤独，却强颜欢笑放开手，自己舔伤口。这样的云自在，让莫问情无法招架。莫问情不忍离开，不忍让云自在继续失望。至少现在满足云自在这个小小的请求，也可以让自己的良心微微好受一些。
　　其实莫问情很清楚，自己无非是饮鸩止渴，他与云自在相处的越久，情感上就会陷入更深，直到无法自拔，对自己不利暂且不说，恐怕会伤害云自在更多。当云自在知道真相的时候，他或许不会再相信这世界上有任何美好的东西。但是莫问情也有另外一套想法来安慰自己，或许云自在城府极深，正在实行着什么阴谋诡计，两人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这样的结果莫问情反而更容易接受一些。
　　想归想，莫问情还是回到云自在身边，静静地坐着，柔声道：“我可以暂时陪你一会儿，不过你要少说话，咱们随便聊两句。”
　　“你是个好人。”云自在眼中涌动着一种幸福的光芒，忧伤仿佛一扫而空，“既然你相信我是清白的，我也是问心无愧，没什么可以解释的。”
　　“我知道，咱们不谈慕容家的事情。其实我想了解你多一些，我不知道为什么那晚在破庙里我第一次遇到你，你给我的感觉就很特别。”
　　云自在笑了：“我也觉得你很特别，除了母亲从来没人关心过我，更别说那时我在你眼中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莫问情似是半开玩笑道：“我关心你，其实也是因为看你顺眼，不像是大奸大恶之徒。我可不是随便对谁都这么好心。”
　　云自在道：“这么说来，我若是一个楚楚可怜柔弱无依的女子，在破庙与英俊潇洒侠义心肠的莫少侠相遇，岂非能感受到更多的关怀？”
　　“那倒未必。”莫问情叹了一口气，“正因为你是男子，正因为你让我觉得特别，所以我才没敢太亲近你，甚至是故意等你离开以后很久才启程，不想打探你的行踪。”
　　云自在忽然收起笑容，闭上眼睛，看不出有多悲伤，可是话语中不经意带出的痛楚让人心碎：“如果那一天你追着我的行踪，或许就能阻止刺杀行动，慕容芳菲就不会死在我的手中。”
　　“说好不谈慕容家的事情的。”莫问情不愿看到云自在伤心自责的样子，“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是被逼杀人没的选择。无论白道□□，谁没有杀过人？谁敢说自己一辈子不做错事？不错杀一个好人？好人坏人如何区别？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没有纯粹的坏人，也没有从无劣迹的好人。”
　　“你说的对，不谈这些不开心的事了。”云自在的话语中夹杂着细碎的咳嗽声，眼神中充满了渴望，“那你讲一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可以么？我一直很想知道普通人家或者是出身武林世家的小孩子都是过得怎样的生活。我小时候和母亲逃难，后来就被抓到绝杀门，没有过一天正常的生活，我很向往普通的生活”
　　莫问情愣了一下，尴尬道：“你知道我是被玄剑山庄老庄主收养的么？十岁之前，我只是一个浪迹街头被人欺凌的小乞丐。”莫问情隐瞒了部分真相，相比在母亲那里接受严酷的训练，扮演那个浪迹街头的小乞丐倒是一段轻松快乐的时光。
　　“原来你也吃过这么多苦。”
　　“其实也没什么，我遇到过一个好心人，他教了我呼吸吐纳的方法，仗着有点内功，打架和抢食物的时候我也不会吃太大的亏。”莫问情娓娓道来一段深藏心底多年的往事，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云自在说起这些事，也许是因为一直找不到倾诉的对象闷得太久了总需要宣泄一下，“从懂事起我就一直在流浪，和其他流浪儿一起居无定所沿街乞讨，有一次听说晋中有个大财主专门招收流浪儿作童仆，无须保人，包吃包住，还发赏钱，这么好的事情我们都赶着过去。去了才知道那个大财主是当地一个恶霸，横行乡里欺压弱小，明抢金银不说，还荒淫无度猥亵小孩子，普通人家的孩子他不容易弄到手，就打上了我们这帮流浪儿的主义。被骗来的孩子本来就无依无靠，现在更是求助无门，逃不掉的只能沦为那个恶霸的禁脔，被凌辱折磨直到死去。”莫问情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毕竟并不是所有的记忆都美好，残酷的现实总是忘不掉。
　　云自在紧张道：“那你有没有被他欺负？你逃出去了吗？”
　　莫问情微微一笑：“逃？我为什么要逃？那种恶人人人得而诛之！”
　　“可你那时才不到十岁吧，就算懂内功又如何对付他呢？”
　　“我是同一批孩子里长的最漂亮的一个，他自然不会放过我。我年岁小个头小，装成害怕顺从的样子，他当时根本就没有想过我敢杀他。我故意摔碎了一个茶杯，藏了一块碎瓷片在手里，在床上趁他色欲攻心的时候割断了他的喉咙，他连喊救命的机会都没有。”莫问情顿了一下，叹了一口气，“那个恶霸的家丁自然不会放过我们，我们一帮小孩儿合力也逃不出去，那些家丁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疯狂屠杀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孩子，我抢了一把刀苦苦支撑，直到后来被义父救下。原来义父也是听说那个恶霸丧尽天良，特意过来替天行道的，没想到让我们抢了先。后来义父看我有武功根基，资质又不错，打算收我为徒。我无依无靠，就认下了义父，其实我对学习武功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我只是希望能有一个家，有亲人关怀照顾。”
　　莫问情说这句话的时候真情流露，他虽然有母亲，可是直到他认下义父去了玄剑山庄之后，他才知道什么是家庭的温暖和亲人之间的关怀。对莫天河，莫问情除了母亲从小培养起来的那种根深蒂固的仇恨以外，他或多或少还有别的感情。莫天河父亲一样无私的关爱，莫问情这辈子都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