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姣》壹拾壹

54、斩草除根

　　“定是位王子！光中皇帝本是再普通不过一贩夫走卒，仗着家里兄弟多，不堪压迫，才聚众反了。安南国后黎朝已呈颓势，早晚是要亡的。后黎朝的阮姓，渊源已久，尊贵至极。说来也巧，光中皇帝兄弟三人，也是姓阮。两家都姓阮，却贵贱高低不同。”

　　“哼，成王败寇，现在，又是哪个阮，更尊贵呢？”李通不屑道。

　　黄先生点点头“这光中皇帝，是他三兄弟中最小的，他大哥阮文吕资质平平、二哥阮文岳好大喜功却无成算，只有这光中皇帝阮文惠天赋异禀，智谋出众。

　　他称帝，竟无一人反对。只可惜，这些年，他上了年纪，不知为何，小辈中，却没什么惊才绝艳的人才。只听说，阮文岳家有个儿子，还算机敏，人人尊称一声‘小王子’。想来那红衣少年，有八成可能，就是这位‘小王子’。除他，再不可能有谁，值得陈添保亲自陪着练兵。”

　　“哼~”李通笑了，想起金姣说的，炮打的烂，掌船也不行。他问道“那今天的海盗是谁？我听说，安南国的海盗都臣服于陈添保。”

　　黄先生看他心情不错，有些不解，略想了想，答道“应该是另一个阮姓，后黎朝亡国后，后黎皇室只余一个阮福映，想来现在应该有三十多岁。他组了阮家军，带着一些人，总想着复辟。可自从光中皇帝挑了姚家这根硬刺，阮家军也不怎么听说了。只这几年，不知为何，阮家军又和光中皇帝的王军争斗起来，还互有胜负。”

　　李通想想今天的紫袍小将，沉着冷静，他日必有所成。再想想后面船上那位红衣小王子，摇摇头。“这安南国和大夏国有一样的烦恼，好好的家业，不一定能传到下一代手里，后继无人，最是头疼。”

　　黄先生微微点头应是，并不觉得李通妄议皇室有何不妥。

　　“这光中皇帝自己，就没有子嗣么？”李通心里还是有些纳罕。

　　“光中皇帝有一子，但各方势力都打探不出消息，姓名、年龄、样貌、德行，才能，竟无一人能说出。不过，各种猜测却是数不胜数，说什么的都有。”

　　李通转着茶杯，低沉道“他被光中皇帝藏得很好！”

　　另一边，船长也和人在讨论此事，“站在陈大人身边的，可是小王子？”

　　“正是小王子阮阳，最近二年，海面上经常能见到陈大人带着他各处行走。”暗处的人答道。

　　“那光中皇帝可是属意此人继位？”船长竟是在询问那人意见。

　　“未必，不是还有大王子嘛？”这人的消息，明显比李通的要灵通。

　　“可，大王子此人，太虚无缥缈了。连是不是真的有这个人，都说不好。如果有，怎么会连咱们都打探不到！”船长踌躇道“不说这个了，我今儿来，是想和你商量，这个大小姐，留不得！”

　　“哦？”阴影处的人问道“为何？”

　　“之前我觉得她不过一个养在闺阁的孤女，又被夫家厌弃，甚至有些同情她。可这几日，我观她，很不简单。不说她这一身航海的本事，只她的胆识、见地，甚至对海盗的厌恶，也同镇海侯如出一辙。我怕留着她，后患无穷。”

　　暗处的人沉默了很久，终是下定了决心，道“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咱们和镇海侯之死，牵扯太多了，如有一日，镇海侯旧部再和她有了联系，可就真是养虎为患了。只是~”

　　“你放心吧，不会在船上动手的，现在投鼠忌器。等到了安南国，有的是办法。他镇海侯，难道只有咱们一个仇敌不成？”船长如此说，却总有种隐隐的不安。

　　他又把所见所想梳理了一遍，摇了摇头，不会的，光中皇帝不是个傻子，镇海侯也不是个莽夫，断不会如此行事。

　　傍晚，金姣回到船舱的时候，好多人都看向她，想说什么，却不好意思。最终，竟是荼蘼一人施施然上前。

　　“喂，你水性真好。我在家里，可是当过采珠女的。”荼蘼想夸她，却拉不下脸。金姣一抓一蹬，上了吊床，一伸胳膊，抱在头顶，头枕在了自己臂弯里。

　　“是么？”金姣打了个哈欠，荼蘼仰着头看她，见她态度敷衍，又急又气。哼了一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不再理她。

　　“大小姐，我是来谢您的。”呦呦也上前“昨儿您救了石娘子的儿子抱子。前天夜里，您救了我弟弟，我都听他说了。您让他们用绳子拴住自己，这样风浪来的时候，他们才都平安无事，甚至，您还让三爷护了他们一夜。您不知道，前天夜里，男囚那边……”

　　“你说完了么？”金姣偏过头，俯视着她。把呦呦后面的话噎了回去“你要说完了，就请回，我困了，要睡了。”

　　呦呦深呼吸了半天，仰脖问道“从刚一见面至今，我就一直想问大小姐，你到底为什么不喜欢我？”

　　“你又不是银子，为什么人人都要喜欢你。至于我为什么不喜欢你，非要我说嘛？”金姣看着仓顶，懒懒得问。

　　“还请大小姐告知。”呦呦不服，倔强的对着金姣说。

　　金姣终于还是侧过头看着她，说“因为你蠢！现在，我能睡了么？”

　　“你~你~~”呦呦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满脸通红。金姣把脸朝向墙壁，不再理她。呦呦气愤的回了石娘子处，有些汗颜，石娘子托她问的话，她还没有说出口，就被金姣怼了回来。

　　面向墙壁的金姣，哪有丝毫睡意。中午她回来时，石娘子明明有话对自己说，现在却派呦呦上来问话，是什么让她的决定动摇？只能是下午的时候，和陈添保的照面啦。金姣摸了摸她重新藏回腰间的匕首，才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金姣带着孩子们上了甲板，西风强劲的鼓吹着。船上的帆，胀满了风，船在海面疾行。倒是比前几日，行得快，行得稳。

　　“大人，再往东行约百海里，就到安南国边境港口江坪了，照现在的速度，大概两天就能到达。咱们在那里稍事调整，再继续前行。”金姣上前的时候，正听到船长向李通汇报。

　　“船长，我们今天做什么活儿？”金姣等他汇报完了，上前问道。

　　船长看了金姣半天，抬手指了指桅杆“今天风大，绑帆的辅绳有点儿问题，我需要有人帮我上去重新系好。”

　　孩子们抬头看看几十米高的桅杆，平时都不敢说能爬上去，现在还那么大的风，桅杆越往上越细，顶上直摇晃。平日里还有杂役在上面望风，今儿瞭望台上空无一人。

　　“船长，你是认真的？”金姣冷冷的问道，之前还觉得船长的胡子有些可爱的她，今天怎么看都觉得这人面目可憎。

　　“大小姐，我，我可以上去试试。”孩子中最高的那个，鼓足勇气上前。

　　金姣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指着绳子问他“你可知哪根是主，哪根是辅？”

　　这个金姣之前教过他们，孩子点点头，分别指出。金姣指了一处“你爬到那一截，再指给我看。”孩子郑重点点头，活动了一下手脚，走到桅杆跟前，朝手里吐了口唾沫，抱住柱子，往上爬。一蹿竟也蹿了半米，是有点儿本事的。

　　金姣看了看他的身手，特别是他穿着鞋，弓起来的脚，微微叹了口气。男孩儿几息就爬到了金姣指的地方，大气都没喘，他高兴的冲金姣挥挥手，金姣抱臂冲他喊“你还能分清主辅么？”

　　男孩儿这才惊觉几米的距离，但风太大，金姣的话已经被吹得有些凌乱，他心里有些慌，看了看绳子，本来缠绕的很分明的缆绳，在这个位置，居然就有些难以分辨。他抖着手指了指，金姣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喊“继续，到下一截！”

　　男孩儿明显没有刚刚起步果断，犹豫了半天，才又往上，比起第一截慢了许多。同样的距离，他用了两倍的时间。越往高处，桅杆越细风越大，这次，男孩子抱着杆子，呼呼直喘气。手已经不敢松开，缆绳也不知道他是否能分清，反正半天没有指出来。

　　“宝儿！宝儿！快下来！”有个粗壮的汉子，跌跌撞撞跑过来，他惊呼着跑到跟前，看到船长、将军和金姣等人都在，脸涨得通红。他对着金姣抱拳“大小姐，还请放过我儿，他净逞能，平日在乡里，爬树爬个屋顶还行。他不懂事儿，哪知道这爬桅杆的惊险，你放过他吧。”

　　见金姣不为所动，等孩子的回复，而高处的孩子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吓傻了，竟半天没有回应。男子更是着急，噗通就给金姣跪下了。每年出海死在桅杆上的人，不在少数。这活计钱高，却不是人人有命挣的！

　　金姣看了看一个五尺的汉子，急得满脸涨红，青筋凸起，见她看过去竟是跪着膝行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