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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第二卷(第六十章 威胁) ...


  •   第二卷(第六十章威胁)

      莫城如透过虚掩的窗,看着屋内。他为了昊川渴求的答案,忍着马上爆发的怒意,时刻准备着冲出去杀了赵文君,甚至在他心里,她已经死了千百回。

      赵文君举起手摊开掌心,将那件昊川再熟悉不过的锦囊缓缓拆开。

      “碧水青山望穹苍,金戈铁马啸东风……”她念着那行字,眼角眉梢透着轻蔑和若隐若现的难过。

      她失神了好一阵子,随后松开手将那块透着血迹的白纱飘落到昊川面前。

      “看你这幅样子,你还什么都不知道,是吗?”她问。

      昊川捡起白纱,小心的收起来,满目惊恐又期盼地望着她。

      赵文君冷漠地说:“前一句,说的是一处地方,名叫群玉山,你娘就出自那里的仙门。而后一句,说的是曾经的守城将军,我朝阳当今的国君,储天许。”

      昊川顿然错愕,半天都没回过神。

      “怎么样?听说自己的身世很意外吧?是不是觉得自己马上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你如今可是国君唯一的子嗣,说不准将来连整个朝阳都是你的。开心吗?”赵文君语气阴冷,脸上露着诡异的笑容。

      昊川的心底初闻身世的难以置信与对她的恐惧交织在一起,使得他连呼吸都开始急促。

      赵文君忽然凑近他,伸手抚摸着他的头,“不过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如愿的。”说着,她抓起昊川的衣领,恶狠狠地怒视着他,“都是因为你,要是没有你,君上就不会要离开我!没有你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猛地将昊川扯到地上,“当初我就怀疑你没死,我好后悔,那日在群玉山没有亲自动手让你跟你的死鬼母亲一起上路,反而找了个废物去除掉你,结果竟让你这个野种活到现在!八年了,原来你一直躲在大明观里,我被你们这群臭道士骗的好惨啊!你还真是命大,一路从朝阳跑到了汉水,若非我派人清剿反贼在横河疾馆遇到你,我这一辈子都还被你们耍得团团转!”

      赵文君越说越激动,话到一半狠狠一脚踢到了昊川身上。这一脚力道极重,以至于昊川霎时热泪盈眶,捂着肚子直不起身来了。

      莫城如正准备冲进去,却与昊川目光对上,昊川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出来,莫城如冷静再三,最终又退了回去。

      昊川肉/体上的疼痛远不及听闻此事的愕然来的让他难受。

      赵文君所说让他觉得太过匪夷所思,可她提及的事情又能与自己对得上,比如他的年纪、比如血书内容,再比如赵文君对他发自肺腑难以自持的恨意。可见昊渊师兄亦是知道此事所以才告诉他一定要小心储王后。

      昊川曾经想过,自己的父母会是什么样子,又是经历了怎样的事,才至于留下一封不可明喻的血书。他还曾心存一丝侥幸,希望爹娘度过难关,会来寻他。不过就算没有这样做,哪怕他们都还在世,也是好的。

      而今看来,终究是他想的太美好了。

      他吃力地爬起身,咬破手指,用血在地上写道:你杀了她?

      赵文君冷笑:“怎么?你是想找我报仇吗?”

      昊川握紧拳,满目涨得通红。

      赵文君注视着他: “是我,一手提携储天许从一个南疆的小兵成为当今君主!我为他做了那么多,我给他扫平一切障碍,我给他权利,给他荣华,何云仙能给他什么!她给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甚至她还挑拨君上和我的关系,让君上避忌我,厌恶我,恨我……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这个贱人!!!她何家自诩仙门世家,竟教唆她不守德行,还怀了你这个孽种,做出这等肮脏下作的勾当,一个都别想活!都得死!”

      赵文君近乎病态的嘶吼声震耳欲聋,可是昊川的耳畔却越来越模糊。他眼底空空,指尖颤抖地触摸着地上的血字,短短四个字,把他心底的希望浇灭了。从今以后,他是真的没有娘亲了。

      赵文君抬起指尖掸去眼角的泪珠,胸口还因为激动后残留着没规律的起伏。此刻的她挺起肩膀,恢复了傲然的姿态,嗓音却有些沙哑和颤抖地说:“你要怪,就怪自己投错了胎。”

      她转头,与随从道:“君上寿辰将至,素闻他喜鼓乐之声,不如今年,吾就为他备份大礼。

      去把他的皮给吾剥下来,吾要为君上亲自做一面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鼓。”

      “是!”

      随从抽刀缓缓逼近昊川,“小郎君,得罪了!”说着,他猛地举起长刀奋力一挥,只见此时眼前忽地刮起黑风,屋内三人皆被这黑风吹得睁不开眼。

      片刻后,风声渐止,赵文君回过神错愕不已:“那小孩呢?!”

      随从赶紧查看,却不见了昊川。

      赵文君怒不可遏:“去把这个祸害给我找出来!”

      “可是主子,这风刮的邪性,怕不是何云仙的鬼魂……回来了?”

      赵文君气愤:“胡说!这世上哪有鬼!”

      随从脸色惨白,不敢吭声。

      “还不快去给我找!”

      赵文君一声令下,随从不敢不从,连忙冲出屋去。

      而此时,昊川瘫在莫城如的怀里,泣不成声。

      “师父……你听到了吗……我没有娘亲了……”

      我没有娘亲了……

      昊川重复着。

      “我都还没有见她一面……我以为我总会见到她的……哪怕远远的看她一眼……看看她长什么样子……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为什么……”

      莫城如抱紧他,心乱如麻。

      仙门何氏,那是昊川的家。

      他的家在群玉山,那个风光无限,青山碧水望穹苍的群玉山。

      可是八年前一场人祸,何家上下,满门被屠。

      大明观夜宴后,莫城如寻至那里时,只看见一座乡民共立的石碑。

      石碑泛旧,但面前摆放着新鲜的供果,石碑下的土地夯实又平整,被半人高的青草隐没。

      路过的乡民告诉莫城如,这里曾是一方圣土,这里曾住着济世救人的神仙。

      而现在,何氏,只剩下昊川了。

      “昊川,你不该拦我,就让我杀光那些人,让他们为何氏陪葬。”莫城如说。

      昊川抓着他的衣袖,颓然地摇了摇头。他无力地好像一碰就要碎掉,渐渐地,哭晕了过去。

      莫城如眉头紧皱,眸子也更深了。愤怒而心疼的情绪在他的脸上凝结成了一层寒霜。

      “从今往后,有我护着你,没人能再动你。只要你开口,做什么我都愿意。”

      昊川昏睡了很久很久,时不时的抽噎几声又睡过去。

      莫城如不知道昊川有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何……辽。”

      兜兜转转,总归是找到你了。

      你还是进了何家,你还是投身了仙门。

      你还是遇见我,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这一世,你是大明观的小弟子昊川,是群玉山仙门唯一的血脉,是当朝君主的流落民间的骨肉。

      又是看似风光,实则困苦的命运。

      可你还有我。

      从前我负你,此生我还你。

      “这是什么地方……”昊川迷迷糊糊醒来,眼前尽是浓雾,什么都看不清。

      莫城如答:“虚空困阵。但凡被我施了此术的人,就会从现实中消失,置身在时空缝隙当中。在这无人打扰,不生不死,不毁不灭。不过时间久了,意识会变得模糊,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昊川了然:“付老爷他们的尸身,也被你施了此术吧。”

      莫城如坦言:“对。但大多数尸身已被幕后黑手制成了阴兵,现在就在伏度教阴兵厂当中,不过我已找到使他们脱困的方法。这件事交给我,放心。”

      昊川听了,沉默了一会,缓缓坐起身,“我想回大明观了。”

      话出突然,莫城如恍了下神,问:“为什么?”

      “我留在这里根本帮不上什么忙,既然知道付家尸身在你这,我就没什么可记挂的了。等到师兄们赶来,如果事情可以妥善解决,你是想将尸身交给他们还是另有打算都可,我不会将与你之一切告诉任何人。”

      莫城如面庞上闪过一阵不易让人察觉的惊慌。联想到昊川几日来的反常之举,莫城如猜测道:“如果是因为我那日对你说的话让你难过,那我跟你道——”

      “不是。不是因为你的话,你不必跟我道歉。我就是发觉自己太笨还太自以为是了。总以为凭我能做点什么或者改变什么。”

      昊川接着说:“你看,今天我面对仇人,我有心想报仇,可是我做不到,也不能做。我从前常常觉得,只要我肯努力做任何事情都会成功。可是经此一行,我才发觉事实却不是这样的。很多事再怎么努力我也做不到。就像我在赵文君面前就是一只轻易就可以被碾压的蚂蚁,什么都不算。如果不是你,恐怕我早就死在了那把刀下。而且今日即便不是这种情形,即便我当真可以靠自己,有能力杀她,我想我也做不到。因为赵文君是朝阳的王后,是……”

      他顿了顿,后面那句“是储天许的妻子”没说出口,接着转而说:“……是真正掌握朝阳命脉的人,我杀她,又与关康一众有什么区别,都算作逆贼罢。她要是死了,整个朝阳势必更为动荡,到时就是给了觊觎者大好的机会趁虚而入,这么做,就是不忠,而我不能替我娘亲手刃仇敌,这,就是不孝。看似有两条路摆在这,实则根本没得选择。我也什么都不了。”昊川垂着头,瘦小的身躯蜷缩成一团。

      莫城如恍惚在他身上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那时秦戎于皓云台当着各仙门众家的面给他两个选择——是要做浮虞山的少主,还是做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乍听起来,大抵都会选择前者,可条件是,他要被毁去灵根,永生囚于浮虞山。玄门中人灵根被毁便是永远也不得再修炼灵力,空有躯壳留在仙山琼阁也不过是个废人而已。

      从那之后,他便成了他们口中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他隐姓埋名,从此只为寻一人。于他来说,苟活至今的唯一念想,也就仅此而已了。时至今日他也不知道他那时作的选择是对是错,但他从未后悔过。

      如今皆是面对抉择,莫城如自知没有左右他想法的权利,想了很久才说:“如果觉得累了,倦了,我送你回家。或者你想去任何地方,我都会带你去。但有几句话我想告诉你。你可想听?”

      昊川点点头。

      莫城如说道:“为天下人放弃血海深仇,世间如是能几人。这不是无能,你不必自轻自贱。我认识的昊川,愿为天地至理,为人心公义,为解民倒悬而谋,一人只身不远千里赴虎穴险滩也没有退缩,始终毫无怨言。平心而论,我更希望你能无忧无虑,无惊无险,哪怕平淡一生是最好不过,但如果这样的选择不是你自己心中所想,那不要也罢。所以,任何时候,你的选择都要遵从你的本心,否则一旦走错了路,就会把自己给弄丢了。你明白吗?”

      昊川迟疑了。

      见他这幅神色,莫城如已然知晓他其实并不想放弃。

      也好,若是他还是他,他也是会这样做。

      昊川半晌没言语,莫城如说:“你不如好好想想再做决定。而且即便你要走,总不能又是一人上路,也得等你师兄他们到了或者我解决完这里的事再说吧?况且,储王后既已知道你这些年一直在大明观,很难说她之后不会再去那里加害于你。你跟她的事,我们还是要从长计议。眼下你就安安心心的留在这里,好吗?”

      昊川怅然,微微点了下头。

      再回到将军府时,全府上下的人几乎都还未睡下,大部分都已被程楼派出去找昊川了,剩下的人,在程楼的带领下,围着将军府周围里里外外的搜寻。

      直到莫城如二人回来,所有人才都放下心来。

      程楼交代下人们回去休息,见人群散去,她与莫城如道:“大哥在正厅等你。”

      莫城如狐疑:“那件事?”

      程楼摇头:“我还没来得及跟大哥说。”

      莫城如想了一下,把昊川交给她,“替我照顾一下他。”说罢,便去了正厅。

      推门进去,程前坐在对面,微微动身往桌沿对岸的茶盏里倒着茶。

      莫城如快步向前,“将军,我来。”他才要接过茶壶,程前摆摆手,“坐。”

      莫城如闻听便也没再多言,坐到他面前的空椅子上。

      “人找到了?”程前问。

      “找到了。”

      “那就好。”程前示意他,“近来夜凉,喝点茶,暖暖身子。”

      莫城如盯着茶汤看了好一会,端起来抿了一小口,才言道:“将军找我,是有什么急事?”

      程前面如土灰,着实难看得紧。

      他说:“你跟我不久,但我却觉得跟你投缘。我看得出,你聪明机警,有胆有谋,身手也不凡,将来程楼交给你,我很放心。只不过,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莫城如正襟危坐:“将军有何事尽管吩咐便是,不必这么客气。”

      程前:“待你与程楼成婚后,希望你带她走。”

      莫城如诧异:“走?去哪里?”

      “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再回来了。我也会将府上全部家当尽数留给程楼做嫁妆,保你们后半辈子无论到哪里都可衣食无忧。”

      将军府不说富可敌国,也算是豪门了,全部家当都给程楼,别说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下下辈子也绝对绰绰有余了。

      不过可惜,管他金山银矿多少财宝,也根本不是莫城如想要的。

      他暗想着程前这么急切的赶他们走,莫非是关康那要有所动作了?

      莫城如想了一会,问:“将军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为何突然要我们离开?该不会是关会长他——”

      “旁的你就不要问了。知道得越少越好。”程前打断他的话,又说:“总之,希望你能答应我,替我照顾好程楼。”

      话已至此,再问下去就显得刻意。

      莫城如端起茶盏一饮而尽,随后沉着道:“将军,想必您一定比我更了解程楼,她绝非是认人左右的女子,她有她自己的想法,所以她未必肯听我的。不过将军执意如此,属下定无怨言,一定尽力而为。”

      程前长舒了一口气:“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莫城如站起身,“不过,属下方才去寻舍妹之时,在将军府附近发现了一样东西。”他摊开掌心,露出一支断箭。

      他说:“我见这东西做工精巧,而箭头又是用罕见的金属制作而成的,看起来似乎颇有来历。属下认为它出现在附近,恐怕会对府上不利,所以便还是交给将军来查祥定夺。”

      程前看去忽地瞳孔颤栗:“这、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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