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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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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重,长廊梦绕,一切种种都在梦中缓缓铺开,时间匆匆而过来这世界竟半年有余,不知养父母与妹妹是否安好?忽梦归儿时,梦中见他们笑颜开,也见年幼的自己与他们相视而笑。刹那间梦境转换,养父母在冰天雪地的山头急切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苦苦寻找着自己,万般着急,妈妈在风雪中抱怨爸爸不够关心自己,爸爸一如既往地听着她的数落。
她在一旁急切地回应着父母,想让他们不要吵架了,但是父母完全听不见看不见她继续争吵。吵来吵去无非就是就对她的关心不够,才导致她离家出走,俩人后悔不已。
为人父母也不是生来便是父母,当年他们结婚四五年还没有孩子,去医院检查后说是父亲的身体有些问题,奶奶就催着他们先收养一个,便有了苏鸢。许多年来苏鸢从来都是心怀感激,虽在他们情感上做不到与亲生的相同,但是物质方面从未有过亏待她,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未说出口的爱。
有些事情在眼前时总是看不清,离远了倒是看清楚了。
梦境又切换到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原,一女子站立在不远处衣袂飘飘,朝着她缓缓走来,是一张与她相似的脸,那女子便是真正的苏九鸢。
苏九鸢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开口说道:“苏鸢,我这短短的一世从未好好活过,以后你要替我好好活着。以后帮我转告我阿娘,我的魂在博州的草原上等着她。”
声音飘飘渺渺,若即若离,说完便化成一片烟雾散开,她还未问上一句心中的疑惑。
她试图抓住那一缕烟雾,但苏九鸢消散地太快,什么都没有抓住,只剩下她孤零零地站在草原之上。
“阿姐...阿姐...”云衔月见苏九鸢紧蹙眉头,一头冷汗,像是陷入梦魇当中无法自拔,便晃了晃她的肩膀试图唤醒她。
苏九鸢募地睁开双眼,意识并没有从刚才的梦境里出来,目光呆滞地盯着房顶,把云衔月吓了一跳,在旁边连气都不敢出。
“十九。”苏九鸢面无表情地问道:“我是谁呀?”
梦中的一切还萦绕在眼前,像真真实实地发生过一般,这个梦做的太累。
“你是我阿姐呀,苏九鸢。”云衔月一手肘撑在榻上,用袖子擦了擦苏九鸢额头上的冷汗:“做噩梦了吗?”
“算是吧。”
苏九鸢眼神空洞,面色麻木呢喃道:“我想我爸妈还有我妹妹了。”
记得她高中时妹妹很可爱喜欢追在她屁股后面喊姐姐,还会藏一些小零食等她放学后回来一起吃,妈妈记得她爱吃什么,给她准备干净漂亮的衣服,爸爸是个典型的国民式父亲,沉默少语,跟她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这星期零花钱够不够?不够爸爸再给你拿点。
想到这心头泛酸,以前只知父母多爱妹妹些,现在回想起来也不尽全然。人呀只会看着眼前争个高低,本性如此。
云衔月听到爸妈与妹妹一词,心中疑惑并未听说过她有什么关系要好的妹妹,道:“爸妈?妹妹?”
苏九鸢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爸妈这个词,毕竟在这边的父亲苏勇她都没有见过一面,自己怎么会去想一个从未蒙面之人,她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搂住云衔月紧紧抱住:“好了,让我好好抱一下取取暖。”
一身温软在怀,云衔月身形削瘦但不硌人,抱起来像漫漫长冬里藏在蓬松棉被里的和煦日光般温暖舒适。下巴抵在她额间,情绪也平复了许多。
云衔月见她气息平稳些问道:“阿姐做了什么噩梦?我还听见你说什么不要。”
“梦见呀...”苏九鸢拖长声音:“梦见你在吃兔爷做的饭,一口接一口。”
“……”
已是破晓时分,温茂挨个敲弟子们的门让他们起床吃早餐。她们在房中出声应答后便收拾一番下楼去前厅集合。
下楼梯时,云衔月悄悄拉住苏九鸢的手,眼梢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她昨夜在脑海中反复思索那句“容我想想。”脑中忽地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因为喜欢才需慎重思虑,若不喜欢想个屁。
若苏九鸢也想同自己一起,就算是在阿爹面前再跪上几天也不怕。再说阿爹有这么多子女,传宗接代的事于她而言可有可无,最多被世人诟病几句。至于宋伯母她也会像女婿一般孝顺宋伯母。
“你今天怎么看起来很开心呀?”苏九鸢调皮地用指尖在她手心画圈圈。
云衔月贴近苏九鸢耳边低语:“看见阿姐开心呀。”
窃窃耳语,亲密无间,目光如有丝线牵引一刻都不想离开苏九鸢身上。她的眼,她的发,她的一切都是这人间美好,一举一动都想留存眼底,刻进心里。
屋外小雨朦朦,细如发丝,这样的雨撑伞觉着麻烦不撑又觉着阴冷潮湿,南方一带的雨总是招人烦恼。
云衔月将自己的碗递到苏九鸢面前,说道:“阿姐,快点为我夹些小菜。”
“菜不就在你眼前吗?你自己夹。”说要就对上云衔月那双浅色眼眸,心里软了下来,嘴上抱怨手上实诚,一筷子一筷子堆满云衔月的碗。
平日里云衔月吃饭时安安静静,有时还要听苏九鸢叽叽咕咕说一堆芝麻绿豆大的事,偶尔应合两句,像今天这般从没有主动与苏九鸢交谈。苏九鸢感觉像是看见太阳打西边出来一样:“你今天怎么回事?不是说食不言吗?”
云衔月撇了撇嘴:“本殿下改习惯了。”
云丹与她们俩人一桌,一人无趣地瞧着俩人聊得火热,她有些不甘明明自己的父亲与洲君为宗亲,她的母亲是当今淑夫人的妹妹,而公主却叫着一个普通庶女阿姐,把她的脸面至于何处。她找了个话题加入她们的聊天:“不知殿下与苏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云衔月答:“她救了我。”
云丹又问:“救了你?什么情况?”她并未听说云衔月有过受伤之事,再说谁敢伤公主岂不是找死?
云衔月不愿与她多言:“不是什么大事。”
听到这样的回答云丹也不是傻子,知道云衔月不愿多说,转头问道苏九鸢:“苏小姐说与我听听,我也担心表妹。”
苏九鸢微皱眉头佯装思索一番:“我记性不好想不起来了。”
“......”
两人一搭一和打着马虎眼,云丹自觉没趣闭了嘴。但她在心里打起了疑惑,云衔月自身修为不低,哪怕与锦舒交手都能接下上百招,能伤她之人并不多,谁会下这般功夫去害云衔月?
一个念头从云丹的脑海一闪而过,难不成那个传言是真的?为了那个位置云衔月的七个姐姐都对她痛下杀手,她本该一生都待在月洲边境的妓馆里同她阿娘一般当个伶人舞姬,却在国师祭天问神后要洲君接回他们兄妹两人。
有的人出生便是罪,一生都在弥补这与生而来的罪,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想苟且活下来都是罪,云衔月便是如此。做凤尾就该有凤尾的自知,妄想成为凤头便是罪,哪怕不是自己的意愿,那也是罪。
早饭过后继续出发赶往长川,刚上马车苏九鸢问道:“你与云丹不和?”
云衔月答道:“没有,阿爹与哥哥叮嘱我出门在外防范别人些,不要什么事情都告诉别人。”
“那我呢?”苏九鸢指了指自己:“你好像什么都要与我说。”
“阿姐不是外人,阿姐是我喜欢的人。”说完转过头看向别处,嘴上直白坦率,心里却在嘭嘭打鼓。
这样的云衔月倒是可爱,羞得耳尖红红,苏九鸢心里想着逗一逗她:“哦?是吗?我可听说追求女孩子可不是一句喜欢就能成功的。”
想了想云衔月从怀中摸出一对玉镯子,那镯子皆是半只温润纯白的羊脂玉,断口处两端打了个孔,红绳从中穿过接了几个宝石坠子。云衔月将其中一只戴在苏九鸢手上,兀自说道:“这是我阿娘的遗物,哥哥与我各有一只,本来是要给我当嫁妆的,但见着你以后我就想把这玉镯送给你,我又想留些阿娘的念想,就找了工匠一分为二。”
“十九...这个……”
“我阿娘肯定也希望我能找到喜欢的人将这玉镯送出手,阿姐莫不是嫌弃是个断镯?”
“怎么会?这可是你阿娘的遗物。”
见苏九鸢小心翼翼护着这玉镯,云衔月从旁说道:“收了手镯便是我的人了,我们可是一手交货一手交人的买卖,恕不退还。”语气格外严肃。
苏九鸢猛地反应过来云衔月用半只断镯换了自己,她苦笑不得不知是亏还是赚。镯子上的珠坠也很是别致,她拿起来瞧了瞧是四个形状各异的坠子,其中一颗弯月坠子格外显眼,又去看云衔月手上那只,是一只凶狠的老鹰,丑的要死。
苏九鸢嚷嚷道:“你好歹搞个什么鸢尾花呀?你搞个这么凶的老鹰做什么?”
“谁让你名字里带个鸢?那玉雕师傅问我要雕什么,我说名字里带鸢让师傅看着雕,谁知道他雕了个老鹰。”云衔月一脸无辜:“那师傅又说我不懂这叫鸢鸟衔月,我想想也不错。”
鸢鸟衔月?这师傅可真能瞎编张嘴就来,雕什么玉支个摊算命吧!
感情果真是世上最靠谱的降智良药,苏九鸢看傻子般看着云衔月:“你看过老鹰叼过月亮吗?老鹰就算要叼也是叼月宫里的玉兔吧。”
“.......”
云衔月曾在梦中虔诚期盼过能有人像一般神明救赎自己,那人便来了。在无尽黑夜里拉起她的手,带着她寻找黎明与人间,长夜尽,旭日升,人间很好,那人更甚胜人间所有,所历之苦皆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