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又十九》原为十七

18、第 18 章

　　长川镇官邸

　　司户王大人带着下属巴巴地等在官邸外，一阵马蹄声从远处响起，王大人目光快速扫过马上众人，一眼就看到云衔月那张与众不同的脸，急忙带着下属迎上前俯身揖手做礼，朗声高呼道：“卑职长川司户王旭，请十九殿下安。”

　　王旭脸上毕恭毕敬，心中却万分鄙夷：“这杂种在仙门混得真当是惨，堂堂公主居然沦落给别人当车夫。”

　　马车缓缓停在官邸前，王旭朝身边丫鬟使了个眼神，丫鬟赶忙去搀云衔月下马车。她不太喜别人伺候自己，便摆了摆让丫鬟退下，此时苏九鸢也从轿帘中探出脑袋四处张望。

　　这几天快马加鞭路上都没怎么停歇过，一路颠簸快恶心死她了。

　　“不知这位贵人是？”王旭问道。

　　苏九鸢寻声看向王旭，是个中等身材，留着山羊胡的老先生，她搭着云衔月的手下了马车，看到此番情景不明真相的群众僵在原地，若不是提前知道公主是个踏月人，定会将眼前这位苏小姐当作公主。

　　她对着王大人福了福身答道：“王大人，我是苏勇将军的第九女。”

　　王旭这把年纪了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率先反应过来：“原来是苏小姐，恕卑职怠慢。卑职已备下上房恭候殿下驾临，请殿下与各位仙长移步府内。”说完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

　　长川人世代善经商在云泽洲富庶一方，官邸自然也造的奢华无比，光门口的石狮足有一人高，府内更是江南林园风光，亭台水榭环绕，风雨连廊纵横，白墙黑瓦马头墙，哪怕现在是深冬也不减分毫景致。温茂他们从小在北方长大，长大些便进了一梦浮生，难得见到景色旖旎的江南，皆纷纷轻声赞叹。

　　“都说江南风光无限，今日一见真是美不胜收。”温茂叹道。

　　王旭在前引路笑道：“仙长谬赞！此处府邸在长川只能算得上是普通，长川境内都是钟鸣鼎食之家，这一小小府邸算不得什么，卑职终是心中有愧让殿下下榻此地。”

　　前厅早已备好酒席，待云衔月入座后众人也入席。席间安安静静，只剩下筷碟轻微碰撞的声音，王旭是个健谈的老头见不得安静，一张嘴就叭叭开：“殿下，各位仙长，这饭菜可还合口味？”

　　轻声嗯了下，云衔月心里却想着已经好几天没吃过阿姐煮的饭菜了甚是想念，等回去后定要叫她做些好吃的补偿补偿。

　　“王大人这饭菜甚好。多谢大人款待。”温茂也客套一番，但说的也是真话，这饭菜跟兔爷烧的玩意儿一比，简直是珍肴异馔。

　　王旭问道：“听闻仙长是山海间温太师之子？”

　　“正是家父。”

　　“我年轻时曾在江边当差时有幸见过温太师，今日又见仙长，有令尊风范。”

　　“大人过谦了。”温茂从小便见过各色大小官员来往太师府，见了难免互相逶迤两句好听的。

　　你一句少年仙风道骨，我一句大人勤政爱民，推杯换盏间互相吹嘘，关系好得就差跪下来对天结为异姓兄弟。

　　吹嘘的差不多了，酒席差不多也结束了。众人开始商讨对付鬼车之事，王旭率先说道：“殿下，长川自古就不是妖物盘踞之地，依卑职愚见这妖物来的古怪，还是小心为妙。”

　　“现有鬼车几何？”云衔月拢起双手问道。

　　“现有鬼车三四十只，近来又伤十余人，妖物成群飞入民宅，逮着人就吸精气，殿下你是没见到那些人被吸得一脸干瘪，想想都骇人。”王旭会想起那些人的样子，脸上不由浮现出深深的恐惧之色，一张老脸看着更加苍老无力。

　　长川百年来都是个祥和之地，妖鬼害人之事鲜闻，王旭这把年纪见过妖物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但此次居然聚集了这么一大群鬼车，着实有些蹊跷。

　　温茂问道：“那鬼车出没可有什么规律？”

　　王旭摸了把山羊胡说道：“它们爱吸食年轻人的精气，特别是年轻女子，专找没人的地方下手。”

　　他们没想过这怪物还挑肥拣瘦，偏爱年轻女子，这不像在吸精气倒像是在找老婆。

　　此时云衔月开口说道：“让我去引诱它们出来，你们在一旁埋伏。”

　　“它们开了灵智，能分清修仙之人与普通人，而且下手前都会观察好几天，狡猾地很。若非如此，卑职断断不敢劳烦殿下出手...”王旭打起官腔来就滔滔不绝。

　　“讲重点吧，王大人。”苏九鸢听不下去了，出口打断王旭的废话。

　　王旭面露难色，支吾了半天：“除非有普通人当诱饵去引诱它们出来，但此法太过危险。”

　　虽说鬼车单体作战能力不行，但架不住数量多，若有个万一就成了具干尸。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嫌命太长，上杆子去送死。

　　“我想有个人倒是可以担此重任。”云丹的话如同响雷击地，引得众人把目光投向她。

　　“谁？”

　　她指了指苏九鸢，一时间所有目光都汇集在苏九鸢身上，连苏九鸢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云衔月第一个反应过来跳出来反对：“不行，阿姐没有半点术法都不会，这不是让她去送死吗？”

　　“但苏小姐会咒法术呀，起码就挡下鬼车的攻击，到时候我们再出手。苏小姐为了长川的百姓定然也会答应的吧。”云丹说的一脸诚挚，感情当靶子的不是她。

　　不知云丹是有意还是无意，苏九鸢心里白眼都要翻上天了，云丹把自己捧上救民于水火的高位，但她可不是那种大好人，当人肉靶子这事搞不好可是要没命的，谁还不是惜命如金，谁有本事谁上呀。

　　云衔月面色越发阴沉，厉声道：“不行，当初是我带阿姐来长川，若她有闪失我不能向她母亲交代。”现在有些后悔带阿姐来长川，本来想着是带出来散散心的，可没想让她去涉险。

　　云丹紧接一句：“那长川的百姓呢？苏将军铁骨铮铮，他的女儿难道是个缩头乌龟吗？”

　　铁骨铮铮？京都谁人不知道她父亲德不配位，占着个将军的头衔实际上没打过几场仗，若不是靠着苏家先辈累世传袭的功勋他苏勇还能是个什么将军。

　　此等将军也能被云丹说成铁骨铮铮，岂不是要叫世人贻笑大方？看来云丹铁了心想让她去送死，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前两日还说说笑笑，今日便翻脸不认人。

　　“不可再议，此事我决不答应。”云衔月脸黑得跟锅底似的，起身拍桌放话道，不顾一桌人的目光拉着苏九鸢出前厅。

　　风雨连廊内，她拉着苏九鸢快步急行，一张黑脸吓退了不少要上前请安的丫鬟小厮。

　　“十九。”

　　“嗯。”

　　苏九鸢说出心中疑惑：“云丹跟我有仇吗？怎么刚要推我出去当靶子。”

　　云衔月放缓脚步：“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在树林里遇到我的那次吗？”苏九鸢点了点头，她便继续说下去：“那次只有她知道我要回去。”

　　“你的意思是说云丹想害你？”

　　云衔月想了想说道：“她没有这么大的胆子，顶多是个通风报信的。她母亲与淑夫人是亲姐妹，淑夫人膝下有两子两女，之前有传言说国师观天象预言云泽州下一代是女主当政，为了君位争上一争也是寻常。”

　　此传言一直在宫中和皇亲贵胄中流传，那些人早就做好准备暗地里养了几个色艺双全的儿子，想着能做洲君的公公。

　　“嗯？女君？”苏九鸢从未听过这一传言，一时八卦起来：“那他们对你下毒手，难道你是下一代女君？”

　　云衔月摇了摇：“我不知道，有传言说我是。”

　　“你若是女君还要同我一起，就不怕断子绝孙，无人继承这万里江山。”苏九鸢嘴角扬起一丝坏笑打趣说道，又晃了晃腕间的手镯。

　　云衔月满不在乎地答道：“断子绝孙又不是什么稀奇事，我才不在乎。这江山谁爱继承谁继承，我压根就没想过要当什么洲君。你瞧瞧我阿爹虽贵为洲君，但一生机关算尽年近古稀还在忧国忧民，上次我回去便是为他送药。”

　　提起阿爹她先是停顿下，脸上隐隐有些担忧，片刻后又接着说道：“恐怕那背后之人不仅想杀我，还想搭上我阿爹的性命。此次我带上云丹便是想看看这背后之人是谁？”

　　“难道不是淑夫人？”

　　云衔月冷笑一声：“怕不是她一个。”

　　那次围攻她的人都是顶尖高手，凭淑夫人一己之力根本召集不到这些顶尖高手，淑夫人恐怕也只是个递信的帮凶，而那些有女儿的夫人没有是无辜的。

　　为了一个君主之位他们谋求算计，残杀手足，刺杀她仅只是个开头，因为毫无根据的传言她就变成了他们追逐权势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而现洲君年事已高，就算杀了她，那下个是谁？又是她哪一个姐姐？又会是谁笑道最后？

　　那个踩着手足的鲜血登上君位的人，就怕午夜梦回时那一个个来索命的冤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