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又十九》原为十七

16、第 16 章

　　休整一夜后只有苏九鸢大早上顶着两个大熊猫眼无精打采，一副遭妖精吸了精气的模样，众人频频关心地问到她的大黑眼圈。

　　苏九鸢推说是因为床板太硬她睡不着，其实是自己胡思乱想到凌晨好几点，就是云衔月轻轻的一个触碰，连吻都算不上的动作，居然会让她彻夜难眠，真是太窝囊了。

　　深夜里苏九鸢低头看着云衔月窝在自己怀里熟睡，她的睡颜煞是好看。浓密的长睫，小巧高挺的鼻梁，以及温温软软的双唇，让人好生怜爱。这样的相貌苏九鸢在想自己要是个男的，肯定会喜欢云衔月的。

　　又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自己以前又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也亲过别人，云衔月不就比常人漂亮些嘛，被她亲一下又不吃亏。

　　饭桌上寻常的清粥小菜弟子几人都吃得格外的香，在一梦浮生天天吃兔爷烧的黑暗料理人都要吃疯魔了。

　　苏九鸢没什么胃口，望着窗外用筷子将粥搅了一遍又一遍，一杏眼女弟子在一旁问道:“苏小姐你怎么不吃呀，是不是不合胃口？”

　　杏眼女弟子名唤云丹，是十二王爷的嫡次女，也是云衔月的堂姐，但在门中辈分比云衔月低些，她要随着普通弟子唤云衔月一声师姐。俩人在门中交集甚少，她看不上云衔月的出身，常在门中暗地里宣传云衔月的母亲是个舞姬，青楼楚馆里出来的公主算得上什么公主。云衔月一心修仙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不知道被让人在背后编排。

　　忽被点了名的苏九鸢从窗外回过神来，摆摆手否认道：“不是不是，我就是没睡好吃不下饭。”

　　云衔月说道：“那我让小二准备几个包子带着，路上你饿了可以吃。”

　　撑不住瞌睡苏九鸢提前进了马车，在车里铺上软榻，躺在软榻上沾上枕头便昏昏睡过去了。不知过了多久半醒半睡间，一只手搭上她的额头，薄茧轻抚过她的肌肤，她便知道那是云衔月的手。接着那只手又轻轻抚过她的脸庞，伴随着温热的鼻息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脸颊。

　　等那个吻离开时，苏九鸢睁大双眼看着面前之人，颤声问道：“你干嘛？”

　　一次也许是巧合，两次便是有意，苏九鸢虽不算得聪明，但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云衔月没料到苏九鸢会突然醒来，也是被吓得一脸惨白，面对苏九鸢的目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终是半垂着眼眸，双手拽着道服一角惶惶不安。

　　在狭小的马车俩人沉默不语，气氛尴尬到凝结。云衔月忽地转身出了马车，呆坐在驾车位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温茂喊了声出发，云衔月才心不在焉地扬起马鞭赶着马车。

　　心事被撞破后，云衔月回想起苏九鸢那道惊恐的眼神，心如耳边呼呼而过的风一般寒冷，不知以后要怎么面对她，怕她嫌自己恶心，会不会从此就离开她......

　　苏九鸢也没好到哪里去，整个脑子都是懵的，云泽洲民风虽然开放，但同姓相恋持着不反对不支持的态度，她对女子也从来也没有过心动的感觉。但那人若是云衔月呢……她在心中问了自己几个问题，一遍一遍地想要得到内心的答案。

　　暮色将至，他们匆匆找了家客栈投宿。温茂见她们俩人脸色不对，互相都不搭理对方，以为她们俩吵架了，偷偷把云衔月拉到一边问道：“你与你阿姐吵架了？”

　　半晌她都没有回答，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温茂见她这个样子便劝说道：“你们女孩子嘛，拌两句嘴是正常的，你与你阿姐好好说说......”

　　云衔月麻木地点了点头，听着温茂的絮絮开导。她心想若真的只是吵架就好了，还能哄两句就过去了。再说平日里她与苏九鸢几乎没吵过架，大多数时候都是你让让我，我让让你，打打嘴绊子事情就过去了,哪像现在这样，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等苏九鸢进了房间许久云衔月才磨磨蹭蹭踏入房中，俩人对坐榻上，相顾无言。

　　房中窗户还未掩紧寒风从窗缝中钻了进来，吹的灯火微微摇曳，灯影随之摇摆，灯光照在他们的脸上忽明忽暗，忽远忽近。

　　“阿姐，你会讨厌我吗？”云衔月坐在榻上突然开口问道，她低垂着脑袋，坐立不安，像接受审判一般。

　　“不会。”苏九鸢沉默半晌回答道，又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为什么亲我？”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有话就直接说，肚子里憋不住话。

　　云衔月阖起双眼敛去那双琉璃眸子的光芒，脸上神情黯然：“我说了你还会理我嘛？”

　　“当然会呀。”苏九鸢叹了口气，往云衔月脑袋上轻拍了下说道：“你是不是傻子？你和我阿娘是我在这世界最重要之人，我怎么可能不理你。”

　　愣了一下云衔月慢慢抬起来头，一双眸子盯着她的眼睛，鼓起莫大的勇气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道：“我喜欢你，九鸢。”不论苏九鸢怎么看她，都想把这句藏在她心里许久的话说出来，郑重严肃。

　　“我真的很喜欢你，世上最好之事不过让我遇见你......哪怕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云衔月的脑袋越垂越低，那双眸子里泛起点点泪光，声音里带着细微的哭腔，将心事说尽的感觉又痛快又害怕。她甚至不敢抬眼看苏九鸢一眼，怕看见苏九鸢一脸唾弃，像年幼的自己第一次被带回宫中众人投来鄙弃的目光，她只敢紧紧拽住哥哥的衣角，现在哥哥也不在身边，她独自一人承受不住那般的眼光。

　　突如其来的告白苏九鸢虽然心里有准备，但还是愣了须臾，云衔月的眸子深情又温柔，恰是那一夜水汽氤氲的温泉雾气蒙蒙，所有的情爱都藏于这雾气之后，云衔月现在自己撩开了层层雾气，将所有的秘密都呈现在她眼前。

　　眼中，心里独有一人身影常驻。

　　“为什么喜欢我？我长得又没你好看。”苏九鸢盘腿坐于榻上，右手支棱着脑袋，徐徐开口道。

　　云衔月答道：“在我心里阿姐是最好看的，仙女都比不了。阿姐是真心待我好，从来不嫌弃我的出身，还会保护我，总之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

　　一顿夸奖夸到苏九鸢心坎里，舒舒服服，她按耐住心中的喜悦，脸上淡然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不是真的喜欢我，只是因为我对你好，你错把这种感觉当喜欢。”

　　“不会的。”云衔月摇了摇头说道：“我又不是三岁孩子，谁对我好我就跟谁走。”

　　苏九鸢摸了摸下巴又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想过。若阿姐也喜欢我，我便娶阿姐做夫人，或者我嫁给阿姐做夫人也行。”云衔月又接着说道：“若阿姐不喜欢我，我就做阿姐一辈子的妹妹，与你相伴一生。”

　　沉吟片刻，苏九鸢丢下“容我想想。”四个字后便起身去门外喊热水。

　　听到这四个字，云衔月一脸疑惑：“嗯？想什么？”

　　“笨蛋！”

　　洗完澡俩人盖着被子仰躺在榻上，云衔月吃不准苏九鸢是什么意思，也不敢同平时般一头扎进她的怀里，房间里静的连门外细微的响动都听得一清二楚，平时洗漱后她们瞎聊两句，现在虽同塌，但她们之间又像是隔山隔海般遥远。

　　“今天有点冷呀。”苏九鸢突然自顾自地说道。

　　轻飘飘的一句话移了山填了海，只等一人携着世界万物与漫天星辰飞奔而来。

　　“阿姐要抱着我嘛？”

　　“好。”

　　说罢便伸手揽过云衔月，她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手也不敢随便搭着苏九鸢的腰，只是静静地躺在苏九鸢的怀里，那股檀香依旧熟悉好闻。苏九鸢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她柔顺的长发，哄着她睡觉。

　　夜渐深盆中的炭火慢慢有熄灭之势，榻上俩人依偎而眠，缓缓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