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又十九》原为十七

15、第 15 章

　　年关将近，门中一些弟子早早地启程回了家，也有一些就留在此地过年，一梦浮生百来号弟子回去了大半，山间一下变得又冷又死寂，莽莽雪山又回归安静之中。

　　火元灯下苏九鸢拆着宋漓寄来的书信，看完后又把书信递给同案桌旁看书的云衔月，问道：“过年我们要不要回去？”

　　宋漓在书信中询问她们俩要不要回来过年，要是回来就提前准备些好吃的，还说近来店里生意极好打算再开几家分店，又絮絮写了许多事情。

　　“最近我们接到西南出现妖兽的情报，这两天就出发去长川。”云衔月翻书的手顿了顿：“若能在年前赶回来我们便回去过年。”

　　长川镇地处一梦浮生西南方向，约摸十天路程。

　　“什么妖兽？厉不厉害？”苏九鸢一听妖兽来了兴趣。

　　“是鬼车，就是九头鸟。”云衔月合了手上的书籍：“它们十几只成群飞入村中以吸食人的精气为生，倒也不算厉害。”

　　苏九鸢凑到云衔月面前问道：“我也想去看看。”一梦浮生虽好，但每日在同一处地方兜兜转转总是会感觉无聊。

　　云衔月沉思片刻，点了点头：“不过路上比较苦，你可不要半路逃跑。”

　　见云衔月答应后，苏九鸢从抽屉里拿了只传信纸鹤，铺纸研墨，她的字经过这段时间的刻苦练习自认为已经到了能看的程度。

　　她提笔回信：阿娘，家中安否，念念。在信中告知宋漓自己要去长川的事情，又洋洋洒洒写下一纸琐事。

　　云衔月按不住心中好奇探过头瞧了瞧信纸的内容，满纸鬼画符道：“阿姐你这写的什么？你阿娘看这封信怕是要请教书先生来仔细研究研究。”

　　话音刚落，苏九鸢剜了她一眼赶忙按住信纸：“不要偷看。”

　　“你是不是要写我的坏话？”云衔月伸手装作要掰开她的手臂。

　　屋中传来俩人嬉戏打闹的声音，过了许久后才消停下来。

　　苏九鸢又提笔略有沉思后下笔写道:日事冗长，书不尽意，惟万万以时自爱，鸢叩上。

　　写这个鸢字她想了一会儿，到底要写九鸢还是鸢，但毕竟自己的本名就叫苏鸢，再不写都要忘记这个名字了。

　　停笔墨干后苏九鸢将信纸细细折好塞进纸鹤肚子中，站起身拿起纸鹤走到门口缓缓打开半扇门，对着纸鹤一声命令道：“起”，纸鹤开始往外飘散蓝色流光，扇动翅膀朝着门外飞去，只见一道蓝色的光在苍茫白雪中穿梭自如，消失在远方。

　　屋外又起小雪，微微冷风夹着雪花飘进屋内，让人不经打了个冷战，院中白皑皑一片，那两个雪人像守卫一般站立在院中，淋了几日风雪后越发像两个坟包，要是再淋几日就变成一个坟包了。

　　苏九鸢一身单衣立于门口，寒风吹起她如墨般的长发，四散飘扬，眼神眺望远方。

　　云衔月目光也驻流门口，琉璃眸子里那人身姿单薄，侧颜也如同这风雪一般清冷淡漠，眼尾微微上扬，不见悲喜，她想不透这样活泼健谈之人怎会生得如此凉薄的一张脸。

　　又一阵强劲寒风袭来，云衔月见状从一旁的衣架上拿起斗篷，斗篷上一股淡淡的檀香涌上鼻尖，初见时便是这股味道，但从没见过她熏过檀香，难道天生就有？她不说云衔月也不想多问。

　　将斗篷搭在苏九鸢身上，云衔月又轻轻搂住她的肩膀，一同看向漫天风雪，她身上微凉，便又往怀里搂紧些，想分一些暖意给她。

　　“阿姐在想什么？”

　　“要是一辈子过这般闲淡的日子该多好，不求大富大贵，但求能春日郊游赏花，夏夜星空明月，秋天黄叶白霜，冬季围炉烹茶。”她神情向往且坚定，怕是之前过够了鸡零狗碎的日子。

　　“那等来年开春我带你去山下踏春。”

　　到了出发去长川镇的日子，兔爷舍不得他的宝贝徒弟出远门，一路相送到山脚下，又往她的包袱里塞了许多自己做的小菜，生怕她路上吃不饱，边塞边问够不够。

　　这一操作让几个弟子们面面相觑，这些小菜对他们来说多少有点阴影，苏九鸢倒是欢欢喜喜将这些小菜装好。

　　“这人年纪轻轻就尝不出味道了。”

　　“太惨了。”

　　几个弟子在一旁嘀嘀咕咕感叹着好好一少女痛失味觉。

　　一个十七八岁的酒窝少年出声打断弟子们的讨论：“你们别嘀嘀咕咕了，赶紧出发吧。”

　　“是，温茂师兄。”

　　温茂是锦舒的第五个弟子，也是山海间温太师的第六子，他脸上的一对酒窝笑起来格外显眼，像酒中沁蜜一般，香甜醉人。他待弟子们极其温和耐心，不曾有过半点架子，门中不少女弟子都倾慕于他。

　　这次出行一共六人，温茂带队。苏九鸢不会骑马，便又雇了一架马车，车夫一听他们一行要去收妖，抵死不肯去，云衔月只好充当车夫一角。

　　温茂欲从云衔月手里接过马鞭：“衔月你骑马吧，我来赶马车。”哪有公主为臣子之女赶马车的道理。

　　云衔月摆了摆手谢绝了温茂的好意，前行跳上马车。

　　“殿下辛苦了，等下吃点我师傅做的小菜补补。”苏九鸢拉着云衔月的手登上马车，嘴上还不忘贱兮兮。

　　“本殿下屈尊为九小姐鞍前马后，九小姐就这点报酬？”

　　苏九鸢翻出袖袋给云衔月瞧了瞧，空空如也，脖子一梗：“本小姐身无分文，要不就以身相许？”

　　“也行吧，本殿下吃点亏。”

　　温茂在一旁听着有些吃惊，从认识云衔月起就没见过她插科打诨，说说俏皮话的样子，以前她总是安安静静听课或者练习术法，别人与她说话也是寥寥几句结束话题，现在见到她这般心中还有些意外。

　　一行人浩浩出发，出了一梦浮生地界后风雪渐小，苏九鸢从马车中钻了出来透透气，与云衔月同坐驾车位上。

　　冬季万物凋零，道上都是光秃秃的树杈子上挂着一缕白雪，像是秃头顶上最后一丝倔强。

　　忽地瞥见云衔月双手冻得微红：“十九，你冷不冷？”

　　“怎么了？”云衔月稍稍拉紧了缰绳，车速放缓了些。

　　“我看你手都冻红了。”

　　“阿姐若是心疼我就替我暖暖手呀。”云衔月将执马鞭的手伸到苏九鸢眼前。

　　苏九鸢双手握住她的手，没想象中的冰冷但也不热，将她的手放到嘴边哈了口热气双手又搓了搓，她手掌上是一层薄薄的茧子，但一点都不影响她十指纤纤如玉。

　　她们马车慢慢落后于温茂他们，温茂在马上回身探望，看到她们俩人十指相扣，好一副姐妹情深。

　　经过一天的车马颠簸，苏九鸢撑不住瞌睡歪在马车里梦游仙境，云衔月钻进马车见她睡得模样可爱，嘴角上扬，偷偷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

　　其实马车停下时苏九鸢已有七八分清醒，只不过不愿动弹，她感觉到一个柔软的东西碰了一下她的脸颊，还有一丝鼻息，像是嘴唇。

　　有人偷亲？

　　忽地又闻到那人身上是那股熟悉的味道，微怔片刻，那不是她身上的檀香味嘛？脑海中“嗡”地一声，除了与她同塌之人，再也没有别人会有这个味道了。她不敢睁开眼睛，害怕自己的猜想会验证。

　　云衔月拍了拍苏九鸢肩头喊她醒来，苏九鸢装作刚醒来的样子，揉了揉眼睛：“怎么了？”

　　“我们到客栈了，下来吃饭了。”

　　掀开轿帘云衔月跳下马车，苏九鸢也紧跟其后，云衔月伸手去接她的手，她犹豫一下将手搭了上去，云衔月手指无意间挠到她的手心，酥酥痒痒，这感觉直戳心底。

　　云衔月握着她的手跟着温茂他们进入客栈，她也没有挣脱任由云衔月牵着，心如乱麻。

　　客栈小二也是个机灵人，见来生意了几人又身穿道服，马上上前招呼开：“天色已晚，几位仙长是要住店吧？”

　　温茂点了点头。

　　“六间上房，仙长们请。”小二朗声高唱。

　　“五间就够了，我与阿姐同睡一间。”云衔月出声道。

　　温茂早就听闻她们二人终日同塌而眠，想来是感情甚笃：“也好，你跟苏小姐一间也好有个照应。”

　　苏九鸢本想开口说些什么，思虑一下便闭了嘴。

　　众人一同吃了晚饭，就各回各的房间休息去了，苏九鸢食之无味，别人还以为没了兔爷做的饭菜她吃不下。

　　一路风尘仆仆，这边客栈偏僻没有澡堂，云衔月只得叫来伙计打来热水在房中沐浴，房中简陋连个屏风都没有，但抵不过一身尘土，她让苏九鸢背过身去不要偷看。

　　苏九鸢愣愣地照做，半躺在床上，身后传来细细簌簌的脱衣声，她的心一下就紧张了起来，脑海中浮现之前为云衔月上药的画面，一具白瓷般的身躯，触感温热丝滑。

　　耳边又传来入水声，在小小的房间显得格外清晰，她脑海中的画面又变成了那次在后山的温泉中，当时隐隐看见只觉得美好，而现在回想起来莫名红了脸。

　　等云衔月洗完了，苏九鸢又叫了热水顺便冲洗了一下，她现在的脑子跟浆糊一般，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毕竟马车里狭小有可能是不小心碰到的。

　　“阿姐？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睡觉吧。”

　　等她躺到榻上后云衔月直往她怀里钻，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