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的见闻》肥丘瓜皮

14、第十四章 正式交往

　　还不等玛格丽特说话，阿列克斯就继续：

　　“这些天我都在想我和你的事情。结论是，我们是有未来的。”

　　“我们有未来？”玛格丽特怔怔地重复。

　　“我仔细分析过了。我和父王的背景不一样。我不是王储。我一向没有政治志向。在遇见你以前，我甚至有考虑过归还王室成员的权力，从事考古，但我放心不下姐姐……既然我没有政治志向，就没必要靠政治婚姻巩固势力。如果有人反对我和你在一起，我大不了就归还王室成员的权力和头衔，从事我喜欢的事情好了。”

　　阿列克斯说完一大篇话，自己也觉得拗口。他不确定少女有没有懂他的意思，就深呼吸，打算再说一次。

　　这时，玛格丽特温柔地说：“你不是王储，没有政治志向，这我知道啊。你喜欢考古和写书嘛。”

　　“不，你没有懂我的意思。我说这些是想强调，我不需要接受政治婚姻。就算是面临舆论压力也一样。我谁也不要，我就要你。”

　　他那句“我就要你”，让玛格丽特的心噗通一跳，但她还是没反应过来，结巴地说：“咦……不对……你不需要政治婚姻？那么……伊娜丽公主呢？”

　　“我和伊娜丽公主的婚约是有特殊原因的。我不会娶她，她也不会嫁给我。”阿列克斯干脆地说。

　　“是吗？”玛格丽特睁大眼睛。

　　“我现在就是来给你解释的。这件事说起来有点儿复杂。”

　　他在地上坐下来，捡了树枝，画了两个挨着的圆圈，一大一小。玛格丽特凑过去，只见他在小圆里标上“维兰国”，大圆里标上“斯图尔兰王国”，表示两国的领土。

　　玛格丽特说：“这我从书上看到过。”

　　“你对维兰国了解多少呢？”

　　玛格丽特轻轻摇头：“也不能说了解，但是我听信使说过一点，我们国家和维兰国共同拥有最北方的月姗城，中间有国境城墙……”

　　“这是领土争端。”阿列克斯严肃地说，用树枝在两个圆圈最上方的交界处画了一下，“月姗城是兵家必争之城，被我国和维兰国一分为二，由国境城墙相隔。东边属于维兰国，西边属于我们。”

　　玛格丽特被吸引住了。她入迷地听着。记忆中她和他一直是这样相处的，他把天下事娓娓道来，她在旁听得津津有味。

　　“因为领土争端，我们与维兰国不算友邦，好几次都快要打仗了。要不是我们与维兰国有共同的敌人——来自冰海列岛的海盗，我们和维兰国早就是敌国了。直到现在，国境城墙还时常爆发流血冲突。”

　　“我记得信使说过，月姗城是座美丽的冰雪城市，但因为经常有流血冲突，雪总是红的……”玛格丽特想象出血染城墙的画面，感到一阵怜悯。

　　“为了减少这样的恶性冲突，在很多领域上两国尽可能地合作是很重要的。”阿列克斯说。

　　“那当然。”玛格丽特点点头，她有些明白了，“所以，你和伊娜丽公主的婚约……？”

　　“我和伊娜丽公主所谓的婚约，”阿列克斯说，“只是在一次外交典礼上，父王和维兰国的国王随口一说，被大臣大肆渲染而已。我们既没有在教廷宣誓，也没有交换订婚信物。”

　　玛格丽特聚精会神地倾听。

　　“——但即便如此，我和她有可能结婚的消息传出去以后，边境上挑事的雇佣兵有所收敛——他们害怕父王的军队和母后的白蔷薇骑士团。流血冲突因此锐减。国境城墙居然有过一阵子的平静，虽然持续时间不长，只有两三个月，但好歹是平静。”

　　玛格丽特在心中惊叹，王宫里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一个随口说说的婚约，竟然换来国境城墙两三个月的和平。她很难相信，但这就是现实，这就是政治。

　　“求到一点点的和平，我们都认为这很珍贵。内阁大臣找我商量，问我同不同意对外宣称和伊娜丽公主有婚约。我仔细想过后，就同意了。伊娜丽公主深明大义，也没有异议。这完全是为了国境城墙的和平。”

　　原来婚约背后有这样的苦衷。玛格丽特肃然起敬，心里想着他那句话，“求到一点点的和平，我们都认为这很珍贵。”

　　她记得他说过，和平是富国强兵的威慑，但和平也是求回来的。那时她就知道，阿列克斯是一个心怀慈悲的人，所以她爱上了他。

　　“那……如果你和伊娜丽公主真的结婚的话，流血冲突会不会完全消失呢？”玛格丽特很实际地问。

　　“其实不会。”阿列克斯摇摇头，“近几年两国签署了不少合作条约，基本涵盖了各个方面。国境城墙到现在还有流血事件，是因为领土争端没有解决。我和她结婚，也不能改变什么。反倒是合作条约里的细则应该修改。我们应该举行更多的外交修法会议，把细则修改到符合两国需要为止。”

　　玛格丽特认同地点点头。一桩政治婚姻究竟是在解决矛盾，还是在创造更多的矛盾，和王后一家人相识一场，她本来就在想这个问题。

　　他顿了顿，又说，“何况，伊娜丽公主不会嫁给我的。”

　　“为什么？”

　　“她有喜欢的人了。她亲笔写的：‘她若喜欢，就会心甘情愿嫁。她若不喜欢，宁愿从钟楼上跳下来也不会嫁。’”阿列克斯继续说，“她喜欢的人是一名平民建筑师，我也认识。但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玛格丽特没想到背后还有这细节，感到惊讶。她呆呆地看着阿列克斯，他露出苦笑，表情仿佛在说：“我不是叫你给我机会说吗？”

　　风吹过林稍，传来沙沙的声音，下了一阵飞花雨。花瓣落了下来，落到少女的发丝和肩头。阿列克斯叹息一声，伸手拂下那浅金色长发上的花瓣。他的手停留在她的头上，柔媚的发丝缠绕着他的手指，他的心也早就被她缠住了。

　　“我那天写信给伊娜丽公主……我在信里说，我没法继续对外宣称和她有婚约了。”他注视她的脸，“因为我遇到了你，玛格丽特。我想许你一个未来。”

　　玛格丽特羞红了脸。她低下头，绞着衣袖，听着胸口心跳的声音。

　　“希望我有向你解释清楚。”阿列克斯叹了口气，努力使语气不流露出埋怨，“我总是没找到恰当的时机。所以我才求你给我机会。你为什么不等我呢？”

　　“我还以为……你必须要和伊娜丽公主结婚。”玛格丽特小声说。

　　“如果我必须要和她结婚，我就不会接近你了。”阿列克斯疲倦地说，神情变得落寞，“我从前很想给你解释，但很怕解释得不清楚。前阵日子我太累了……抱歉，没说清楚，都是我的错。”

　　“是我要说对不起，我没有给你机会说……”玛格丽特摆摆手，手抬起来，就被他握住了。

　　阿列克斯郑重地说：“玛格丽特，我希望和你交往。我在上帝面前发誓，绝不让你成为情妇。我们全家都是政治婚姻的受害者，父王和母后都会理解我们的。你跟我去王宫，我会许你一个未来的。”他的声音里有前所未有的庄严。

　　玛格丽特羞怯地听着，心脏跳得快要跃出胸膛了。她得承认，她被他的话打动了……可是，他是王子殿下，世上最好的男孩子，她真的可以奢望这一切吗？

　　阿列克斯看她低着头不回应，内心其实也有点挫败。他本来气她不告而别，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但是在真正面对她的时候，他的怒气却不由自主地消散了，只剩下满腔渴求。

　　空气里充满了盛夏的清香。几片树叶落在少年头上。阿列克斯没有去拂。他永远会记得这一天。在王宫里，他是清高矜贵的王子殿下，每个人都会向他低头行礼，可是在心爱的女孩面前，他第一次尝到了低头的滋味。

　　终于，玛格丽特抬起了头。她用那美丽的褐色眼眸看着他，然后踮起脚尖，拂去他头上的落叶，然后主动吻了他的嘴唇一下：“我愿意和你交往。”

　　阿列克斯的世界瞬时霞光绽放。他孩子气地笑了，将玛格丽特抱了起来，把她抱得双脚离地。玛格丽特没有防备，但是也害羞地笑着，浅金色的长发流泻下来，温柔地覆盖他的脸颊。在放她下来的时候，他亲吻她的嘴唇。

　　这时的吻好不一样哦……玛格丽特心想，这就是恋爱的吻，那么甜蜜而火热。她闭紧了眼睛，嘴唇相贴、舌头缠绕，心里像有糖在融化，全身都甜丝丝的……

　　“殿下……哎……”玛格丽特轻拍他的背，他才松开她，蓝眸里还弥漫着雾气，“……嗯？”

　　“我写信告诉了妈妈。但她不知道我和你交往，如果要跟你去……去王宫的话，我还要和爸爸妈妈商量。”

　　“好啊，我送你回家。我去和你爸爸妈妈说。”阿列克斯毫不迟疑地说，拉着她，到树下去牵马。

　　“不行啦！我家很穷的，你是王子殿下，怎么能去我贫寒的家，不妥不妥……”玛格丽特连连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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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靠道路最右边慢慢骑马。玛格丽特一开始坚决不让他拜访自己家，却被他哄上了马，他从背后抱住她，吻她的脖子……她就妥协了，说出她家的地址。

　　“希望你不要嫌弃我们家穷。”玛格丽特小声说。

　　“我不会的。”

　　现在，他们来到一幢不起眼的房子前。外墙是丑陋的石灰，不时有牛羊经过。听到马蹄声，邻居的人都出来瞧，有抱着果篮的大妈，有衣服上打着补丁的小孩子，还有遛狗的老伯。

　　“梅布尔家的姑娘回来啦？”他们跟她打招呼。

　　所有平民都毫不掩饰地打量着白马和阿列克斯。少年穿着雪白的缎子长袍，长袍里面是最为奢华上乘的宫廷骑装，衣领的边缘都绣着金边。还有他腰旁侧那把刻有蔷薇花纹的佩剑，每一个细节都昭示出了他不平凡的身份。

　　“玛格丽特，你傍上城堡里的白蔷薇骑士啦！”邻居有个女孩妒忌地说，“灰姑娘有姿色就是不一样啊，随便就能和贵族睡觉！”

　　阿列克斯就要开口为她说话，玛格丽特就迎上前，向她怒目而视：“闭嘴！”

　　“你少牙尖嘴利的，说，欠我们家的债什么时候还？”女孩嚷道。

　　“我——”玛格丽特刚要还击，却哑然了，他们家确实还欠邻居很多钱呢，不由得愁眉苦脸。

　　阿列克斯在旁牵着马。他虽然没有说过话，但是神情举止中散发出属于另一个阶层的高傲和清贵，那些平民都不敢冒犯，很快散了。

　　玛格丽特握住马的缰绳，垂着头，把马栓到平房附近的樱桃树旁。阿列克斯陪在她身边。

　　“我很害怕你刚才说要替我还债……”她轻声说，“那样，我就无地自容了。”

　　“我明白的。别担心。”阿列克斯善解人意地说，“不过，可以问一下吗，你们家一共欠了多少债？”

　　“很多。”她说出一个数字。阿列克斯听了，心想：这不多，但他没有说出来。

　　两人携手走到房子前，玛格丽特从家门的花盆里找出钥匙，开门进屋。

　　阿列克斯做足了心理准备，所以在看到她家时，反而觉得一切还好，没有她说得这么糟。

　　面积是他在王宫房间的六分之一……但很整洁。整幢房子呈石灰底色，有大量的绿植。离门口最近的墙上挂有短刀、弓箭、和生锈的长剑。房子中央有一张木桌和四张木椅。壁炉旁有一个书架，上面放着书、一叠莎草纸、零散的芦苇杆笔和几瓶墨水。窗台上放着篮子，篮子里有干枯的玫瑰和蔷薇花瓣。

　　玛格丽特紧张地说：“很窄是不是。”

　　“你家东西少，不窄。”阿列克斯说，他留意到家具和绿植的位置被精心地布置过。

　　由于三个月没有人住了，四处都积了一层灰，角落里还有蜘蛛网。玛格丽特穿上围裙打扫卫生。阿列克斯执意帮她，拿过一块抹布。

　　“啊，我居然让王子殿下帮我打扫……”玛格丽特摇摇头。

　　“我打扫的能力不差，你知道的。”阿列克斯笑了笑。

　　两个人合力擦灰，家里很快就焕然一新。玛格丽特很开心：“殿下，我邀请你来我房间吧！”

　　玛格丽特的房间在最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床上铺有白色床单。阿列克斯看惯了夏洛特器物繁多的豪华居室，没想到女孩的住所可以这样清爽。

　　少女拉开窗帘，明亮的阳光透进来，洒满空间。窗台外种了一丛浅金色、白色的雏菊花，迎风飘舞。

　　“这里是我的宫殿，”她欢快地说，“你是我邀请来这里的第二个朋友！”

　　“第二个？”他表情微妙，一把拉住她的手。

　　“第一个名叫佐伊，是个女孩子！”

　　阿列克斯这才放过她，他面向雏菊，坐在洒满阳光的床沿上。“我很喜欢你的宫殿。”他真诚地说。

　　“我妈妈说我们看起来很穷，但其实不穷。我们拥有阳光和花，拥有能感受一切的心。”玛格丽特微笑。

　　在那一刻，阿列克斯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爱上她，是因为她性格里的阳光和简单，让他感到放松。

　　玛格丽特打开衣柜，把包裹里的衣物放进去。阿列克斯看到她衣柜里服装也少，大部分是浅色、白色的棉布裙，没有任何饰品。

　　这时，他看到衣柜门上贴着一张小卡片：

　　玛格丽特：
　　我在修道院过得很好，就是想念你家、想念你做的菜。
　　辛西娅王后陛下说我很有律法方面的潜力，我未来会成为王室法庭的大法官的！
　　佐伊上
　　戈布林城白蔷薇大街第十五号：辛西娅王后-希嘉修道院。

　　“这是你的朋友？”阿列克斯指住卡片，“她住在母后设立的慈善修道院里？”

　　“对，但那是五年前的事了。”玛格丽特说，“我们现在失去了联络。”

　　“如果她真如信上所说，成为王室法庭的大法官，那就太了不起了。”阿列克斯拉住她坐到床沿上，“玛格丽特，你给我说说过去吧。我还不知道你有哪些朋友、前男友？”

　　“我没有前男友啦！”玛格丽特好笑地说，她听出他在试探她，“朋友就只有佐伊……唔……”

　　她说不出话来了，他又吻住了她，把她的话堵在嘴里。两人半倒在床上拥吻着，空气变得暧昧……这不太好吧？玛格丽特甜蜜又不安地想。他抱着她，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她闭上眼睛，紧张地屏住呼吸，可他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玛格丽特睁开眼睛一看，发现他竟然抱着她睡着了。

　　可怜的王子殿下，他肯定是累到了极点……玛格丽特轻手轻脚地拿过被子，盖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