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秋书》饴之

13、13

　　沈书羽跑进卧室，一把带上门，靠着门板，她捂住胸口。心跳不受控制，似小鸟坠伞。
　　娱乐圈阅男无数，心脏怎么还是这么不听话，真是没出息。

　　见了鬼了，他今天是不是没吃药？
　　给她一个搞不懂的回答，笑得那么好看。

　　沈书羽咬了下手指，她再怎么讨厌这个人，却无法否认他那张出众的脸，最好看的角度应当是侧脸，深邃眉骨，峻挺鼻梁，低下头带一点笑的样子。
　　若不是她最明白不过那笑容背后的含义，警惕自己才不上他的当，似乎，用宠溺来形容也恰当。

　　他真的将沈书羽搞糊涂了。
　　问他“是不是暗恋我？”，他说“你赢了。”，不是“你有病。”
　　问他“我是不是你梦中女神？”，他说“嗯是，是，女神大人。”，不是“你没睡醒？”

　　答案不该是这样。

　　其实，她真正想问他，是不是对她有点儿意思？
　　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沈书羽觉得自己有点儿自作多情。或许，她根本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听他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沈书羽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甩了甩头，“沈书羽，请记住，你们是假结婚，不要入戏太深。”

　　不去琢磨这些乱七八糟的了，沈书羽扯回思绪，趴上床，摸出手机去看今天话剧排演的录制视频，分析她今天的表演效果。

　　没多久，门外响起敲门声。
　　沈书羽暂停视频，“干嘛？”
　　林初秋在门外问：“晚上想吃什么？”

　　“不吃！”沈书羽梗着脖子喊着，就是不开门，“我不吃。”

　　“我煮了两碗泡面。”林初秋说。
　　沈书羽从床上，爬起，坐直身体。片刻，她又塌下肩膀，摊开双臂躺了回去。

　　这是诱惑，这是陷阱，哼。

　　林初秋似乎笑了下，用哄诱的语气，压低嗓子说：“我不会给迟玥告密的。”

　　几分钟后，餐厅里。

　　沈书羽放下筷子，“为什么要告诉我你煮了泡面？”
　　满脸写着对林初秋的无声控诉：你太残忍了。

　　最基本的红烧牛肉面，番茄切碎放进去煮，再握一颗荷包蛋，翠绿欲滴的小白菜，让人食指大动。
　　即便如此，她也只动了三筷，看起来像丝毫没有动过的一碗泡面。

　　进入工作状态，沈书羽其实是不消人多说的，她做得到自律，会注意体重和摄入。
　　这个话剧女主体型偏瘦，为了贴合角色，她更要保持身材。

　　“吃饱了？”
　　沈书羽点头，“我要保持体型。”
　　林初秋不再多说，起身，却向她走来。

　　他忽然在她面前半蹲了下来，微凉的手指触碰她的小腿肚。

　　“你、你干嘛？”沈书羽瑟缩了一下。
　　林初秋按住她的腿，“刚刚听你膝盖在玻璃门上磕了一下，受伤没？”

　　他微微偏仰头看她，顶灯的光碎进他漆黑的瞳孔里，认真询问她。

　　“没有没有。”
　　沈书羽把腿往后缩，她今天穿的烟粉半身裙，将将遮住膝盖。

　　“我看下。”
　　林初秋掀起一点裙摆，露出膝盖，他凑近了些，若有若无的呼吸就喷洒在皮肤上。

　　沈书羽把尖叫压进喉咙，旋即跳起来，语速很快地说：“真没有，你不要趁机占我便宜——”
　　“嗯，是没有。”他面色淡淡如常，放下了裙摆。

　　接着，沈书羽就见他站起来，去茶几拿来笔记本电脑，调出一篇布满密密麻麻英文的期刊论文。
　　然后走近她，“不吃了？”

　　沈书羽不明所以，点点头。

　　林初秋端走她那碗泡面，就着她的筷子，坐下来一边看着笔电，一边不紧不慢咀嚼着，替她解决剩下的面。

　　沈书羽愣了愣，突如其来地想，方才发生的一切，他是不是故意的？
　　“林初秋。”

　　林初秋盯着笔电，“嗯？”
　　“你为什么要吃我的面。”
　　林初秋眼帘微掀，“不吃浪费。”
　　“那你干嘛用我的筷子。”
　　“哦，是你的啊。”他恍然大悟地说着，敛眼瞧了瞧手里的筷子，“你很介意？”

　　沈书羽趴上餐桌，手指百无聊赖卷着发尾。
　　“我以为你介意，你不是……有洁癖？还是因为是你女神大人用过的，所以你不介意？”

　　这一次，回答没有意外，他眼皮子都没抬，轻轻吐出三个字。
　　“神经病。”满脸写着，你很无聊。

　　看看，这是对女神大人该有的态度吗？
　　他就是逗她玩儿而已。

　　沈书羽这么想着，豁然开朗。

　　“吃完我来洗碗，我先去刷个牙。”她笑眯眯拍了拍林初秋的肩。

　　-

　　沈书羽去卫浴间刷牙，忽然又重新想起，他并没有回答她，为什么在背后默默做活雷锋，帮她进话剧团。难道是因为他对话剧感兴趣？尤其喜欢《星云之恋》这部话剧，好不容易来陵市巡演，不想看到它停演？

　　于是，翌日一早，沈书羽去找梅川讨了两张话剧票。晚上回家，将票递到林初秋眼前。
　　“给你两张话剧票，后天来捧场。”

　　林初秋打开洗衣机，往滚筒里倒洗衣服，启动，瞬间发出“顿顿顿”的声响。
　　“抽空，看时间。”他说。

　　沈书羽把伸出的手收回来，往兜里塞。
　　“那你没时间就算了吧，我问问顾屿然——”
　　“给我吧。”

　　林初秋在盥洗台洗干净手，朝她走去，捎走了她手里的票。
　　“你有告诉顾屿然，你结婚了吗？”状似不经意地问。
　　沈书羽摇头，“没有，为什么要说。”

　　林初秋和沈书羽结婚的消息，大家达成的共识，低调过日子就好，不要对外宣称。
　　他们俩的一致对双方父母的托词：沈书羽是明星，怕捅到媒体面前，招来狗仔，影响沈书羽家人和他们正常生活。

　　“你可以和他说。”
　　“为什么？”
　　“毕竟你们是好朋友。”林初秋想了想，改口，“前男友？”
　　“滚犊子！”

　　沈书羽伸出一条腿，拦住卫浴间的门槛，不让他过去。
　　“不要污蔑我们之间的纯洁友情，我没和他谈过恋爱！”她气呼呼解释。

　　林初秋愣了愣。
　　他听到心脏坠地的声音，仿佛落在实处，他一定有哪里没搞清楚，或者有所误解。

　　大一的寒假，她喝大了打电话给他。
　　他赶去烧烤店接她，却见顾屿然搀着她出来，她对着空荡无人的大街嘀嘀咕咕骂一个人，是他林初秋的名字。

　　她说她最讨厌林初秋了，醉鬼对着大街大喊，恨不得昭告全世界。

　　他鬼使神差，自己解释为不放心，跟着他们。
　　在即要出巷子口，顾屿然忽然转过头来，林初秋躲闪不及，和他的目光撞个正着。

　　林初秋想了想，干脆走了过去，抓走沈书羽搭在顾屿然肩膀上的手臂，往自己肩上揽。
　　“沈书羽，你还能走吗？”他拍了拍她的脸颊，低声问。

　　女人的眼睫轻颤，她睁开雾蒙蒙的眼，呆呆盯了林初秋。不刻，猝不及防大力推开了他，捂着嘴巴蹲在墙角，吐了。然后，他听到她低低的哭泣声。

　　顾屿然走去墙角，蹲下来，安抚一般拍着女人的背。
　　“她大概不想看见你，你先走吧，我会送她回去。”他头也不回淡淡说，“你也知道，她多讨厌你。”

　　林初秋在那一刻竟然笑出声，低喃：“讨厌也挺好的。”

　　总比不记得他的好。
　　如果做不成她最喜欢的那个人，那就做最讨厌的那一个吧。

　　转身临走前，顾屿然大声对他喊了一句，“我喜欢沈书羽。”
　　“我喜欢她，她应该也不讨厌我。”
　　“我会去追求她，然后在一起。”
　　“祝你在美国学业有成，再见。”

　　“再见。”
　　月色寂寂，穹幕是接近于蓝的黑。
　　林初秋抬步，缓缓往前走去，身影一点点消失在弄堂。
　　……

　　“林初秋。”
　　“林初秋？”
　　一只手凑到眼前晃，沈书羽歪着头打量他。
　　“你发什么呆呀？”

　　林初秋回神，跨过她卡住门槛的腿，往外走，后腰一紧——
　　沈书羽倏地拉紧他的上衣的后面衣角。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沈书羽唇角微抿，表情似乎是生气裹杂委屈。
　　“你是不是觉得，我和网上那些人说没什么两样。”
　　脚踏N条船，玩弄男人的高手，绿茶，小三，捞女……

　　这个认知让她胸闷，谁这么想她她都不至于这么难受。
　　沈书羽转身就往外走。

　　“不是，沈书羽……”
　　林初秋三步作两步追上她，拽住她的手臂，往回一扯。
　　“你这脑子能不能别想些七的八的，我没有这个意思。”

　　沈书羽别开脸，“那你什么意思？”
　　“你别过度解读，行不行？”
　　“不行。”
　　“……”

　　女人嘴角瘪着，双颊微微鼓起，转过眼狠狠瞪他一眼。
　　林初秋倏地失笑，手指去勾她的下巴，“哟，你那话剧里女主角要演河豚？”

　　沈书羽愣了须臾，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你才河豚，你全家都是河豚！”

　　她板起脸，拍开他的手，手指却反而被男人就势拽住。
　　“沈书羽，我不该想当然。是我误解你，对不起。”

　　沈书羽瞄他一眼，咕哝着：“哇你在和我认错？”
　　几乎是一瞬间，她听到林初秋说：“不然，我怎么会和你结婚。”

　　沈书羽稍有一愣，“又不是真的。”
　　“嗯。”林初秋不太在意地笑了笑，“慢慢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