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秋书》饴之

14、14

　　沈书羽参演这一次话剧，她的工作室没有过多宣传，只转发了梅川话剧团官博配合宣传。
　　巡演在即，沈书羽排练完，还在回陵大的路上，接到话剧团导演组小贺的电话。
　　他喜不自胜：“书羽姐，谢谢你的宣传。托你的福，话剧票只是预售，已经抢光。还有哦，你的名字又挂热搜上。”

　　沈书羽默了片刻，她有时候真不明白，她到底糊没糊。
　　好像厌恶一个人，就会格外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她已经很低调了，营销号和狗仔却似天天盯着她，就演个话剧而已，又要嘲她些什么？大家都好闲哦。

　　点开微博，看到她和言煦名字挂在一起，然后她瞬间明了了。
　　就说演个话剧也能上热搜，她还挺欣喜，原来……只是言煦从山里拍戏出来了，痛斥无良营销号捕风捉影带节奏，然后发微博态度陈恳地向她道歉。

　　道歉微博大概是这么说的：不要误会沈书羽姐姐，她说得没错，我们就是单纯邻居。要怪怪我考虑不周，牵连沈姐姐，发那个微博纯属于觉得拍得不错就放上来了，忘了是在她家拍的。

　　“……真几把会挑时间，这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热。原本大家都要忘了的事儿，这操作玩得真六。”
　　迟玥电话打来时，她没忍住爆粗口，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脾气暴躁了。

　　地铁到站，沈书羽埋头匆匆走出，举着手机乘坐电梯。
　　“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
　　“没有。”迟玥冷笑，“你只得罪了一个人。”
　　“别说，我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迟玥叹了口气：“书羽，怪我们公司没用，那个人逼一下，高层就没人敢说什么，逐渐放弃你……没有戏拍，你迟早被遗忘，你不如换个下家——”
　　“迟玥姐，这不该是你说的话。”饭碗想不想要了。
　　沈书羽打断她，“你没有放弃我，我的粉丝也没有放弃我，不是吗？”

　　迟玥忽然笑了：“前几天还口口声声说要退圈的人。”

　　沈书羽稍有一愣，对啊，她是什么时候转变想法了？无声无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

　　等沈书羽回想起，她到底是从哪天彻底打消退圈这一想法时，是话剧表演这一天。
　　休息室里，殷姐在给她弄《星云之恋》的妆发。

　　“哦，是被林初秋给刺激到了！”沈书羽自言自语一句。
　　和他吵嘴，说退圈是狗，然后莫名其妙被他激起了斗志。

　　殷姐停下给她编辫子的动作，以为自己弄痛她了。
　　“怎么了？还好吧？”
　　沈书羽：“没事，没事。”

　　简珍珍把灌满温水的保温杯放上桌，“书羽姐，《春风沉度》第二部今天官宣了两位男主，正在撕番位呢。其一你猜是谁？”她语气里满是好笑。
　　她在前几天来了陵市，陪着沈书羽进出话剧院，打理大小事。

　　沈书羽眨了眨眼，“言煦？”
　　珍珍打了个响指，“bingo！”
　　“前几天跑你微博下喷来喷去的粉丝，现在一致转移注意力，去另一位官宣男主微博和超话撕去了，那叫一个腥风血雨……”
　　沈书羽玩笑讲：“很好，大家忘了我。”

　　由此，沈书羽可算知道一些眉目。
　　言煦团队拉上她，是在为《春风沉度》预热和造势，因为她是《春风沉度》第一部的女配角——
　　还是一个话题性十足，颇具有争议性，讨论度超过了女主角，甚至一度超过两位男主角的一个小角色。

　　“姐姐，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网上叫你‘绿茶婊专业户’了！”
　　“哐当”一声，休息室门大开，恶补了一手瓜的方洲洲冲进来。

　　殷姐眉一蹙，“方洲洲！”

　　珍珍玩笑说：“你现在才知道啊。”
　　沈书羽摇头笑，八成是从言煦那事儿顺手了解到的。

　　她绿茶专业户这个称呼的由来，就是从《春风沉度》这部电视剧得来的。
　　《春风沉度》是一部制作精良的古装轻悬疑网剧，以两个锦衣卫男主的明争暗斗，到最后相见相惜一齐携手的电视剧。

　　这部剧意外爆火，因为很多女粉磕上绝美兄弟情。
　　然而这只是一部简单的古代男性职场指南，男人群戏多，女性角色少之又少。女主角的人设更是站在世界中心呼唤爱，正义美好的化身。导演非常擅长拍男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智斗武斗，却并不擅长对女性角色的塑造，脸谱化严重，并不出彩。

　　起初导演是选定沈书羽当女主角的，她在看完剧本后，反而对其中一个女配角色来了兴趣——
　　一个皇城河畔，看似柔弱，实则心机深沉的浣衣女。

　　浣衣女的戏份并不多，剧中一半才出现，她周旋于两个男主之间，成为了他们决裂的一个导火索。
　　这部剧播放后，大抵是她的演技太深入人心，让人咬牙，那段时间，她时不时以剧中角色名上热搜，大家入戏太深，她的微博下，和视频弹幕都是“终究绿茶婊”、“绝世渣女”。

　　那时候，她已经被王安山一点点封杀，公司懒得筛选，自作主张替她接烂剧本恰烂钱，她已经演了好几个不讨喜的女性角色，在诸个电影里客串，譬如诸如白月光前女友，高级绿茶，拜金捞女……然后爆发那件事，“绿茶婊专业户”的名号，就这样不胫而走。

　　方洲洲笑嘻嘻说：“不是呀，我是想说，书羽姐姐你演得太好了！”
　　“我去看了《春风沉度》第一部，哇，这一群影帝级别的男人戏里，女性角色没有塑造得有魅力，被碾压得毫无存在感。但是姐姐让我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心里念叨出现了，出现了，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太带感了！”

　　简珍珍笑，趴上化妆台，“出现了什么？”
　　方洲洲挠头，嘀咕：“就，阿紫啊，周芷若啊那种感觉的小妖精！”
　　沈书羽点着下巴插话：“你的点很清奇。”
　　方洲洲嘿嘿一笑：“是嘛，我也觉得。”

　　这时，休息室的门再次被大力打开。
　　小贺握着门把，在门外急匆匆说：“书羽姐，准备一下，快轮到你上场了。”

　　-

　　化好妆，弄好造型，沈书羽在后台，等待上台的间隙，收到顾屿然的微信。
　　顾屿然：加油。
　　沈书羽回复：谢谢。

　　简珍珍走来，检查一遍她的妆容，把保温杯递给她。
　　“喝一口水，话剧上台没有耳麦的，润下嗓子。”

　　沈书羽点点头，把手机递给了珍珍。

　　小贺在旁边说：“书羽姐，快，快该你了。”
　　红色帷幕一点点拉开，沈书羽忙不迭奔向舞台中央。

　　台下，座无虚席。

　　沈书羽默默扫视一圈，在第三排的观众席顾屿然，他对她淡淡笑着，嘴巴无声张合:加油。

　　没看到林初秋。
　　沈书羽收回了视线。

　　第一幕结束，沈书羽下台，其他配角上台。
　　简珍珍又递来水，把针织外套给她披上。
　　她随口说：“刚刚我看到你老公来了。”

　　沈书羽喝水的动作一顿，“在哪儿？”
　　简珍珍指了指后门的角落。
　　“中途进来的，一直靠门在那儿站着。”

　　-

　　《星云之恋》完美落幕，沈书羽和剧团鞠躬谢幕。
　　下台时，正准备回休息室卸妆，梅以泽跑来，笑嘿嘿说：“姐，那儿有人找。”

　　他指了指剧院大厅等候休息区的方向，人就跑开了。

　　简珍珍不明所以，“谁啊？”
　　沈书羽眨了眨眼，套上针织外套，“我去看看。”

　　等候区的几套沙发组，都坐满了人。
　　沈书羽张望了一会儿，口袋里手机震动。
　　林初秋发来：过来。

　　切，就知道是他。
　　装神弄鬼的。

　　沈书羽低头回：哪个沙发是你？
　　林初秋：抬头。

　　沈书羽不明所以抬头。
　　怀里陡然被塞了一束洋桔梗，淡紫色的包装，林初秋不知何时站在了跟前。
　　“你是鬼啊？走路没声的。”沈书羽低头看了眼花，嘀咕。

　　“演出顺利。”
　　“哦。”

　　两个人显然不太习惯这短暂的，友好而温情时刻，都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沈书羽出声：“你为什么这么晚才来？”
　　“路上堵车，拖了点时间。”林初秋简短解释着，然后就提议，“回家？一起？”

　　“我还没卸妆。”沈书羽埋头，“哦！我连演出的戏服都没换！”

　　沈书羽转身，悄悄弯唇，抱着花跑远。

　　林初秋站在原地，他话没说完呢，火急火燎的。

　　半晌，他才收到沈书羽的微信。
　　沈书羽：为什么要送我花？

　　林初秋笑：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休息室里，殷姐和方洲洲，梅以泽进来，看了眼茶几上的花束。
　　殷姐问：“谁送你的花呀？”
　　梅以泽跑到沈书羽跟前挤眉弄眼，八卦地问：“林老师要到姐姐签名了吗？”

　　沈书羽疑惑：“什么签名？”
　　梅以泽说：“林老师和我约好，一起从学校赶过来看话剧的，路上他在花店买了一束花，店员问他送给谁？他说一个对于他很重要的人。”

　　沈书羽愣了愣。
　　她对于林初秋，在很重要的人的范畴里吗？

　　“不就是他女神沈书羽嘛，送花要个签名，嘿嘿。”

　　沈书羽“唔”了声，托腮。

　　几分钟后，林初秋坐着等候区的沙发里，收到一张微信图片：剧本的背面空白页，沈书羽的亲笔签名。附带一个红色的唇印儿。

　　林初秋愣了一下，片刻，扬眉“啧”了声。
　　这时，右肩蓦地一沉，他偏头——
　　沈书羽趴在椅背。她的帽檐很低，只看得见一张菱红的唇。
　　“怎么样，这签名不错吧？想不想要实物呀林初秋。”

　　林初秋睨她，“你在说什么？”

　　沈书羽笑眯眯歪头，扬了扬手里的签名纸。
　　“不要就算了。”

　　手腕蓦地被拽住，林初秋抽走她手里的纸。对折，塞进了钱夹里。
　　这才起身，手肘撑着沙发椅背，他凑过来，大拇指蹭了下沈书羽的嘴唇。

　　如电流涌入四肢百骸，沈书羽浑身酥麻了一下。
　　“你——”

　　他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龈，半开玩笑半认真，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更想要这个。”

　　沈书羽脸一热，还没说话，接着又听到他说。
　　“你也给我？”

　　—— 我更想要这个，你也给我？
　　品品这微妙的，揶揄和嘲弄语气。

　　她就知道！
　　从林初秋嘴里能有什么好话！

　　沈书羽推开他，气呼呼说：“你把签名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