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冉冉》拾年柒月

3、第 3 章

　　冬去春来，在进大学之前，陈嘉需要在南城的私立高中就读半年，说是适应，实则是给从穷人到富人的过渡打基础，这么说虽然有些不尽人意，毕竟陆家几乎替她安排好了下辈子所有的规划，但是规划毕竟是规划，万一他破产了呢？
　　呸呸呸，陈嘉打消自己的胡思乱想。
　　先前几日，陆志昊总是会派司机送她，但后来她听说陆凡每天都是自己骑车去学校，也就没有再好意思让家里的司机送。
　　她跟姜美商量，也想买台自行车。
　　可姜美立马就拒绝了，说家里有车干嘛还骑车，陆凡那是任性，他爸让他往东他偏往西，你好好呆着，别跟着他给家里添乱。
　　瞧，母女终究是母女，再生分说教起来都是毫不留情。
　　要不到自行车，又拒绝了专车，总不能再开口说要坐车，无奈，只能走路去学校。
　　好在这宅子建在山里自有建在山里的好处，至少空气宜人神清气爽。
　　只是每天那个目中无人的坏小子单手骑着车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总有一搭没一搭得吹一记口哨，然后自顾自的走了。

　　学校的氛围在她的意想范围内。
　　不接纳她的同学，背后的指指点点，老师的话外之音，等等等等，好在都有心理准备。
　　除了稀奇古怪的课外兴趣让陈嘉有些应付不来，其他的都可以淡然笑之，不必理会。
　　宏德高中是俞城唯一一所不以中考成绩为参考来录取学生的高中，综合评价学生的文化成绩、才艺能力、见识阅历，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家世背景。
　　陈嘉从第一天踏进宏德就明显感到自己与这里的磁场极度不合，从五行之说来讲就是一个字“煞”。
　　果不其然。
　　为了满足陆志昊和姜美‘一家人’的完美愿景，陈嘉很乖巧得服从被安排到与陆凡同一个班。
　　用陆志昊的话来讲：“陆凡，你虽然比陈嘉小一岁，但是陈嘉是女孩子，而且初来南城难免不适应，你得拿出点男孩子的样子，照顾好陈嘉，知道了吗？”
　　通常陆凡不反对，就算答应了，但是就算如此，也不代表他愿意跟别人做‘一家人’。

　　某天户外拓展课，老师带着这群不愁高考的孩子到郊边的崇阳山拉练。
　　一声哨子，男生们像松了绑的孙悟空一股脑得撒腿不见人影，剩下稀稀拉拉几个女生跟在后面。
　　陈嘉从小在山里长大，登山这件事对她来说就像吃饭那么简单，别说那群文文弱弱的女孩子，就连那群孙悟空可能都没一个能比得过她。
　　跟在女生队伍后面，陈嘉实在觉得无聊，她趁没人注意，一兹溜往草丛里钻，然后拉着两侧的灌木寻着小路往上爬。
　　没多久，依稀看到前面树后有两个人影，拉拉扯扯不知道在干嘛，陈嘉不想多管闲事，想从另一侧绕过去，谁知树后一人长了顺风耳一般，察觉到陈嘉的动静，然后警惕得拉了拉衣服低吼一声，“谁在那里？”
　　陆凡？
　　陈嘉不吭声，蹲在灌木里想掩人耳目，谁知道陆凡像条嗅到兔子的猎犬三步并成两步就站在了陈嘉面前，然后又惊又气得一把给她拎了出来。
　　说拎一点儿也不夸张，陆凡个子高，陈嘉没想到他力气会这么大，竟有那么一刻被他扯得双脚险些离地......
　　“干嘛！你松手！”陈嘉一把抓住他手臂，想要挣脱，谁知道他却毫不怜香惜玉得将她丢在地上，屁股差点开花。
　　陈嘉倒在地上，半刻没有回过神来，少年已经蹲下来靠近她，眉宇间透着让人生畏的冰冷，挑了挑眉半恐吓得说道，“别多嘴。”
　　陈嘉看他，眼睛里也燃着火，嘴巴里还他三个字，“懒得管。”
　　少年闻言，低头笑笑，本想再说什么，忽然树后的女孩探出半颗脑袋唤他名字，他才罢了。
　　陈嘉半躺在地上，只觉得后腰使不出劲，不知道刚刚那一下有没有受伤。

　　到家，一切正常。姜美坐在沙发上看书，梅姨在厨房里忙，应该没有人会注意她脏了一大半的运动服。
　　蹑手蹑脚回到卧室，换了干净的衣服。后腰疼得厉害，找了块膏药贴上。
　　陈嘉心里暗骂陆凡这个混蛋，她不能就这么算了。
　　今天陆志昊很难得回家吃饭，梅姨多准备了一些菜，大家吃得挺融洽。
　　陈嘉抬头看一眼对面闷头吃饭的陆凡，回想今天在后山搂着一个女孩亲亲我我的样子，真是觉得嘴边这口肥肉腻的怎么也咽不下去。
　　“怎么啦？嘉嘉，没胃口吗？”
　　陆志昊见她对着一块肥肉发呆，关心得问问。
　　陈嘉连忙摇头，乖巧懂事模式立马开启，“没，叔叔，有点儿累了。”
　　她再看一眼低头吃饭事不关己的陆凡，悠悠得开口，“今天我们去崇阳山爬山了。”
　　陈嘉明显感觉对面那人拿筷的手顿了顿。
　　“哦？怎么样？好玩吗？”陆志昊来了兴趣。
　　“嗯...挺有意思的，是吧，阿凡。”陈嘉转过头，人畜无害得看向对面就快变脸的陆凡。
　　被点名，再也不能做无事人，抬头，看过来，挑眉笑，“确实挺有意思的。”
　　“你也去了？”陆志昊看着儿子问。
　　“一个班，能不去吗？”
　　“你小子不是从来不参加集体活动么，怎么？改邪归正了？”
　　“你能不能念您儿子我一点好？”
　　“我看啊，是嘉嘉来了咱们家，有人可以通风报信你在学校的一举一动了，你才收敛的。”
　　“您在学校的眼线还少吗？”
　　“怎么说话呢，臭小子。”
　　陆凡迅速扒饭，吃完上楼，经过陈嘉身边，丢下一句话，“一会问你借数学的笔记，有道题我特想弄懂。”
　　......

　　陆凡不动声色，电梯门口，回头看一眼，目光对上往这边看的陈嘉。
　　他脸黑得难看，躲在角落里看她游刃有余哄两个大人开心，仿佛自己只是个多余的摆设，可有可无，他们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该死。
　　柳澜的照片一直立在床头柜，旁边是一架精致却陈旧的小飞机，一边的机翼明显断了，简单用胶带缠了几圈勉强站在那里。
　　这是一张老相片，背景是外婆家的院子，院子后面是青瓦白墙的老屋。
　　陆凡对相片里的一切都很陌生，唯一有印象的也只是柳澜的样子和她怀里的自己。
　　相片里的女人站在夏日温暖婆娑的夕阳里，头发散落在肩上，她怀里的孩子闹得厉害，扭着身子很不安分，女人笑着将他环在胸前，他却淘气得对着镜头摆出龇牙咧嘴的鬼脸。
　　陆凡躺在床上，侧过身子看相片里的女人和被她搂在怀里的自己。如果，他只是想，如果此刻坐在楼下餐厅抱着孩子靠在陆志昊身边笑颜灿烂的女人是她的母亲柳澜该有多好，可是转眼想到姜美的脸，想到陆志昊第一次带她回家时挽在她腰间的手，想到他们结婚前一日被一箱箱打包锁在阁楼母亲的遗物的时候，他的眼睛跟着他的心冷得难以形容。
　　有人敲门，是陈嘉。
　　他不想理她，闷头睡觉，敲门声不断，作罢，只能去开。
　　陆凡靠在门上，一脸不屑，更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有事？”
　　“做个交易。”陈嘉把手里的数学笔记甩他怀里，然后推他一把进了房间。
　　不容商量。
　　陆凡吃疼，闷哼一下，心想这哪是女人，力气大得像牛。
　　陈嘉环顾一周，他的房间很干净，没有多余的摆设和装饰，内厅也只是几座简单的沙发和柜子。
　　陈嘉找一座沙发坐下，然后看看站着不动的陆凡说，“坐啊。”
　　......
　　“什么交易？”少年不坐，倔强得站着。
　　“很简单，我可以替你在学校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保密，但是我有一个交换条件。”
　　陆凡气结，太阳穴上的青筋凸起，感觉下一刻就要爆炸，这死丫头分明是在要挟他，还这么明目张胆得跑到他的房间跟他谈条件。
　　陆凡冷哼一声，在她对面的沙发里坐下，半倚在那里，眯着眼看她，说：“我凭什么要答应你？”
　　“呵。”陈嘉低头笑，然后似有似无地说，“五班的孟青青。”
　　“...... ” 陆凡要抓狂，但是憋着，他了解陆志昊，犯其他错都还有余地，但是让老陆知道他在学校不好好念书却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准能气得把他扫地出门。
　　所以，他忍。
　　陆凡：“你调查我？”
　　陈嘉：“这不重要。”
　　陆凡：“呵，说说你的条件。”
　　陈嘉：“自行车一三五归我，二四六归你。”
　　陆凡：“这么简单？”
　　陈嘉：“所以对你来说，很划算。”
　　陆凡站起来，两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陈嘉突然感到强烈的压迫感，陆凡虽比她还小上一岁，但个子却高出她整整一头，他的身材很匀称，间与少年的单薄和成年男性的结实，肌肉线条匀称流畅。
　　陆凡慢慢靠近，突然在她跟前弯下身体，抽出口袋里的两只手撑在她身体两侧。
　　陈嘉被两只手臂夹在中间，他的气息呼在头顶，薄荷味的清凉，很普通的味道却出奇的好闻，一秒间，她有些晃神。
　　无措之间，头顶一道声音，带着淡淡的鼻音，穿破她的耳膜顺着脊椎一直渗到心里，“如果我不同意呢？”
　　陈嘉心里一颤，少年的气息太浓，像雷雨前闷热的空气，逼得她喘不过气。
　　少年的脸近在咫尺，原来他的皮肤很白，五官像刀刻一般，他下颚的线条极美，蜿蜒向下是同样白皙的脖子和微微隆起的喉结。
　　陈嘉不敢抬头看陆凡的眼睛，他的声音却像鬼语般又在她的头顶响起，“嗯？”
　　最后一根弦崩了，陈嘉一把推开身上的人，劈头盖脸的冲出门外。
　　脸红得不行，陈嘉掬一捧冷水覆在脸上，来回几次，耳根还是烧得厉害，索性将脸埋在池里，才些许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