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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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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吃了几口饭菜,出神的想着事。
本来他是非逃不可的,毕竟他不可能给一个男人做老婆,哪怕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哪怕他也不知道要逃到哪里去。
但如果这个男人是个残疾、在家不受宠、知道他是个男的并且好像选择帮他隐瞒…那似乎他也不用急着逃。
而且…江知看向对面玉琢般的男人,桃花眼长睫毛却一点也不女气,温柔专注的眼神也不让人觉得冒犯。
“你不吃吗?”江知问。
“我不饿。”姚卓笑着摇头,“你多吃点。”
江知想到如果小姨在的话,肯定会说不饿也要吃饭之类的话,但随即他便摇摇头把这些想法都甩掉,现在他是赵裕,他只需努力过好这个世界的生活,其他的都跟他无关了,而且,能摆脱以前让他觉得无比轻松愉悦。
见他吃的差不多了,姚卓才开口道:“今天的事你怎么想?”
江知在脑子里梳理过自己的记忆,分析了几种可能性,“柳姨娘虽然不情愿把三姐嫁过来,但她应该没有这个骗婚的胆量,而且解释不通二哥为什么会劝我代嫁。”
“倒是二哥的母亲王氏——如果她以为要嫁的是姚澈,她觉得这是桩很好的婚事,可能不甘心柳姨娘借此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她不会舍得把我二哥送到男人床上,五妹年龄太小,只剩下从小养在她身边的我——”
当天晚上姚澈肯定能发现他娶的新娘子是个男人,到时候姚家大怒,她再顺便嫁祸给柳姨娘……
不对,这样骗婚姚家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赵家,王氏应该不乐意造成赵家生意受损…除非——王氏确信不会被人发现!
这么说王氏也知道成亲的人是姚卓?
等等……
“难道她们确信你一定不会发现吗?”
江知抬眼,心里嘀咕:只是腿疾啊,上半身又无恙,不是还能…摸吗?
姚卓听完他似自言自语的分析,静了一瞬,转而淡笑道,“或者是确信即便我发现了也不会公之于众——就像现在。”
他之前提过一句,救下赵裕是念在昔日赵裕母亲的恩情。
但对于这个生下赵裕便早早逝去的生母,江知脑子里实在没什么相关记忆,更不知姚卓受了她什么恩情。
姚卓闲适的靠在轮椅里,原以为要花不少时间让他接受现在的处境,毕竟一时半会他做不到光明正大的送走赵裕,也没办法再把他推回赵家那个火坑。
不过这个赵裕不像打听来的那样顽劣,对以后要与他假扮夫妻也没表现出太过抵触,让他省了不少精力。
姚卓捡了些陈年旧事讲与他。
事情要从二十多年前讲起,那时候姚卓的父亲姚商远还没去世,姚家主母还不是现在的姚碧华,而是姚卓的生母郑笙澜。
彼时赵家不过新起之秀,姚家已是在孟城繁盛几代的大家族。
一个飘着鹅毛大雪的寒冬,姚商远一如往常,请了乐伶坊的舞伎乐伎,给表妹姚碧华解闷。冯琦宁就是这乐伶坊的一个舞伎,不过她长相清秀,在乐伶坊一众莺莺燕燕中显得尤不出众。所幸她舞技卓越,算是补了她相貌的缺。
冯琦宁生性活泼,古灵精怪。偏偏有个毛病——不记路。
坊里的姐妹收工时找不到她是常有的事,次数多了便知道她又是去了茅房出来找不着路了。
冯琦宁最烦来姚家这样的大庭院,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丫鬟四处领着,遇着这种大雪天,丫鬟早不知跑到哪处的暖房烤火去了。
冯琦宁在庭院里一通乱转,身上穿的还是在屋里跳舞时的薄衫,来时浅浅的脚印早被大雪覆盖。她刚开始还哆哆嗦嗦的回忆来时候转的弯走的路,到后来实在想不起来,所幸自暴自弃,见着弯就拐,见着门就出。
绕着绕着她听见了姐妹的声音,她心里一喜,小跑着过去,来到墙下她却猛的一惊。
一是这是堵实墙,把两个院子隔开,中间却没有门。
二是墙下不远躺着个人,那人肚子高高隆起,身上覆了层薄薄的雪,身下晕着滩红艳的血。
那天冯琦宁快要叫破了嗓子,才惊动了一墙之隔笑笑闹闹的姐妹们。
等到姚家的人赶到,身着薄衫的冯琦宁也几乎冻晕了过去,可比这漫天飞雪更刺骨的,竟然是姚家表妹姚碧华看向她的目光——像是要在她身上剜出个洞来。
回去的路上听坊里的姐妹说,她救的竟然是姚家主母郑笙澜,冯琦宁吃了一惊。
姐妹们都说,救了姚家主母和她肚里的孩子,姚家怕是要感激冯琦宁。
那之后,姚家却再没请过她们去给姚碧华‘解闷’。倒是坊里的嬷嬷叫过冯琦宁一次,仔细问了她那天的事,最后冲她只憋出句‘以后少喝水,少喝茶,少去茅房!’
冯琦宁大大咧咧,日子一如往常的过,只是嬷嬷偶尔明里暗里怪她多管闲事,断了坊里的财路,她一律装作不知。
没几天,来了个客人,点名要看她的舞。
冯琦宁舞的极好,虽然没有其他舞伎那般花容月貌,但也是秀丽娟娟,专为她来的客人有却不经常。
冯琦宁刚关上房门,身后噗通一声,那客人竟哭着给她跪下了。
更令她吃惊的是这竟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
这位不是旁人,正是姚家主母郑笙澜的贴身丫鬟浣玉。
浣玉说郑笙澜有孕在身,加上前些天雪地里冻坏了身子,实在不方便亲自来谢恩。浣玉先后来了几次,每次都给她一些银钱,加起来够她赎身。
浣玉说这些是变卖了首饰换的,郑笙澜有意报答她,却无力给她安身之处,听闻乐伶坊扣钱扣的厉害,只能偷偷给她些钱财。前前后后加起来,远超过了冯琦宁赎身的钱。
冯琦宁没打算给自己赎身,她只有跳舞这一技之长。虽然她不是乐伶坊的红人,也攒不了多少钱,加上自从救了郑笙澜之后,坊里若有若无的排挤,日子不算顺心,但好歹她吃穿不愁。
这天,姚家破天荒的又请了她们去唱曲跳舞。
冯琦宁看着主位的姚碧华,舞的心不在焉,她想起来那天姚碧华的眼神,莫名打了个寒颤。
她舞步一转,面向庭院,那里有个相貌极美的女人,挺着大肚子,脑后挽着温柔的发髻,脸上挂着恬静的微笑,撑着油纸伞,站在大雪纷飞的庭院中,静静的赏着乐舞。
撞见冯琦宁的目光,她轻轻招招手,似是有话要说。
一曲终了,冯琦宁急匆匆的要蹦出去,姐妹把她一拦,阴阳怪气的说再不敢放她一个人乱逛。
旁边一个小丫鬟不卑不亢的站出来,说:“娘子可是要去如厕?奴婢给您带路。”
冯琦宁定睛一看,赫然是女装的浣玉!
郑笙澜见她没别的事,无非是想亲自感谢冯琦宁救了她,救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自那以后,冯琦宁更是经常收到郑笙澜给自己的东西——珠钗首饰、金银财宝。
过了不久,郑笙澜生了。
冯琦宁想去姚家看一看,那么温柔又那么美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必是极俊的。
她打定主意,等下次浣玉再来给她送东西,她便随着她一同去姚家一趟。但是几天过去,浣玉再没来过乐伶坊。
容不得她胡思乱想,便听来了一条八卦消息——姚家主母一早被下了毒,生完孩子便瘫了,下毒的人竟然是她的贴身丫鬟!
一时间,孟城传的沸沸扬扬。尤其乐伶坊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更是茶足饭饱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冯琦宁再也坐不住,跑到姚府外,却只见两扇紧闭的大门,外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