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叛》玩童

11、十一

　　两人在车里也不说话，驶进何言家小区所在的区域更是安静，程瀚文一路开着就只能听到车窗边风灌进来的呼呼声。
　　再往前开开，就能到家了，何言眼看自己家熟悉的大门越来越近，就有些坐不住，都到家门口了，肯定得邀请人家到自己家里去坐坐，可这口怎么开。
　　程瀚文降低车速靠近门口，伸着脖子朝何言那边的窗外看去，“停这儿？”
　　“嗯。”
　　何言应完慢吞吞地解安全带，磨蹭着下车，犹豫着转身打算开口，却发现驾驶座那儿已经没人了。
　　“站着干吗，走错门了？”
　　程瀚文从车的另一头绕过来，站在何言旁边疑惑他怎么不进去。
　　“……没有，进去吧。”
　　何言领着程瀚文进门，拿出两双拖鞋，一双给程瀚文，一双摆到自己脚下，踩上就风一般往家里面冲。
　　正在厨房煮面的王阿姨听到响声迎出去，只见何言风风火火的样子。
　　“哎呀，你回来了！”王阿姨被何言的出现打了个措手不及，匆匆转身把火关掉，捏着围裙擦手，“怎么不早说一声，我这刚打算自己随便煮点面吃——”
　　王阿姨拿手比划身后的灶台，何言忙打断她的解释，“没事，我不吃饭，我就是回来拿点东西，阿姨，我有个朋友在外面，你帮我给他弄点喝的招待一下。”
　　“啊，朋友？”
　　王阿姨一愣先是点头应下来，还没反应过来，何言又转身往楼上冲去。
　　直接被晾在门口的程瀚文见人就这么跑了也不介意，只管自己慢悠悠地进屋子，王阿姨从厨房偷偷往外走出几步，支着半个身子张望外边，只见何言口中的那个朋友正立在客厅一边，仰头看着墙上一幅画。
　　那幅画并不是什么有来头的作品，是小学生的何言画的，在全国一个绘画比赛拿了金奖，因为家里为人父母的两位跟艺术完全不搭边，所以当年就特别激动，把画挂在家里逢人就吹。
　　这画的笔触略显稚嫩，立意也不高深，但难得的是在色彩的运用上相当的大胆和前卫，程瀚文越看越觉得有点意思，特别是在画的左下角看见了工工整整的何言两个字之后。
　　“这是我儿子小学画的画，在全国拿了金奖的。”
　　程瀚文没察觉到身边什么时候走来一位女士，在旁边站定开始给自己做背景介绍。
　　“当时这个比赛有几万人参加，只有3个拿金奖的，我儿子据说是分数最高的那一个。”
　　这位女士比程瀚文矮上不少，程瀚文跟她对视需要微低下头，他一低头，就对上一双天生笑眼，温柔的五官和神情，都让人倍生好感。
　　“你好。”程瀚文不忘打招呼。
　　“你是哪位啊？”莫女士手里挎着一只包，装扮精致是准备要出门的样子，她朝面前的帅小伙微微笑，正在后面布茶的王阿姨忙上前来解释，“这是小言带回来的朋友。”
　　“何言这小子这么没礼貌，竟然丢下客人自己跑了，他人呢？”
　　“上楼去了。”
　　“我还以为他不回来呢。”
　　“他不吃饭，他说他拿点东西就走。”
　　“这个臭小子。”莫女士又转向程瀚文，笑着说道：“我是何言的妈妈。”
　　程瀚文见是人家的家长，忙收起大佬的姿态，乖乖立正站直，“阿姨好。”
　　虽然莫女士没有过多的关注过自己儿子交朋友的水准，但光看眼前这张脸，她就没把人往坏处，她甚至还装作不经意的多看了两眼。
　　“等一下。”
　　这一看就看出那么点熟悉的味道，莫女士想起来了，她快速掏出挎包里的手机，调出之前的浏览记录，举着手机一边看程瀚文的脸一边对照。
　　“哇，这个越看越像的啊！”
　　王阿姨也过来凑热闹了，惊奇地看着里外两张相似的脸，“是很像啊！”
　　“你是这个，Magnet吗？”
　　“是的，我姓程，叫程瀚文。”
　　“还真的是啊！”天降大明星，这可热闹了，莫女士双手一拍，随手把挎包往沙发一扔，门也不打算出了，扯着人程瀚文的胳膊热情地邀请他一同入座，程瀚文被扯得一趔，没想到对方小小一个人，力气还不小。
　　“我看看，瀚文是吧。”莫女士还点着手机里那个简介页面，偷偷补充人物信息。
　　“对。”
　　“我知道的，瀚文，我们家何言在家里天天嚷嚷的，他可喜欢你了，是你的粉丝！”
　　莫女士乐呵呵地张口就来，其实她根本没从何言口里听到过这些唧唧歪歪的话，她只想着要第一时间拉近彼此的距离，顺便给儿子加加分，但没想到这句简单的恭维，听在程瀚文耳里却十分新鲜。
　　“这我倒是没想到。”
　　“他很害羞的，肯定是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在楼上收拾衣物的何言死也想不到，他妈在这儿给他挖了个坑。
　　莫女士爽快地卖完儿子，继续问道：“我听何言说，你要带他一起玩乐队？”
　　“对，他在创作方面很有天赋。”
　　听听！这可是专业人士讲的话！莫女士难掩激动地想到自家儿子在妈妈看不见的角落里，为了自己的梦想，一步一个脚印，终于有了今天，真是既热血激情又感人至深。
　　“真好，真好。”
　　莫女士手机里的微信消息已经推成山了，她低头点开看了几眼又摁灭，“对了，你们吃过饭了吗？”
　　“还没。”
　　“那今天得在家里吃饭，阿姨给你露一手，烧点拿手好菜给你们吃。”
　　何言不知道楼下撇开自己已经成功建交了，他还忙着在房间里打包行李，什么顺眼就往箱子里扔什么，程瀚文送的那把吉他被搁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留下来做镇宅之宝。
　　何言肩上手上扛着大包小包艰难地往楼下挪，一挪到楼梯口，人傻眼了，不远处的餐桌旁，自己的妈妈和Magnet正在说说笑笑。
　　何言暂时把东西放一边，谨慎地走过去。
　　“妈妈。”
　　“看，人终于来了，正好，你过来帮忙，妈妈今天亲自下厨给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莫女士拽着何言往厨房走，表面母慈子孝，背过身低声骂臭小子，两个人瞪着比谁眼睛大，“不说实话是不是，现在什么都没准备，怎么招待人家！”
　　“谁让你招待了，你不是说出门了吗，怎么还在家！”
　　“你看你这为人处世，人都到你家了，你就把人一个人留那儿，我跟你讲，今天还好我在，等会儿好好帮你做做人情，说点好话，这是在帮你自己知道吗！”
　　“你就别捣乱了。”
　　何言听着话都头大，程瀚文站在外边还紧接着来了一句，“需要我帮忙吗？”
　　一妈一儿齐齐回头，程瀚文靠在门边冲里边的人笑得客客气气。
　　“不用不用，何言来做就够了。”
　　莫女士把一根茄子塞到何言手里，推着人到水池那儿干活，程瀚文也是真听话，说不用干就回了一句好走开了。
　　莫女士好久没烧饭，一时找不着下手的地方，在屋内兜了一圈，看外边的程瀚文一个人站在桌边，又掉头把何言手里的茄子一把抽走。
　　“你出去去陪人说说话。”
　　何言被一顿指挥又赶出厨房，抽了一张纸擦手，迈出去的步子还不小心左脚踩右脚，挣出去一只拖鞋，程瀚文就站在前边，把这一段演出尽收眼底，微笑着善意提醒。
　　“小心点。”
　　好好一句话，听在何言耳朵里就像是被嘲讽，他跳着穿回那只拖鞋，把用过的纸巾扔进垃圾桶，“现在溜还来得及，走不走？”
　　“为什么要走，我还没吃饭。”
　　何言嘴巴张了两张冒不出一个字，总不能不让人吃饭吧，“行。”
　　他转头要走，没走几步又沉着气走回来，凑到程瀚文身边，小小声跟他交头接耳，“那你不要跟我妈说你车被砸的事。”
　　这事何言要是不提，程瀚文都快忘了，他低眼看面前这小子做贼心虚的样子，知道这算是抓到这小耗子的尾巴了，心情莫名爽快起来。
　　“求我啊？”
　　“求你。”
　　何言服软速度之快，令人咋舌，毕竟被家里人知道这事，烦得就不止一点两点，程瀚文站旁边表示对他的态度表示非常满意。
　　“行，我考虑考虑。”
　　看来有求于人的确是件不容易的事，何言站在原地听见刀砍砧板的哐哐声，妈妈正在厨房里忙活，他想，这就是传说中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吗？
　　他想通后僵硬着双腿，动作别扭地拉开程瀚文旁边的椅子，轻声说了句，“请坐。”
　　没等程瀚文反应过来，又顾自跑开，从立柜里拿出封在罐子里的茶叶，不管三七二十一给人泡上一壶，端到程瀚文面前，“请喝茶。”
　　做完这些，何言就差跑去拿出吉他给人献上一曲，但一看到程瀚文发懵的双眼，他想还是到此为止比较好。
　　“没想到你还是个怕妈妈的乖宝宝。”
　　程瀚文拿起那杯茶水，看到里面浮动着的碎茶梗，没能下得去口。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别多嘴就好。”
　　“嘿，你说我这心情怎么好像突然有些不好了，嘴也有些痒——”
　　莫女士在绝佳的时机端着一碗番茄鸡蛋汤笑着出来，打断了程瀚文的发言，“怎么了，嘴怎么了，是饿了吗？”
　　“对的，是有点。”
　　程瀚文迅速转换，对着莫女士微笑。
　　“别急，快好了，再有几个菜就开饭了。”莫女士看程瀚文和自家儿子像根电线杆似的杵在那儿，忙招呼他们坐下，“站着干吗，都坐吧。”
　　这顿饭虽然来得仓促，却也诚意十足，莫女士并王阿姨把做好的菜一道道往外面端，茄盒，麻婆豆腐，清蒸鲈鱼，青菜香菇，可乐鸡翅还有糖醋排骨，都是些家常菜罢了，但对于好久没吃到家里烧的菜的程瀚文来说，也是久违的体验。
　　程瀚文夹起一块排骨放进自己饭碗里，何言和莫女士就齐齐看了过来，看他咬下一口肉，在嘴里嚼，两人举着筷子也不动，等着他发表食后感。
　　“好吃。”
　　程瀚文察觉到莫女士炙热的视线，匆匆把肉往下咽，笑着回答，莫女士很高兴，“你喜欢吃就好，多吃点，就当在自己家里是一样的。”
　　何言在一旁低下头开始扒饭，心想这人还有脸说自己，他不也是个怕妈妈的乖宝宝。
　　两个孩子大概是真饿了，动筷动得快，莫女士在其中还惦记着要给儿子打打人情牌，心思不在饭上，都往脑子里打转。
　　“瀚文啊——”
　　“咳咳咳咳——”
　　何言听到妈妈这么一声，饭都吃到气管里去了，直咳得不行，莫女士被这动静吓一跳，组织好的语言都短路了一瞬，怪何言一惊一乍，“你吃那么急干吗，慢慢吃。”
　　何言好半会儿才缓回来，还是觉得这个瀚文叫的诡异得很。
　　莫女士看何言没事，又回到正题上，“瀚文啊，阿姨不是很懂音乐，就想问问你们这个组乐队是要怎么弄啊？”
　　程瀚文想了想，“我公司有一支成型的乐队，打算把何言加进去。”
　　这听起来有点像加塞的，莫女士怕何言进去吃亏，“哦这样啊，那我们何言直接加入一个成型的乐队，不会有问题吧？”
　　“这个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他们一起住到我家去，我会安排协调的。”
　　“一起住啊，也好，是得有时间相处相处。”
　　莫女士给程瀚文盛了一碗汤，递到手边，“我们何言年纪不大，脾气又不小，初来乍到的，就还完全是个小孩子，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就尽管批评他，他肯定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还希望你到时候多帮帮他。”
　　何言正无奈地戳着碗里的饭粒，一抬头和程瀚文对上了眼，他对着程瀚文僵硬地扯出一个假笑，心想他真是服了自己的妈妈，再说下去，他都不打算玩了。
　　程瀚文玩味地看一眼何言，转头跟莫女士保证，“阿姨放心，我们拿音乐说话的，我想何言能做好的。”
　　莫女士听了高兴，“那也少不了周围人的帮忙啊，反正阿姨在这儿先谢过你了，要多帮帮我们何言。”
　　“哎呀，先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何言实在是听不下去跑进来插嘴，莫女士看程瀚文没什么大明星的架子，态度也诚恳，便也不恼何言打岔，笑着张罗大家吃饭。
　　“行，先吃饭，你们多吃点。”
　　饭后，莫女士和何言他们兵分两路，分别收拾好后站在门口道别，莫女士挎着包要去会小姐妹们一起喝下午茶，她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的，再多也说不了，最多帮儿子到这儿了。
　　“出去住，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多跟你瀚文哥哥学习学习经验。”
　　“知道了知道了。”
　　何言把自己的行李往车后备箱装，忙不迭坐进车里朝莫女士挥手，先一步离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