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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三 海豚(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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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靠岸后,拉□□亚联系了当地的医院,给丁昔酒做了完整的身体检查。丁昔酒在医院住了几天,确定她脱离危险后,所有人都放心了。
安妮提议,把丁昔酒送到机场,她回国后的安全,就与他们无关了。所有人都同意这个意见,由祝东炎向丁昔酒转达。
丁昔酒目前的身体状况已经好了很多,虽然还经常头晕、嗜睡,但已经可以正常下床走动。祝东炎进房间的时候,她正看着窗外,一群俄罗斯小孩在街边做冰雕,欢声笑语不断。
看到祝东炎,丁昔酒感叹了一句:“真是战斗民族啊,小孩子都不怕冷的,这种天气,竟然不穿羽绒服。”
祝东炎道:“接下来会更冷,以你现在的体质,恐怕扛不住。你现在订票吧,我们会送你去机场。”
丁昔酒没回应,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问道:“能借你电话用一下吗?”
祝东炎把手机给她。
丁昔酒道:“麻烦你出去一下,我想给家人打个电话。”
祝东炎迟疑了一下,出门了。
丁昔酒拨了一个国内的号码,许久,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您好,是哪位?”
“丁老师,是我。”
那边欣喜道:“酒酒啊,你出国了吗?怎么是国外的号码?”
丁昔酒道:“嗯,出来度假。丁老师,我想问个事情,陈陨,是不是出狱了?”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张警官几年前就告诉我,他出狱了,不过出狱之后就去了国外,我想着他不会再接近你了,又不想让你担心,就没跟你说。”
丁昔酒有些失神,握着电话的手不由得紧了紧,低低问道:“知道他是去了哪个国家吗?”
“这倒没有听说。”那边的声音显得有些紧张,“怎么了酒酒?那个混蛋去找你了吗?”
丁昔酒道:“没有,他哪敢?丁老师,我这会儿有点事情,不太方便多聊,回国后再去看你。”
“好,你在外面要多加小心。”
“知道了,你也保重身体。”
丁昔酒挂了电话,镇定了一会儿后,拉开房门。
祝东炎靠在对面的墙上,缓缓走了过来。
丁昔酒把手机还给他,道:“你之前说过,你们的基地在莫斯科?”
祝东炎警惕地看了她一眼,道:“为什么问这个?”
“我想去。”丁昔酒直截了当。
祝东炎撇撇嘴,道:“我可没有捡一个酒鬼回去的想法。”
丁昔酒道:“莫名其妙的,差点就客死异乡,我可忍不了这口气。”
祝东炎不可置信道:“你想报仇?丁昔酒,生命可贵,能从他们手里活下来,已经不容易了,别再胡来。”
丁昔酒坚持道:“要是我对你们有用呢?”
祝东炎看着她小小的身板,道:“比如?”
丁昔酒道:“我的观察能力,你见识过了。”
祝东炎点点头。的确,她轻而易举地记住了他的手机号。
“我很会记人脸。阿尔杰是国字脸,眼睛深蓝色,睫毛和胡须都是黑色,而且非常浓密,他的左脸有一颗明显的红痣,右脸有一道四厘米长的刀疤。一直跟着他的两个人,白人的眼睛是深褐色,胡须淡灰色,有些轻微龅牙,笑起来能看到酒窝。黑人的眼睛是黄色的,双眉间距很大,塌鼻子,小时候应该是兔唇,修补手术不如我们国内的好……”丁昔酒几乎把每个人都说了一遍,生怕祝东炎不信,还补充了一句,“描述得可能不直观,我现在就能把他们全画下来,我的画一定会对你们有用——除非你在现场有机会拍下他们的照片。”
祝东炎看了她很久,在她说话的时候,一直认真听着。他承认这神采飞扬的自信让他有瞬间的着迷,但他依然坚持道:“等我们抓到了阿尔杰那伙人,会通知你的,到时候你可以以探监的名义来骂他几句。”
丁昔酒被他逗笑了。
祝东炎继续道:“至于你,中国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阿尔杰能在欧洲横行霸道,但绝不敢在中国的土地上做一点出格的事情,所以,你还是回去吧。”
丁昔酒站久了觉得累,靠在床头,气定神闲道:“从这儿回去要转机,怎么也得十几个小时,你觉得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能回去?”
祝东炎道:“医生说你恢复得不错。”
“但我还是会时不时晕倒啊,就好比现在,你需要帮我按一下急救铃。”丁昔酒说着,真的一头栽倒在床上,虚弱地睁着眼睛。
祝东炎开始还以为她故意的,但医生过来一检查,真的是低血压。祝东炎向医生询问,丁昔酒是否能坐飞机。医生说可以,但必须有人陪同。
祝东炎看着病床上的丁昔酒,有一种自己被讹上了的感觉。他和队友们商量,买第二天回莫斯科的机票,丁昔酒和他们一起回去。
伊万有些八卦地问:“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女人了?”
“你会看上这么一个大麻烦?”祝东炎眼神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等她痊愈了,再让她回去,免得路上出什么问题,半身不遂又赖上我们。”
伊万冒着被眼神射穿的危险提醒他:“是找你,不是找我们。”
丁昔酒能清楚地判断,自己是在做梦。
她看到那些压在自己身上的,恶鬼一般的脸。曾经有一段时间,无数次长夜失眠,来来回回的画面,都是那些丑恶的面孔。但是近些年,随着慢慢长大,她已经把这些痛苦的回忆掩埋好了。她以为自此可以摆脱,可以新生,甚至第一次鼓起勇气去爱一个人——虽然那段感情以骗局开场、荒诞落幕。
那个压在身上的恶鬼,抬起头,变成了方怀盛的脸。丁昔酒心生厌恶,想要把他推开,但倏忽又变成了祝东炎的脸。他低头吻她,唇齿温润,触感清晰。
丁昔酒大叫一声,几乎从病床上弹起来,浑身湿透,精疲力尽。
祝东炎就住在她隔壁的房间,听到叫声,立即破门而入。
房间里开着一盏二十四小时的灯,微弱的灯光下,祝东炎看清房间里并没有什么人闯入,丁昔酒也好好地坐在床上。
“你大叫什么?”祝东炎有些不高兴地问她。
丁昔酒擦了把汗,一半的意识仿佛还游离在外,看到祝东炎慢慢朝床边走来,对着自己俯下了身,继续刚才那个吻。
她觉得分外焦躁,又浑身寒颤,不由得裹紧了被子,再抬头时,发现祝东炎还站在门口。
完了。丁昔酒看着祝东炎,失魂落魄道:“怎么办?我好像精神错乱了。”
祝东炎走过来,拉了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下,道:“怎么错乱?”
丁昔酒道:“不好意思说。”
“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祝东炎接连问道,“让我去救你的时候,怎么没不好意思?”
丁昔酒道:“那种时候要是脸皮太薄,会没命的。”
祝东炎:“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万一我骗你的呢?”
丁昔酒:“我没想过你会骗人,好像你长这个样子,就不会让我联想到骗人。”
祝东炎:“都会杀人了,骗起人来更是容易。”她说过的,不想和杀人犯为伍。
“对不起。”丁昔酒微微低下了头,为之前的误解感到抱歉,“能和我讲讲这件事情吗?”
祝东炎道:“以后有机会吧。”
丁昔酒知道,他是拒绝了。
“我看你思维很清晰,说话又有条理,应该没有精神错乱。”祝东炎做了总结,站起身,准备离开。
丁昔酒道:“也许那不能说是精神错乱,而是幻觉。”
祝东炎道:“你只是做恶梦了。”
丁昔酒道:“明明发生在我醒来之后。”
祝东炎道:“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丁昔酒道:“你亲了我,就刚才。”
祝东炎愣住了,继而颇有些暧昧地看着丁昔酒,仿佛在试探,她是不是正在对他发出某种邀请。
丁昔酒道:“千万别多想,我没有要勾引你的意思。”
祝东炎道:“好吧,希望你不要再出现类似的幻觉。晚安。”
丁昔酒看着祝东炎出门,心中十分不安。她知道精神错乱或者幻觉都是有可能出现的戒断反应,甚至做好了准备,但真的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恐惧。
下半夜,丁昔酒怎么都没有睡着,失眠的日子以前也有,她的应对办法通常就是喝半瓶红酒,立竿见影。而现在,躺在医院病床上,她只能眼睁睁瞪着天花板。
直到天际出现朦胧的白光,丁昔酒才有了些睡意,但护士很快就进来送早餐,她被吵醒之后,就彻底睡不着了。
中午,一行人收拾行李准备前往机场。丁昔酒没什么可收拾的,正默默哀悼被劫时丢失的行李箱时,安妮推着那只银色的大箱子向她走了过来。
丁昔酒惊喜道:“天呐!你是怎么找到它的?”
安妮道:“我们根据一则报案信息,找到了莉莉娅。她还算聪明,为了不让那些人报复,假借了一个中国身份报案的。我们教训了她一下,安全起见,你们暂时还是别联系了。”
丁昔酒道:“谢谢。”
安妮道:“不客气。”
她才不会告诉丁昔酒,他们教训莉莉娅的的方式,是把她的发型剪得和米歇尔一样。对于行差踏错很快就要走上歧途的年轻人,海豚组织下手绝不手软。
飞机上,丁昔酒的座位和祝东炎的在一起,她在祝东炎的左边,而拉□□亚在祝东炎的右边。
丁昔酒的头痛发作了很久,现在终于可以闭目休息了。她靠在椅子上,不知过了多久,觉得有些冷,便睁开眼睛,想问空姐要个毯子。却不料,看到飞机过道里,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正在向她走来。
丁昔酒看到女孩的脸,几乎毛骨悚然,下意识叫了一声:“郝好。”
郝好脸色惨白,身上带着水渍,有些阴郁地问她:“萱萱,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来找我?”
她一点点走近,哀求道:“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丁昔酒慌乱之中想到什么,重重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痛感袭来,她忍着没有叫出声,而同时,眼前的小女孩不见了。
一旁的祝东炎感觉到她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又是幻觉。”丁昔酒疲惫地靠着椅背,“我看到了小时候的朋友,真可怕。”
祝东炎道:“小时候的朋友,不应该很可爱吗?”
丁昔酒脸色苍白,轻声说道:“是,也不是。”
祝东炎不动声色,握住了丁昔酒的手,由于位置靠得近,谁也不会看到他们的小动作。他只说了一句:“睡吧。”
“祝东炎。”丁昔酒忽然转过头看着他,“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什么?”
“你能笑一下吗?”自从认识以来,她从来没有见他笑过。
祝东炎一脸纳闷,问:“为什么?”
“你笑一下,可能我会轻松点,你一直板着张脸让我有点紧张。”见祝东炎不回应,又补充一句,“你们俄罗斯人都这么冷漠吗?”
“冷漠和热情,与笑不笑有什么关系?”祝东炎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习惯性的笑容,不是礼貌,而是伪善。我不是严肃的人,遇到好笑的事情,还是会笑的。”
丁昔酒打算终止与他的谈话。
祝东炎倒也好心,给她挑了一个动画片看,道:“你看这个放松一下吧。”
丁昔酒还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祝东炎看到了什么好笑的画面,很突然的,一个笑容绽放在他脸上。嗯,的确不是严肃的人呢,看个动画片都能笑这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