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飞舞》紫月纱依

33、往事如风（下）

　　窗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屋里气氛低沉，紧张至极。

　　“呼呼——呃……”阵痛早已没有间隙，如同涨潮的海水般将昆陵真彻底卷入了痛苦的漩涡。他很想喊叫，嘶哑的嗓子却再也发不出声音，只能把头使劲向后仰起，本已艰难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迫。

　　“阿秀，去拿师兄的药！”发现昆陵真的异状，君怀罗不由惊叫道：“快点！”持续的剧痛竟然引发了他的哮症，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药……什么药？”昆陵秀完全被吓懵了，支吾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说完跌跌撞撞地朝隔壁药庐跑去。

　　“阿罗，呃……”咬牙缓过这波阵痛，昆陵真半靠在床头喘息不定，竭力调整着呼吸，对君怀罗道：“无论如何，要救孩子……”

　　“这——”孩子尚未足月，且是双胎，能够双双保全的几率并不高。

　　“我……我不会放弃……”昆陵真垂眼摸摸肚子，艰难却也坚定地道：“可是孩子，一定要救。”

　　“好，我答应你。”沉吟片刻，君怀罗肃容道：“不过师兄也得答应我，你要替我治好飘儿。”

　　“……好！”

　　“嗯——啊……”突然，一阵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的宫缩袭来，昆陵真虚弱不堪的身体再也无法承受，尖锐的痛叫戛然而止，眼前的世界骤然漆黑，他浑身一颤，顿时失去了知觉。

　　“师兄，师兄——”君怀罗急忙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银针，行云流水般迅速刺入昆陵真周身几处重要穴位。

　　在药庐乱翻一通后，昆陵秀终于找到其实就放在最显眼位置的药瓶，他抓起药急急往外跑，结果刚冲出门就和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阿秀，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毛手毛脚的……”来人单手捂着腹部，不悦地皱了皱眉，清俊温润的面容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霜。

　　“教主，怎么是你？”昆陵秀抬眼一看，讶然道。原来被他撞到的人竟是拜月教教主，君怀仞。

　　“大哥，是你么？快点进来。”昆陵秀正要开口解释，君怀罗的声音便从屋内传了出来，想必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阿罗，这是怎么回事？”君怀仞一时摸不清状况。

　　“我没时间解释了……”君怀罗简单地向兄长介绍了昆陵真的情况，“总之，师兄和孩子现在很危险，我需要你的帮助。”

　　小心翼翼地扶起早已失去意识的人，强行灌下半碗补气补血的药物，君怀仞盘腿坐到昆陵真身后，运起功力，将真气源源不断地输送进他的体内。

　　温和绵长的内力随着血脉运行缓缓走遍全身，昆陵真睫毛颤动，悠悠醒转，只觉腹中的疼痛尤甚当初，但虚软的身体却是有些不同，似是添了几分力气。

　　“啊……”隆起的肚腹再次变硬，坚如磐石，昆陵真的双眼陡然睁大，向两侧大开的双腿不停颤抖着，发出凄厉而嘶哑的痛叫，“啊……”

　　随着这波激痛的来袭，昆陵真的身体猛地一阵抽搐，只觉一股暖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身下冲泄而出，他知道，这是羊水破了。

　　“呃——啊……”羊水既然已破，孩子自然不能再耽搁，身为医者，昆陵真很清楚眼下的状况。他勉力抬起上半身，双手死死按住腹部，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向下推挤，随即又因体力不支颓然地倒了回去。

　　“师兄，不要放弃，就快好了……”君怀罗使劲揉抚着昆陵真的肚子，安慰道：“没事的，孩子不会有事，你也不会——”

　　“唔……”昆陵真使劲向后仰起头，秀目圆睁，面容扭曲。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能断断续续地不停发出痛吟，而且就连这低吟，也是越来越弱了。

　　腹中的疼痛愈加难以忍耐，疲弱的身体却已到达极限，若非雪凝丸的药效以及君怀仞的深厚功力撑着，昆陵真只怕早就不能坚持。

　　汩汩流出的羊水并非清亮的白色，而是夹杂着些许血丝，呈现出让人触目惊心的绯红色，这是血崩的征兆。听着昆陵真的喘息越发急促，君家兄妹的眉头也是越蹙越紧，焦躁的气氛在空气中逐渐弥漫。

　　“大哥，你和阿秀扶好师兄。”心知昆陵真的情况并不乐观，君怀罗当机立断，强自镇定道：“我要为他推腹，孩子……不能再拖了……”虽然胎儿此时已经下来，可是师兄的体力早已耗尽，以他现在的身体，如果没有外力的帮助，绝对无法自己诞下孩子。

　　“嗯——啊……”昆陵真痛得神志模糊，恍然间只见师妹坐在床沿，双手交叠，用力地按压自己的肚子。胎儿的坠势因为外力明显加强，强烈的痛楚几乎要将他撕成两半。

　　天色将明之际，婴儿微弱的啼哭声终于在房间里响起，两个孩子几乎是同时出来的。就在第二个孩子出来的那一刻，鲜红的温热液体就像挡不住的源泉一般，汹涌地冲出昆陵真虚弱至极的身体。

　　最令人揪心的情况还是出现了，君怀罗心头一紧，顾不上那两个柔弱的孩子，匆匆封住昆陵真胸腹诸穴，随即俯下身为他针炙施药，希望能尽快止住血。君怀仞同样不敢放手，以自身真气护住昆陵真的心脉。

　　“大小姐，你快看看孩子，这个孩子，他……”就在君怀罗好不容易松下一口气的同时，昆陵秀惊慌失措的声音传入耳中。

　　君怀罗闻言色变，匆忙夺过孩子，立即进行救治，昆陵秀则手忙脚乱地拍哄着呜咽不止的小女婴。

　　“呜哇哇……”不知过了多久，另一道娇弱的哭声终于响起。

　　君怀罗如释重负地扑到兄长怀中失声痛哭，为什么那时候没有人可以救她的孩子。

　　紧紧拥着触景生情的妹妹，君怀仞什么也没说，转头看向窗外。

　　雨似乎小了不少，东方的天空露出了微微的鱼肚白。

　　天，大概就要放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