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有情人终不成眷属（一） ...
-
结界里灵力猛地波动起来，好像四面八方都有力量挤压过来，眼前一片白光熠熠，瞬间吞噬视线。
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没有夜空盘月，没有那黑漆漆的森林，也没有那瞪着双眼望着天的泰生，一切都消失了。
玉无殇拉着庄缡，两个人随着振幅微微趔趄。
许久之后，一切平静下去，白色的光芒散去，场景变幻成了一个小院，小院不大，也不考究，角落里还对着扫帚等杂物，只是小院前矗立着一个朱红色的大型二层建筑，庄缡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琴瑟轩。
琴瑟轩的后院，一个不知名的小院落里，白净的双髻小姑娘正蹲在门前石基上，卖力洗着衣服。
她额头上蒙着一层细汗，碎发粘在额前，身前有一个比她身子还大的木盆，里面有着堆积如山的衣服。
二人走近，庄缡伸手在小姑娘眼前晃了晃，见到对方不为所动，便知道这个结界里，别人是看不到他二人的。
“这个结界是界中界，入界者自化无形。”玉无殇道。
看来这个树妖也确实道行了得。
“再看看。”庄缡莞尔。
玉无殇微微点头，道：“好。”
“妙音！妙音！”小院外传来一个女子不耐烦的声音，人还没进院子，被水烟熏哑了的嗓音就传了进来。
“嗳！我在这。”小姑娘抬起头，露出一双晶晶亮的眸子。
原来这小丫头是妙音，看起来十几岁模样，确实是未长成的姑娘，却已经可以看出将来的姿容。
“嗨！我当你在哪呢！”一名朱钗繁复的红衣女子走进了院子，眉眼胭脂描画得甚为浓重，她手里抱着几件衣服，走过来，直接丢在妙音脚前。
“把我这几件衣服先洗了，明儿个见李员外，着急穿。”浓妆女子颐指气使。
妙音点点头，道：“嗳！好。” 白皙小脸上笑意盈盈，道：“朱砂娘子今天打扮的好生漂亮。”
“那是！”朱砂娘子抚了抚头上朱钗，扭捏着身子，道：“我的美貌不知道遭多少人嫉妒，昨天那个小蹄子还敢跟我抢刘大贵人，直接被我大耳刮子抽脸！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她自顾自地说着，妙音就只能陪着笑听着，插不上话。
许是说累了，她打了个哈欠，露出厚重的舌苔。
“得了，我不跟你废话了，跟你说那么多我也赚不来银子。”说着，朱砂娘子欲转身离去，却又折了回来，兴趣盎然地道：“说起不知天高地厚，刚才听说前厅大白天闯进来一个吃白食的，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不，被打了一顿就准备关进柴房，日后用来当龟公驱使抵债，那一身的穷酸劲儿，应该跟你很像的！”
朱砂娘子唇色涂抹嫣红油脂，说话间浓重的口气喷在妙音脸上。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目送着朱砂娘子扭着水蛇腰走出院子，才不禁叹了口气，把脚边的脏衣服捡进了木盆里，用力搓揉着。
院外又开始了吵杂，一堆人似乎朝这边走了过来，同时还夹杂着咒骂声：“小兔崽子，敢来太岁头上动土？”“也不瞧瞧这里什么地方，也敢来白吃白喝？”“今天打你一顿算便宜你了！”
一行人抬着一个米白色布袍的男子走了进来，为首的那名头戴黑色布帽，对着妙音嚷道：“让开让开！别挡着柴房门口！”
妙音连忙提着裙裾跳了起来，让开了道路，一行人就将这名布袍男子丢进了柴房。
“妈的，害老子出苦力抬你，刚才真该多踹你两脚！”头戴黑色布帽的龟公恶狠狠地骂道。
布袍男子挣扎着坐了起来，道：“刚才明明是你们的人硬拉着我进来的，然后安排了一桌子的饭，怎能说我来故意白吃白喝？”
“去你的吧！”龟公头子狠狠一脚，将布衣男子踹倒回去，从牙缝里挤出恶狠狠的话：“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也不看看这一身的穷酸劲，净往里面拉什么拉！”说着，他便出了柴房。
紧接锁链作响，门便锁上了，几名龟公对妙音好一阵调戏，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了。
待到门外的吵杂散去，柴房的锁链再度哗啦啦响了起来，布袍男子实在直不起腰身，他只能平躺在一堆杂草上，眼睛朝门口望过去。
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姑娘探头进来，看着他，怯生生道：“你没事吧？”
白袍男子清秀的脸庞蒙上一层红昏，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
小姑娘端着一碗温水走了进来，蹲在白袍男子身前，道：“你喝口水吧？”
白袍男子挣扎着侧坐了起来，接过碗喝了个干净，又躺了回去。
“我叫妙音，你叫什么？”
“我叫泰生。”
“你来这里干什么？”妙音问。
泰生咳嗽了一声，强忍着喉头血气，回答道：“进京赶考，路过此地。”
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蹲着，都是彼此最落魄的模样，毫无设防地聊起了天，两对眸子都亮晶晶的，映出彼此的样貌。
小院里，骄阳生辉，晒得草木枯萎，妙音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此刻顶着大太阳，依旧在洗着衣服。
外院奔进来一个人，白袍已经洗的发黄，但穿在身上看起来很精神。他快步走进来，就见到妙音在洗衣服。连忙把妙音拉起来，到一边屋檐下坐着，道：“怎的还在洗衣服，妈妈不是说，让你好好研习琴艺，为何又来做这粗活？”
妙音捏了捏自己微微发痛并泡白了的双手，道：“没事，朱砂娘子交代刘大善人的衣服要立刻洗出来，大善人晚上回家。”
“那为何交代给你做，你现在是花娘，不需要做这些粗活。”泰生在她旁边坐下，很心疼地看着那纤纤玉指。
“没事，我快快洗完，晾好了之后就可以去练琴了。”妙音说着，就要站起来，却被泰生一把拉着又坐了回去。
“那也不需要你来洗。”泰生走过去搬了盆子，回到阴凉地里，说道：“我洗。”说着，双手就伸进木盆开始揉搓衣物。
妙音笑了笑，道：“你一个大男人，哪能做这些洗衣的事情？”
泰生也笑道：“只要不需要你做就行。”
两个人相视一笑，眼中都是幸福与甜蜜。
“哦，对了！”泰生甩了甩手上的水，把湿哒哒的手在腿上胡乱一擦，然后伸到怀里，摸出了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递给了妙音。
妙音接过来，问：“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泰生一脸的期许。
红布被玉指剥落，露出一只灰褐色的漆木簪子，上面有一点点的白银小花。
妙音很惊讶，看着泰生。
泰生微笑道：“我给你戴起来，可好？”
妙音敛目低垂，不敢看他，却点了点头。
泰生脸上洋溢着笑容，又将手在身上擦了擦，保证没有污水了之后，才郑重地接过簪子，别在妙音的发髻上。
娇小可爱的银色小花反着骄阳光辉，显得有几分可爱，戴在妙音的头上，更加衬托那秀丽的美貌。
“呀！”妙音低呼一声，指着泰生的腰侧，道：“你衣服破了。”
果然，在两片衣料接缝的地方，开了线，裂出了好大一条豁口。
泰生连忙侧身去看，在看到破掉的衣服后，有几分不好意思地说：“昨日去码头扛了些货物，不妨事，我一会补一补。”
不用泰生过多解释，就知道他是为了给她买这个簪子才去码头当的苦力，妙音眼里全是愧疚与心痛，但心里是甜丝丝的。
“不然……你脱下来，我给你补补。”
泰生有几分不好意思，但还是脱了外衣，递给妙音，自己穿着洗得干净但发旧的中衣，脸带笑意地蹲回去洗衣服。
妙音脸上一阵羞红，从一旁的簸箩里取了针线，一针一线地为泰生缝补衣服，忍不住还念叨了一句：“转眼都大半年了，你还是整天穿着这身白袍，真不该乱花钱买什么簪子，去买件新衣才是正经。”
“没事，这衣服挺好，还能穿。”泰生抬起了俊秀的脸庞，朝一副贤妻模样的妙音望了过去。
妙音对他笑笑，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平淡却饱含情意。
庄缡抱着手臂，欣赏着眼前的一对佳人，虽然都身着布衣，生活凄苦，但彼此眼中都是对方，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但是美好都是暂时的，这注定是个悲剧的故事。
“好小子，你在这里摸鱼？！”低矮肥胖且胭脂气浓重，看起来上了年纪的女子已经站在了她们身后，叉着腰指着泰生，怒骂道：“小杂种，谁许你摸进后院来的？”
“妈妈！”妙音连忙站了起来，迎上前去。
老鸨看了看她手里的衣服和针线，白眼翻的几乎看不到黑眼仁，她抑郁道：“我就说刚才听见后院里有人说话，方才悄悄过来一看，果然让我有收获，有人犯贱贴赔！”
怪不得悄无声息的就站在了身后，原来是悄悄莫莫地溜进来的，也亏得她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妙音涨红了脸，将衣服背到身后，顺便用身体挡住仅着中衣的泰生，道：“妈妈，我就是帮忙缝下衣服。”
“哼！下贱东西！”老鸨啐了一口，道：“你的手是用来弹琴的，是用来给琴瑟轩赚钱的，不是用来给这些龟公缝衣服的！贱胚子！”
“妈妈，请你不要这样说妙音！”泰生霍地站了起来，但最终还是压下了怒火，尽量平和语气，心中担心连累妙音。
“我就说了，怎么着吧？我今儿还连你这个龟奴一起骂！”说着，她一把夺过妙音手里的衣服，丢在地上，使劲用脚踩跺。
两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是屈辱，但泰生却是愤怒多一些。
庄缡抱着双臂，气不打一处来，食指一勾，那根躺倒的针自己站了起来。
“哦呦呦！痛死我啦！”老鸨子踩着踩着突然叫着跳起来，她身后瞬间围拢一圈凶神恶煞的龟公。
“花妈妈，您怎么啦？”龟公头子连忙扶着老鸨子坐下，一脸的殷勤。
“哎呀，痛死啦痛死啦！”矮胖的花妈妈艰难地搬起脚，凑到脚底去一看，看到了一根绣花针。
“小蹄子，你是想害死我是吧？”花妈妈拔了针，气冲冲地冲上去，用针使劲戳了几下妙音的胳膊。
妙音吃痛，却不敢惊呼，瑟缩起来，唯唯诺诺道：“妈妈莫动怒，妙音不是故意的。”
泰生实在忍无可忍，他怒喝着冲上前来，却立刻被一群身强体壮的龟公按倒在地，白皙的脸庞上踩着一只肮脏的布鞋。
“小赤佬，给老子好好的趴着！”龟公头子说着，丝毫没有挪开脚的意思，反而加重了几分力道。
花妈妈恶毒的小眼睛扫过地上的泰生，然后满意地绕着妙音转了几个圈，道：“平日里没注意，妙音都长成大姑娘了，那便宣传宣传，过几日将初/夜卖个好价钱。”
庄缡听到，泰生脑海中啪地一响，似乎是神经断裂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有情人终不成眷属（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