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有情人终不成眷属（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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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龟奴拳打脚踢之后，将晕厥的泰生抬走了，那铺着歪歪斜斜青石板的道路上，留下了一串细而绵长的滴落血痕，宛如盛开了一地的妖冶彼岸红花。
妙音目送着心上人被抬走，却什么都阻止不了，眼中泪水涟涟。突然她攥紧双拳，跺了跺脚，奔出了小院。
庄缡怕妙音做傻事，但结界里他却做不了什么，还是拉着玉无殇跟了上去。
回廊弯弯绕绕，妙音一边哭泣一边奔跑，最后来到一间房前，撞门进去。
屋里简单的摆设，多与的物件一概没有，更不存在什么装饰，只是在床前的小桌上，摆着一柄并未上漆的筝。
妙音掀开一口大箱子，把自己为数不多的衣服全都拽了出来丢在地上，又将压在下面的厚厚被褥拉了出来，最后掏出一个小袋子，那袋子绣着精致的花色，沉甸甸的，却是一只钱袋。
这是妙音这些年攒下的钱，她期盼着有朝一日可以靠这笔钱离开这个纸醉金迷的火坑，但今天，她要用这笔钱救泰生，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打定了主意，妙音攥着钱袋，又跑了出去。
“妈妈！”妙音冲进了一间偌大且华丽的房间，房间里熏着格外浓郁的香料，呛得人几乎就要流眼泪，还有那一幅幅悬轴古画挂在墙上，好似开展览一样挤在一起，愈发显得刻意附庸风雅。
花妈妈坐在厅中，肥胖的身躯卡在太师椅里，正用牙签剔着牙，面前是一副沾着闪亮油光的鸡架。
妙音一下扑了过去，花妈妈差点用牙签戳死自己。
“呸！干什么这么冒冒失失的？！”吐了牙签，花妈妈大怒。
妙音跪在太师椅旁，抓着花妈妈粗短的小腿，泣道：“妈妈，妙音只求您放过泰生吧！”
花妈妈一脚踢开她，道：“你这贱蹄子，凭什么求我？”
“我有钱！”妙音连忙爬起来，并不敢起身，双手捧了钱袋过去。
花妈妈一把抢过钱袋，在手里掂了掂，颇有几分意外，但随即，她的眼神闪过一丝狡黠，斜着眼睛看着妙音，道：“钱我就收下了，但这只能保证他不受更多皮肉之苦，到底要不要救他，却要看你的表现了。”
妙音一双含泪杏眼猛地睁大了，她定定地看着冷笑的花妈妈半响，又软软地瘫坐回去。她知道花妈妈的意思，不需要更多的说明，在琴瑟轩待了这么久，花妈妈图的什么她自是再清楚不过了。
花妈妈继续笑着游说，道：“想救你的心上人吧？那今天晚上就老老实实应承了朱老爷的恩赏，否则我一定将他暴尸荒野，喂豺狼虎豹。”语调刻意表现慈爱，但说出的话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妙音贝齿咬着下唇，许久后，终于用力点了点头，眼神中失去了光彩。
“妙音听从妈妈安排。”
花妈妈听闻，立刻起身，将妙音扶了起来，好似新得了一棵摇钱树一样，宝贝地抚摸着妙音的脸蛋，道：“妈妈从来都说妙音是最懂事的，你果然没让妈妈失望！”说着，她伸着套着三圈横肉的脖子，向外喊道：“百灵、百艳，赶紧进来帮妙音沐浴梳妆，今儿晚上服侍朱老爷！”
门外急慌慌进来两个粗壮丫头，连声应和，一边说着恭喜的话，一边略显粗暴地拉着妙音走了出去。
朱红所漆门槛甚高，纤纤莲足迈了出去，便永远回不了头。
庄缡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世上为何会有这样的恶人。”
玉无殇扫了一眼庄缡的侧颜，淡淡道：“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庄缡怔了怔，目光顺着妙音的背影一路看过去，看过亭台楼阁，看过蜿蜒回廊，最后道：“我此生最怕悲剧，怕是还要继续让我们看戏。”
果然，下一幕，便是长久不见天日的柴房，空气里漂浮着霉烂的气味，许久不曾粉刷的白墙角落里，爬满了横生的霉点子，约莫都有一扎长的大老鼠从角落里跑过，猛地扎进枯草堆里。
庄缡与玉无殇迈过门槛走了进来，就见到一室的狼藉——泰生被按着跪在地上，身旁围着一群凶神恶煞的龟奴。
矮胖的花妈妈用绢帕捂着塌鼻梁，小眼睛扫了一圈空气中的漂浮物，嫌弃道：“这都什么味儿。”
“妈妈您坐。”方脸龟公端了一把椅子，搁在花妈妈肥胖的屁/股下边。
花妈妈受用无比，靠坐进去，转脸就气势汹汹地对着满身伤痕的泰生道：“混小子，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求妙音？简直作死！”
泰生眼中有着紧张和绝望，他哀求道：“妈妈，我与妙音两情相悦，但求你让我带她走，我必定用我一生来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你的一生？”花妈妈不屑道：“值几个银子？你可知道我把妙音的初夜卖到了多少钱？”说着，她伸出了佩戴着数枚翡翠戒指的短胖手指，比出了五根手指，高声道：“五百两啊，你这个挣铜板的出得起五百两银锭子吗？”
泰生用被捆绑在身前的双手对着花妈妈连连作揖，道：“妈妈，晚生求您，我与妙音两情相悦，只求此生可以相守……妈妈，求您大恩大德，放过我们……”
花妈妈眼里闪过一抹阴毒的光芒，随即脸上挂上了笑意，凑过身去道：“真想让我把妙音许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泰生的眼中重燃了希望的光芒，连忙说道：“为娶妙音，晚生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但凭妈妈吩咐！”
花妈妈眼里闪过一丝促狭，她笑道：“确定是，任何代价？”
泰生咣咣磕着头，额头上都嗑出了血印子。
“晚生愿付任何代价，只求不要卖妙音出去接客！”
花妈妈冷笑，道：“我也不瞒你，昨晚朱老爷已经买了妙音初夜，此刻还在妙音房里歇着呢！”
泰生的动作僵住了，他双手撑在地上，身体抑制不住地有些发抖。
花妈妈道：“是不是觉得青楼女子污秽不堪配不得你们这些读书人了？我给你个机会，只要你从这个门里爬出去，再也不回来，老娘就放过你。”
泰生双手攥紧了拳头，低着头，咬着牙道：“都是我没用。”
“知道没用就快滚吧！琴瑟轩不养闲人！”说着花妈妈就站了起来，转身就要离去。
“不！”泰生高声道：“我不走！只要我没见到妙音，我绝对不走！”
“小兔崽子你胆子挺肥啊？”龟公头子一巴掌就抽在泰生头上，恶狠狠道：“你还有什么资格谈条件，让你滚是对你客气了！”
要不是被几个龟奴按着，泰生就被抽倒在地了，他忍着脑袋里嗡嗡的回响之声，咬着牙道：“为何要这般待我们……我不走，绝对不能走，除非我死了！”这话说的坚决，一口白牙间渗着血色。
“想死还不容易？琴瑟轩哪年不死几个人的？”龟奴头子脸上显现狰狞的神态，道：“那老子便送你一程！”
“住手！”一声娇喝从门外传了进来，竹帘一挑，从门外走进一个美艳无方之人，她乌发盘髻，饰着金钗珠花，紫色长裙裹着玲珑身段，五官秀丽可人，妆容描画得也精致，只是她眼神空洞，神态之中有几分麻木。
“妙音小祖宗，你来干什么？”花妈妈连忙上前，拦在自己新获的摇钱树跟前，脸上陪着笑，称谓也都变了。
“我来让他滚。”妙音语气冷淡，语调略有几分机械。
花妈妈有几分吃惊，将信将疑道：“你说的是真的。”
“自是不假。”妙音说着，推开花妈妈的手臂，走了过去。
泰生连忙抬起脸，眼神充满期待，又无比恐惧。
“方才她说的可是真的？”
妙音冷漠道：“真的。”
泰生眼中蒙上一层绝望的神色，但片刻后，他又重新换上坚定的目光，道：“妙音，这不妨事，只要你跟我走，我们……”
“我不会跟你走。”妙音打断他，说道：“你一届穷酸书生，百无一用，今天让我跟你走，难道明日我要同你一起过吸风饮露的穷苦日子吗？”
泰生语塞，但还是说道：“我们现在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是情义值千金，一切都会好的！”
“会好吗？”妙音冷笑，道：“你一直口口声声说要上京赶考，却一直赖在这里不走，还叫我跟你一起出去吃苦受穷，你安的什么心？”
“妙音……你说什么……”泰生眼中涌上失落的情绪，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
“这还听不出么？”妙音从袖中抽出那只漆木钗子，拿起在眼前端详，道：“以前我不知道什么好，现在头上的金钗到底比这筷子模样的东西强上百倍，这东西你还是拿走吧！”说着，她玉手向下一掼，将漆木钗子重重甩在了泰生面前。
漆木钗子在地上弹了几弹，发出一阵清脆声响。
泰生有些难以置信，他盯着地上的钗子，然后缓缓仰起头，望着眼前装扮华丽的妙音，只觉得和之前的妙音如此相像，却又截然不同。
“滚，别再让我见到你。”妙音冷笑着说着，眼角已经噙满泪花，但是泰生却深深埋下了头，没有看到。
“好，我会上京赶考，我会让你知道……”泰生咳了一口血，阻断了话语，但他并未在意嘴角的鲜血，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抓着他的人也放弃了对他的钳制。
所有人，似乎都放弃了他。
他垂着头，僵尸一般地向外走去，不去看任何人，嘴里却不住地自言自语：“我会去考科举……我一定要高中……我一定要回来……”
泰生的身影消失了，妙音也捂着满脸的泪水，奔了出去。
花妈妈撇了撇嘴，还未说话，旁边的龟奴便凑了过来，低声道：“万一来日这小子真的中了什么榜眼探花，我们岂不是……”
“嗯，那便不要让他回来了就是。”花妈妈眼底闪过一丝冷色，她从怀里摸出一个绣花钱袋，递给了龟奴，道：“这个给你，你去安排吧，做的干净点儿！”
“小的遵命！”龟公拿了钱，满脸堆笑地将钱袋揣进怀里。
那个绣着精致花色的钱袋，正是两日前妙音亲手送给花妈妈的。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有情人终不成眷属（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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