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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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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俪桐的病情暂时稳定下来,迟良毅白日里工作,家里没人照料她,只好临时请了位保姆。父女俩对待沈俪桐小心翼翼,但她本人倒很宽心,仿佛释怀了许多。
尽管如此,迟花却觉察得到她偶尔流露出的伤感情绪。
沈俪桐脚伤还没痊愈,行动依旧要靠轮椅。
一次,迟花陪她去舞蹈机构时,她眼里的遗憾尤其令人触动。跳了多年的舞蹈,以后只能干巴巴地看别人轻盈的动作,而自己却望而却步。一手办起来的培训机构,她不忍割舍,该操心的事一点没少,即便还有那个心力,但架不住迟花和迟良毅的劝阻,最终也只能放下。
人无事可做时免不了胡思乱想,除了定期到医院检查、做化疗,沈俪桐的生活一下清闲下来。每每见她郁郁寡欢,父女俩心里也觉矛盾。
归根到底,她需要的不仅是亲人的陪伴。
...
迟花回校以后马不停蹄开始补课,落下的课程学得七七八八的时候,学校艺术节又快到了。
课间,教室里略嘈杂。
女生扬了扬手里的纸张,大声道:“还有谁想参加?”
艺术节比运动会要好很多,班上积极分子不少,不过一阵就汇集了许多报名表。
女生正坐下,不经意瞥到面前的一道身影。
“把表给我一份。”迟花伸出手,淡淡道。
乔诗梦负责统计,闻声抬起了头。
“你也要参加?”她下意识看了眼斜后方的宋安柯。
迟花:“不行?”
乔诗梦摇头,嘴上问道:“有想好哪个节目吗?”
节目清单已经由全班一致表决通过,只需要加入合适的表演者。得到她的答案,乔诗梦显然愣了。
“没想到你也会跳舞?”一旁女生语气微酸。
迟花不睬。
乔诗梦递上报名表,“你跳什么舞种?”
“芭蕾。”她吐出这两个字,拿着东西走了。
乔诗梦和同桌对视一眼,略感意外。以前没有注意,现在仔细打量倒不难发现,她的形体尤其适合舞蹈。身材纤细,高度也正合适,只是不知道她会跳舞,到底是真是假。
这一点很快得到印证。
放学后,同一表演组进入形体室参与选拔。
乔诗梦这么介意迟花,无非是因为宋安柯也要参加。他作为钢琴伴奏出场,也是要和大家一起上台的。
班上的几个人一同聚集到了一块儿,指导老师就在一旁。
里头正热闹,形体室外也聚集了目光。
“再用点力!”
周沫快趴到窗口了。
底下的姚远扶住他的腰,往上一送,终于把人稳住。
周沫闻讯赶来,还不忘带上几个兄弟。不过听墙角这种事只有他干得出来,其余几人都好整以暇地倚在过道的围栏上。
“怎么样?看到迟姐了吗?”姚远忍不住问。
“在旁边站着呢!”周沫半吊在空中,一边看一边汇报。
不过实质性的内容很少。
音乐声骤歇,看来是排练结束了。周沫跳下来没多久,形体室的门便开了。陆陆续续有人出来,迟花走在中间,见到几人立即停下脚步。
“你们怎么在这儿?”
“围观大佬跳舞呗!”周沫挑眉,“没想到啊没想到,迟姐还会跳舞呢?”
迟花闻言嗤笑,“你迟姐才艺多着呢!”
“这么说,你真被选上了?”王一鸣接话。
“很奇怪吗?”林现冷不防出声,话里显然向着迟花。
王一鸣一噎,转头看着林现笑起来。
兄弟,不带你这么护短的吧?
他也奇了怪了,就算哥几个看不出林现的心思,当事人总该有所察觉吧,可现在一看,迟花显然毫不知情,也不知道反射弧有多长。
王一鸣默默吐槽一番,几人已经转移话题。
“我们班的人哪有什么才艺?只好拉现哥一个人去撑场面了。”周沫挤眉弄眼。
姚远开始献宝:“对了,迟姐还不知道吧,现哥会写歌,而且唱得贼好听。”
迟花点头,毫不惊讶。
“不过我好像从来没有听过。”她回忆了下。
林现笑着回应,“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迟花莞尔,“那我暂时期待一下吧。”
这边几人站在一处说话,另一边的乔诗梦听了嬉笑声,不由停了脚步。从形体室里出来,她就有些闷闷不乐。刚才在里面,她一看迟花穿上舞鞋就知道了,她的确跳过芭蕾,而且底子不错。
服装不专业,但并不妨碍她展示,围观者的掌声就是最好的证明。
乔诗梦原本没有别的心思,可是节目敲定,难保不会被大家比较。她跳现代舞,其实完全没有可比性,但却始终过不了心里那关。
没有人喜欢别人比自己优秀,这对习惯占据众人视线中心的她来说,确实难以接受。自从上次被迟花“抓包”以后,她总觉得在她面前矮了一截,再加上周围人尤其是宋安柯对她态度的转变,她对迟花的排斥感更甚。
这会儿宋安柯还没离开,和她一样,正注视着同样的方向。
“去食堂吗?”
乔诗梦主动上前搭话。
他仿佛一愣,恍惚着点头。
两人一同离开。
“刚才迟花跳得挺好的,真不知道她还藏了这一手。”她微微笑了笑,其实心底在意他的想法。
宋安柯“嗯”了声,“我也挺惊讶的。”
他想说果然人不可貌相,不过细想,这句话好像不该用在迟花身上。
有些人就像宝藏,越是深挖越能发掘出亮眼的东西来。她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不过也或许是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乔诗梦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思,不过看得出他的走神。
这种感觉很不好。
她想问他对迟花有没有别的想法,然而强烈的自尊心不允许她这么做。
因此只能苦恼。
回到家里,迟花饭后就和沈俪桐商量了这件事。
“我全都生疏了,只会些基本功,你可不可以抽出时间教教我?”这是她突然决定参加艺术节的唯一目的——希望沈俪桐找回信息。
即使不能重新站上舞台,但热爱舞蹈的一颗心始终没变,她的价值一直都在。
迟花知道,这样才能让她明白,她很重要。
这么多年没练舞,迟花今天在众人的表现不过是班门弄斧,尽管提前跟着教学视频学习过,但远远达不到上台的水平。她在逼她,也在逼自己。
“这......我现在这样......”沈俪桐听了过后仍然犹豫。
“你就算坐着也有这个能力,”迟花眼神明亮,“就像以前那样。”
她垂下眸,陷入思考。
“我不知道你们学校有什么要求。”
见她松口,迟花欣慰地笑,“只要配合音乐编排就行,曲目适合现代芭蕾。”
沈俪桐望向她,笑着点头。
迟花俯身,开心地将人抱住。
沈俪桐抚了抚她的背,“谢谢你,迟花。”
孩子的心意她都知道,忽然有些感慨,这场病也不全是灾难和痛苦了!
艺术节当天,学校向家长开放。
礼堂内坐满了人,在漫长的等待中,四位主持人身着晚礼服,登上舞台,宣布开幕。
节目一个接着一个,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出现,底下观众热情持续高涨。
后台离舞台近,音乐声一起,这边也嗡嗡地响。表演者进进出出,房间里略显凌乱。
迟花换好服装后,出了更衣室。
短暂的安静过后,耳边又响起主持人的声音,接着是一段陌生的旋律。她没仔细听主持人的报幕,只闻着歌声往门边走。
是有些耳熟,不过不能确定是他的声音。
趴在门边的女生越来越多,迟花困惑地走近,隔着门缝瞥到了舞台中央的人。
难怪!
她轻笑了下,伫立在那儿,默默跟着旋律摆动。
林现平时说话嗓音有些低,可一开口竟然这么清亮,有种沾了蜜的感觉,唱得人起鸡皮疙瘩。她第一次听他唱歌,即使不懂音乐,也觉得好听。
这是他的自作曲,一开始主持人就有介绍。跟大多数人的感觉一样,会被他演唱的内容和曲调莫名地吸引住,这大概就是大家所说的魅力吧。
表演完毕,林现回到后台却不见迟花,又走到观众席上。
下个节目就是高二一班表演了。
他下来时,周围一圈的人都往这边瞧,目光始终追随,尤其是女生,偷偷摸摸看上几眼就忍不住心花怒放。
窸窸窣窣,四周传来细碎的议论声。
人一走近,王一鸣忍不住戏谑。
“行啊,一出手就吸粉无数,也不知道迟姐在后台有没有听见。”他眼里含笑,暗示意味十足。
姚远赞赏地盯着林现的服装,“这套衣服怎么这么帅!是不是化妆的原因,怎么脸也变白了?”
“你懂什么,人家现哥天生丽质。”周沫给人让座。
林现找着位置坐下,对几人的话并不在意,只盯着舞台问,“快到迟花了吧?”
周沫抬了抬下巴,“喏,那不是吗?”
话音刚落,台上灯光骤暗,底下的纷扰声跟着消停下来。
黑暗中,一道光束撒下,像倏然按下了开关键,众人反应过来,视线已经全被一人占据。边上,穿着西装的男生坐在钢琴面前,宋安柯缓缓抬起右手,食指按下琴键,另一盏聚光灯同时点亮,聚焦到舞台中央。
观众视线立即转移。
画面正中心的位置站立着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孩,她右脚踮起,双臂优雅地张开,脑袋歪向一边,露出大半张脸。或许是灯光的原因,皮肤晶莹似雪,从某个角度看,甚至可以观察到她脸上细小的绒毛,以及脖颈下,锁骨脆弱却又美好的线条。
她穿着舞裙,姿态优雅而轻盈,随着音乐舞动,舞姿和神态透露出一丝高傲,的的确确是一位高贵的公主。
周沫和他的小伙伴惊呆了。
愣了许久,才机械地碰了碰林现的胳膊。
“那,那真是迟姐?”
“哦。”林现含含糊糊应了一句。
他眼里有光,印刻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一下就被唤醒。那时候也和现在没什么差别,她只要一上台,就让人挪不开眼,一举一动都在闪耀。
“我勒个去!”
得不到其余人的回应,周沫兀自叹道。像他这种毫无艺术细胞的人看了这幅场景,也觉得台上的人像极了他印象中的白天鹅,即使后来又融入了别的演员,但自己的视线仿佛就在那一个人身上生根了。
表演实在精彩,鼓掌与欢呼声尤其热烈。
迟花退场后迅速换好服装,披上外套就准备往外走,却被宋安柯突然拉住。
他收回手,自觉尴尬,不过心头有话不得不传达。
“你今天表现得很好。”他由衷赞赏。
迟花微愣,点头道了声谢。
“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她不愿多呆,宋安柯也不好留她。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刚才在台上的那种异样更甚了。心脏跳得很厉害,对她好像也不止是一点好感了。
即使彩排过,但他依旧忘不了她舞台上令人惊艳的表现。那种气质很独特,很吸引人,让人生不出一丁点的厌恶感。
他恍惚间明白了什么,不过还是难以置信,他竟然真的喜欢她!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不过他一直习惯自我催眠而已,有些无奈,不过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失望。
宋安柯想着想着,忍不住弯起嘴角。
不远处,乔诗梦默默看了他半晌。一个人看自己喜欢的人时,眼神是不一样的,她早就有直觉他喜欢的不是自己,不过不敢相信那个人会是迟花。
除了失落以外,大概更多的是心塞吧。
明明他之前那么看不上她。
乔诗梦垂下头揉弄衣角。
从后台出来,迟花心情舒畅,迫不及待就往观众席去。第一个想见到的人是沈俪桐,她和迟梁毅早早就来了,正在前排的位置坐着。
她笑着出来,才到门边,就见到了他们。
沈俪桐坐在轮椅上,手捧花束就朝她递来。
“跳得太棒了!”短短的几个字却让她心头一酸。
“是你教的好。”她难得撒娇。
“这是你沈阿姨特意挑的。”迟梁毅看着女儿接过捧花。
“谢谢。”迟花笑着答谢,再一看花束上的卡片,顿时怔住。
“我亲爱的女儿”,她用了这样几个字作为开头,迟花觉得眼酸,红着眼眶看她。那双眼眸还是最初一样,温柔,充满了坚毅的力量,一如她从始至终对她的包容。
迟花俯身轻轻抱住她。
一切都会好起来了,她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