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 橘子味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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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顾明朗停住脚步，回头见是个相识不相熟，仅在手术台上打过几回照面的同事。
对方自来熟，搂着顾明朗的肩膀进了洗手间，两人一个往里走了几步去放水，一个则在水池边洗手。顾明朗手里挤了许多皂液，眉尖微皱地两手相互搓揉，只听里头一阵拉链声和水柱声，那同事舒适地轻喟一声，道：“哎，顾医生，你家住观锦城不是？”
顾明朗随口嗯了一声。
同事高兴道：“那你顺路载我一程吧？我跟人约了南滨路上吃饭，这个点儿也不好打车。”
顾明朗眉心更皱：“抱歉，我今晚也跟人有约，不太顺路。”
“唉，这样啊。”对方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站在那儿抖了抖身体，把东西塞回裤子里拽上拉链，走出来洗手，“那算了。”他将湿漉漉的手随便甩了两下，就要去拍顾明朗的肩，却反被顾明朗先行一步躲过了，他支着只手在半空，面上尴尬，才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顾明朗分毫情面也不给他留，冷道：“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那人尬得脖子都红了，放下手匆匆离开厕所，嘟囔道：“神经病，不就是个给人拉双眼皮儿的，还当自己是个天子骄子了。”
顾明朗全然没听在耳朵里，他从口袋里掏出个透明小瓶，瓶子上用黑色记号笔标注了一个日期，里头装着半瓶淡黄-色凝胶，他早已洗干净手了，此时仍然从瓶子里挤出一些凝胶来，手指交错着用凝胶涂满全手，连手腕也没放过。
正要走，恍惚听到深处隔间传出一声呻-吟，他本不想管，可那呻-吟压抑着，低得快消失不见。
顾明朗走过去看了一眼，见其中一扇门半开着，一个穿牛仔裤白长袖的青年跪在洗手间隔间的地上，捂着肚子抱着马桶，呕得脊背轻微抽搐——不正是那个隔廊观花的小子？
元圆这会儿吐得满嘴酸苦，脑门儿也胀痛无比，恨不能直接就在这儿睡了。生理性的泪花被从眼眶里挤出来，挂在睫毛上，糊得他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他跪起来用手摸索着冲厕按钮，但摸了好几下也没按准地方。
人难受的时候，心里也焦，他气急败坏地猛拍了马桶盖几下——忽然，哗啦一声，水下来了。
元圆闻到一股橘子甜味，睁开眼，看见一只白得反光的手臂，两根修长手指正按在抽水按钮上，他脑子里正绞着一笔糊涂账，苦着脸道：“谢谢你……”
“不谢。”顾明朗又抄进口袋，拿出包没开封的医用敷料。
元圆只见眼前递过来一条手臂，胃部头部的共同作乱让他不能仔细思考，便直接抬手搭住了对方，借着顾明朗的胳膊要站起来。顾明朗手上一颤，手指握拳正要抽回，却见这青年脸色白了又黄，颤巍巍得快站不住了，还朝他鞠躬道：“真的谢谢你。”
顾明朗忍住了，待他贴着隔间墙壁站好，才收回手，把那块敷料给他。元圆正要接，对方却又临阵变卦收了回去，他捂着嘴望过去，眉眼微微地蹙起，有些幽怨的表情。顾明朗撕开包装，重新递给他，元圆又瞬间展开了眉梢，眼睛黑得发亮。
像陆乔养的龙猫，顾明朗心道。
他看着这只“龙猫”走到水池边，用清水漱口洗脸，用敷料当做毛巾擦了擦。这会儿全吐干净了才舒服些，元圆吐出一口气，放松地抬起头，从镜子里去窥视那个扶了他一把的人，白大衣、黑蓝西裤，打着条与裤子同色的领带，眉锋唇薄，脸庞俊逸，正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看他。
真好看。
灯光在他身后打出一片浓重的阴影，元圆偷看被当场抓包，脸很不争气地又红了，低下头局促道：“谢、谢谢……”
顾明朗走过来，从镜子里观察这个局促的青年，半晌轻笑一声，倒也说不上是笑了，只是从鼻腔里哼出的一个上扬的短调，他道：“你已经对我说了五次谢谢了。这么喜欢跟人说谢谢？”
“啊，是吗……”元圆呆若木鸡地回答，他仔细想了想，没想到另外两声是什么时候说的。
顾明朗也不与他辩驳，从口袋里掏出那瓶凝胶，放在元圆手边：“好好洗洗。”说着就出去了。
洗手间里空无一人，元圆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掬起一捧冷水泼了泼脸，抬起头，镜子里自己的耳朵还是有点红。倒不是他有多害羞，只是每回自己一紧张或者不好意思，脸上就会禁不住地飘红，他自己也控制不了。
“又让别人看笑话了。”元圆自言自语道，不过那个人真的是很帅呀。
只可惜是个医生，总是让他无端紧张。他忽然觉得有点沮丧，拿起男人留下的小瓶子，认真看了看背面的标签——“便携式手消毒液”。
元圆扁扁嘴-巴：“还嫌我脏不成？”
拧开小瓶盖，凑上去闻了下，元圆突然惊奇地“啊”了一声，嘀咕道：“橘子味的。”
他捂着胃部，骑车回到自己那个几平米的出租屋。
把自己洗干净扔在床垫上，看着潮出霉印的天花板发了几分钟呆，脑子里又不合时宜地冒出一张明暗分明的脸庞来，他心里一跳，带动着胃里抽搐不止，便又突然爬起来跑厕所里吐了两回。
家里只有两板去年给小茹买的胃药，他看了没过期，也就不管对不对症了，抠下来四粒扔到嘴巴里，也没用水送，就直接吞下去了。
吃了药，胃里还是疼得一抽一抽的，连直起腰来都做不到，只好继续蹲在地上。
脱下来的裤子倒挂在椅背上，口袋里掉出那瓶橘子味的手消液。
元圆捡起来，研究半天才明白怎么打开盖子，医院墙上也有专门给病人家属们用的手消，但味道却没这么香甜，他往手心里挤了黄豆粒那么大一点凝胶，小心地在手里搓开，偷偷闻手心散发出来的味道。
他又惊讶一声，想起这个味道：“电梯里的那个人……”
怪不得说是五次谢谢，原来是说在那儿了。
顾明朗开车从医院出来，哪儿也没绕，更没有所谓的约会，径直回了家。打开玄关处的射灯，便听到客厅里一阵啄笼子的声音，换了鞋，将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便从客厅一处角落里拎出了一只粉红色的笼子。
笼子是陆乔买的，出国前夕，陆乔将这小东西送到他这儿来，委托照顾。他负责投食、喂水，时而放出来跑跑，但也仅限于用塑料篱笆围起来的小角落，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特殊关照了。他本就不喜别人弄脏自己的地盘，能容忍一只老鼠在家里呆着，已经是极限。
“圆圆。”一将笼门打开，那小东西就跑出来，本来也没有多亲近，小东西竟顺着爬到他手心里，白绒球、灰耳朵，手里抱着一小块草饼，仰着脑袋看他。这算是顾明朗第一次这么细致地摸这小玩意儿，没想到还挺软，他与那双黑漆漆的小眼珠对着看了一会儿，笑道：“还真挺像。”
顾明朗托着小玩意儿站起来，放在沙发上，便拿出笔记本电脑来处理业务，收发邮件。没多大会儿，小东西不甘寂寞地爬上来，一个屁-股敦拍在顾明朗两腿之间的凹陷里。
“……”
托某人的福，圆圆鼠生第一次，上了顾明朗的腿却没被扔下去，它捧着那块草饼呆坐着，暗下去的电脑屏幕上倒映出它脸上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3 橘子味的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