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顾医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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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这烧烤摊离H大医院挺远，即便元圆有雨衣，等到了医院门口，也被斜丝细雨淋得差不多了，而且还被灌了一肚子的风，他一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担心楼上医生等太久，赶忙将小电动往车棚子里一叉，便脱了雨衣往门诊大厅跑去。
穿过一条长长的玻璃走廊，才是往病房楼去的路，走廊两侧挂着些小幅风景画，也不知是谁设计的。这段路元圆不知走了多少回，驾轻就熟，走廊快尽头，他往右侧看了一眼，忽地发现玻璃廊外的绿化花坛里冒了几株黄-色小花。
倒不是他对那小黄花情有独钟，也不是他有这般赏花的细腻心思，而是之前他推着小茹下来散步的时候，小茹曾经指着那块儿说：哥哥，那里过几天是要开花的。
没想到真的开了，想起这茬，元圆就忍不住蹲下来多看了两眼。
一道白影跨步走来，手臂下夹着个文件袋，两腿生风，姿态却并无丝毫焦急，每一步都很稳重，只是单纯的腿长步子宽而已。
有下来取药的护士看见他，立刻疲惫一扫而空，笑盈盈地叫声“顾医生”。顾明朗微颔首，便算打过招呼了，他肤色白皙，轮廓深邃，但面相尚未因此凶起来，就被眼下一颗小痣给柔化了，嘴角一抿，反倒给人一种似笑非笑的感觉。那护士顿时红了脸，小跑着走开了。
走过玻璃廊，顾明朗转过视线，才发现腿边有个人，是个头发湿透的青年，正蹲在玻璃里头向外看花，短了一截而不合体的长袖衫被向上牵拉着，露出一截并不白的腰，对方看得认真，连有人从他身后走过也没发觉。
这年头，竟然还有人有闲心隔廊观花。
顾明朗看了两眼，却没有理睬，收回目光径直走过去，按下了电梯按钮。
叮咚一声，轿厢抵达一楼。
元圆发梢上堪堪缀着两滴水珠，欲坠不坠的，此时随着这个声响啪叽砸在地上，他才恍然回过神来，麻利站起来往电梯跑，见电梯门正缓缓闭上，情急之下扒住门叫道：“请等一下！”
话音刚落，厢门定住了，随即又缓缓打开，露出里面一双黑蓝色的西装裤腿，和外面一抹雪白的衣摆。许是在医院里留下的都是些不好的回忆，元圆虽然与医生打交道的时间比自家老板都长，却依旧是个见医怵，要不是为了拿回小茹的遗物，他这辈子也不会再到医院里来。
这会儿看见里头赫然杵着件白大褂，元圆不由愣了一下，又赶紧低着头走进去，连道了两声“谢谢”。
电梯再次发动，元圆默默走到医生背后，站在厢内一角，两眼盯着自己的脚尖，发烧上的水珠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很快在脚边积起了一小撮水渍。
那白大褂突然挪了下脚，吓得元圆又向后退一步，封闭的空间里充满了淡淡的橘子香，像是从那白大衣身上传来的，他从余光里瞥了一眼，心想，原来有人喜欢用橘子味的香水么。
突然那人问道：“几层。”
元圆这才想起来自己一紧张，竟然忘了按楼层。他悄悄地抬头看了一眼，见对方并没有回头来看自己，只单手抄在白大衣的口袋里。他心里紧张渐消，正要说10楼，却见楼层键上10的数字已经亮了起来。
他静静打量着这个人的后脑勺，道：“10楼，一样的。”
对方没有说话。
他也是心内的医生吗，以前从来没见过呢，元圆揣摩。
和一名医生共处密室的感觉并不好，屡屡让元圆想起蓝白色的病床和消毒剂口味的热水来，他痛苦地熬着电梯数字一个一个地往上蹦，终于红亮的屏幕上蹦出个两位数来，电梯门再度打开，刚敞了一条缝，元圆就侧着身子挤出了门缝，夺门跑掉了。
顾明朗左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望着青年细瘦的背影。
那落荒而逃的劲儿，仿佛晚走一步他就要从口袋里撕出一张病危通知似的。
走出电梯，看那青年进了医生办公室，他眼睛眯了一下，转身进了手边一间病房，推开门，看到床上斜靠着看电视的女人，微笑道：“陆姨。听说您病了，我来看看您。”
转眼看到陆家那个青梅竹马的小疯丫头压在，便笑了声：“哟，陆乔回国了？”
元圆也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头顶的LED日光灯晃得他一瞬眼疼，房间里面又都是白-花-花的桌椅墙面，他只觉得更加头眩目晕了。
他晃悠悠走进去：“……杜医生？”
杜医生正对着医用系统敲打键盘，见是元圆来了，伸脚踢了个带四角小轮子的圆凳椅过来，凳面上还颇有童趣地贴着个米老鼠的贴花，杜医生与他都是熟人了，也不跟他虚套：“元圆啊，坐，等我先处理完这个病人。”
“哦。”元圆刚要坐，屁-股底下忽然咯吱一响，他又站起来看了看，发现是圆凳底下调节高度的把手出了点小毛病，脚上螺丝也松了，所以轮子有些不稳当。
又过了有十来分钟，护士张洁进来，见到元圆高兴道：“元圆怎么来啦？”又忽然看到他身前的那只贴了米老鼠的滑轮凳，“哎这个可别坐啊，上次小赵一屁股下去，差点没摔个盆骨骨裂！”
元圆解释道：“张姐，我来拿小茹掉下的东西。而且这凳子我给你们修好了，放心坐吧。”
“啊？你给修好了？”张洁亲自试了试，“还真的是，我们元圆怎么什么都会呐！”
“呀，元圆！”陆续又来两人，都是年纪不大的护士小姑娘，这个给元圆塞一块糖，那个给元圆吃个巧克力，又问他现在是在做什么，还送不送外卖。
元圆被围在中间你一句我一句地问，腼腆道：“不送外卖了，之前在一家小超市里做杂工。现在……什么也没做。”他笑了笑，“刚被辞了。”
杜医生终于处理完了医嘱，伸个懒腰道：“行了行了，你们一个个也老大不小了，还看见个小鲜肉就拔不动腿？干脆把元圆领回去做弟弟算了！”
一个小护士道：“怎么，人家元圆长的可爱，你呷醋呀？我们就爱跟元圆说话，就不理你！”
“行行行，你们都是我领导，我甘拜下风！”杜医生被噎了好大一口，笑着摇摇头拉开抽屉，拿出一条小手链。
手链看着就是便宜货，但银闪闪的，挺亮堂，链子上缀着一圈亮片小星星，挂着个不知材质的红色小珠，“记得小茹好像戴过这么一条，也不知怎么掉到了病房窗台的缝隙里，今早护工清理时才发现。”
元圆接过手链，的确是他曾经买给小茹的。
道了谢，元圆要走，脚下却晃了一下，好险一头撞在旁边的柜子上，他捂着肚子揉了揉，感觉有点喘不上气，像是有东西堵在喉咙里了，头也晕，嘴里发酸。
杜医生问：“怎么了，不舒服？”
“没事。”元圆摇头，站直了，“可能是来的路上喝风了。”
他们都知道这小青年虽看着柔，其实一向强悍，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就连他亲妹妹去世，他也并没有嚎啕大哭，而是平平静静地办了手续，处理了后事。
一般的小病小灾根本打不倒他。
杜医生也没再问，只说：“给你倒杯热水吧。”
他去找一次性纸杯，护士张洁已经动了起来，边说：“元圆，正巧了。我有个表弟在观锦城做保安，前几天下台阶的时候不小心踩了空，把腿摔断了，这正住院呢！他也不太愿意继续干了，想回老家开个小吃店，最近正寻摸着找个人替补他。”
“你现在也正要找工作，要不考虑考虑？”张洁按着饮水机的出水按钮，絮絮叨叨地说，“活不累，工资也不错，也就是跑跑腿巡巡逻，归他们物业管，轮班休。”
元圆按着胃部，脸色发白，愣道：“观锦城？”
张洁点头：“对，南滨路上的那个高档小区。”
元圆头昏脑涨的，也想不清楚，糊里糊涂点头摇头一阵，说：“我再想想……”之后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他把手链揣进裤子口袋，没等张洁将水杯递给他，就推门出去了。
这个地方他熟得不能再熟了，闭着眼也能找准地方，于是阵风似的跑向走廊尽头，看见个两条腿的符号，推门冲进去就霸占了一个马桶。隔间的门也没来得及关，他抱着被保洁阿姨擦得瓷亮的马桶，一张嘴，吐得稀里哗啦。
门外有人过来，喊道：“顾医生！”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02 顾医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