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同人]今朝醉》安殊

6、章六 冤家路窄狭路逢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心为镜，可以得自在，心中明镜台，得失权衡心自知。

　　“好乖的狗儿，改天俺老孙不惜破戒炖锅子狗肉招待你呀！”孙悟空见哮天犬欢喜的样子，虽然有几分忧心，但本就油浮的爱逞口舌之利的他仍旧禁不住调笑道。

　　哮天犬恨恨瞪一眼扬言残杀同类的猴头，默默缩回墙角算账。哮天犬心中盘算不停，哼哼，如果今次寄到花果山的账单不叫你痛哭流涕，小犬俺就不敢称哮天！ 杨戬养了哮天犬数千年，如何不知道小狗心思，那点花花肠子比起二郎神的百转心思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杨戬只是好笑，也不戳破，淡声道：“打狗也要看主人，胜佛，再不走可就迟了。”

　　“说得也是。”孙悟空不无遗憾叹道，似乎对捉弄二郎神爱犬意犹未尽。且说这杨戬与孙悟空俱是习得七十二般变化，玄功大成，又是受尽苦楚历经千万劫难肉身成圣，竟仗了艺高胆大，以变化之貌招摇过市，大摇大摆便要进那手可摘星辰的百尺危楼。危楼门前白日无事正闲聊的花娘与保镖见二人来得奇异，保镖欲上前拦住。

　　那二郎神化身而成的白衣男子冷眼一瞟，他们莫名便停了动作。孙悟空化身而成的黄衣女子极为卖力地演出泼辣娘子：“哪个杀千刀不长眼的混球，居然敢……拐……俺老……娘的妹子！活腻了不是！”

　　声如平地炸雷，震耳欲聋，引来无数好奇目光。此时，身着大红职业装束尽职尽责地摇着大红团扇走着职业“左——右——左”步伐的老鸨粉墨登场，扬声便道：“是谁竟敢在这危楼撒泼！”仗着盘根错节的关系，老鸨不假辞色，先声夺人。 “内人失礼了，还望嬷嬷告知舍妹下落。”

　　老鸨正自打量黄衣女子，见黄衣女子丰仪秀美，气质天成，比之前的绿衣女子多了几分成熟气韵，暗自赞叹见忽听到一声清朗男音，及至抬头，见到黄衫女子身边站着一个白衣秀士作揖尔后抬首，眼前又是一亮，喃喃道：“……最是那一抬头的惊艳……” 这白衣秀士生得是眉若刀裁，眼含朗星，鼻若悬胆，薄唇微抿透出二分严谨，剑眉微皱显出八分焦虑，眉眼间和那绿衣少女倒是有几分相似。

　　老鸨不由暗叹：这一家子，俱是天生的好相貌，妹妹是天生惑人的妖精，哥哥呢，是极品的相公（于是说，咱不知道古人是不是拿这个称呼称那个青楼偶尔会有的那个牛郎之类，暂时借用一下，错了的话请勿打脸，以上），嫂子也是天生的…… 杨戬见老鸨径自出神，本就有几分担心憋闷的心中的不满愈重：想他二郎真君，几时遭遇过如此冷遇？

　　虽是如此想，但杨戬面上依然是淡淡的，只是皱眉的幅度不由加深了些许。

　　而孙悟空本就没甚耐性，居然就跳到了老鸨面前，一把揪起老鸨衣领，怒道：“你究竟对绿衣妹子做了甚么！这般盯着人又不说话，作甚道理！” “这……”见到面色黑如锅底已经成功由美人进化成黑珍珠的孙悟空，老鸨心中叫了声苦也，先是小王爷交代下来的绿衣女子莫名失踪，现在又有人找上门来被人揪着衣领威胁，妾身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蒲丝一般一折就断啊！妾身那磐石一般的龟公啊，还不转移过来救助，妾身就要被掐死了呀！还是你又去找那个花娘了啊！苦也苦也！ 孙悟空见老鸨的面色青白不定，早按捺不住，便要一拳挥去，眼角余光却见杨戬使了个眼色，顿时心领神会。

　　好个智计百出悟性惊人的齐天大圣，心眼一转，促狭之心又起，只见他惶惶然地松开了手，泫然泪下，低低地抽泣起来：“苦命的妹子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爹不要娘不疼，好不容易有大哥大嫂心疼你，确实才出虎口又入了狼窝啊！”

　　杨戬听到一波三折绕梁有声的哭唱，面上不由抽动了几下，但转眼已经又是一副良夫状：“娘子莫要太悲……” 话语未落，一阵狂风忽起，飞沙走石，暗无天日。

　　杨戬与孙悟空在昏暗中以神目和火眼金睛见得对方眼里灼灼有光，彼此会心，俱是一笑。不一会儿，天空转复清明，杨孙已然不见。

　　老鸨呆立半响，只是纳闷自己为何在此，心中疑虑道似乎刚才有甚被遗落，见得众人各行其是也只得闷闷地折回寻……寻什么？老鸨不由疑惑，似乎一个上午的记忆竟已全盘空白，仿佛一切如常又仿佛有什么不同，仔细回想，似乎记忆空白的段倒是不少。

　　“大千世界，尘世纷扰，世人都道佛门清净，清静之处却未必清净。”一个和尚唱偈而过，老鸨心中一动，脖上挂着的玉坠子隐隐发出暖意，老鸨转身对那和尚的背影喝道：“高僧止步，妾身这厢有礼了！”

　　那僧人回头，合掌道：“施主何事唤住小僧？”老鸨细细打量，这僧人生得十分瘦削白皙，僧帽之下的眼睛看不分明，嘴边带笑，却是一片悲悯沧桑。

　　她上前见礼道：“高僧可否入内一叙？” 僧人还未应答周边不知不觉被吸引过来的众人议论顿起，哪有延请僧人入青楼之内的道理？现下朝内整顿僧道，更是对这些清规戒律奉若圭臬，这……

　　那僧人略一点头，更不迟疑随着老鸨进了危楼，依旧是一脸云淡风清。进了危楼，老鸨招待僧人在一间雕梁画栋的房间内坐下。

　　对着僧人淡定如常的表情，她忽然倒身欲拜：“高僧必有大法大德，妾身有一事困扰已久，想要想高僧请教。”

　　那僧人不着痕迹地避开，侧身道：“施主何事困扰不妨与小僧叙述，或者小僧能解开施主心结。”

　　老鸨看一眼僧人不见波澜的脸，顿时心安，便道：“这件事，原本妾身是不敢与人叙的，生怕说出就被人当作疯癫之人。这要从这半年说起：这半年妾身经营危楼如旧，却时常觉得自己有什么明明在前一刻是记得的，然而转眼却是一片空白，如何回想也不得要领。最奇异自己明明觉得前一刻有甚发生，其他人却是一片茫然，而这危楼的客人和姑娘也似乎在不知不觉之间少了不少，但是细想却也是空白。妾身祖传的玉石挂坠也时常莫名发出奇异声响，这玉石是妾身祖传可驱魔辟邪，家中长者曾言道若是这玉石发出暖意时遇到的僧人必能解开心中疑惑，是以方才玉石生暖，妾身才不揣冒昧……” 僧人听到此，抬眼看她，老鸨方才惊觉掩没在僧帽之下的眼睛竟然纯黑如墨色棋子，透着清明和无尽悲悯无尽沧桑，却似乎有隐隐的不羁桀骜。

　　僧人一挥宽大袖袍，喝了声：“疾！”

　　老鸨昏昏然倒下，这座危楼似乎都陷入了沉睡。僧人手上结印，袖袍轻挥，现出一方幽深黑暗。
　　他不假思索，昂首便大踏步步入黑暗。

　　带着奇异沙哑的低沉声音在黑暗中氤氲扩散：“南无阿弥陀佛，回头是岸！”

　　僧人所经之处，顿时清明一片。 “何处僧人，坏我大计！”沙哑的怒斥夹着劈空声音袭来。

　　僧人只是微笑，右手数着念珠，左右轻描淡写地往头上划个圈，“砰”只听得一声闷响。

　　“你究竟是何人！”怒斥的声音愈加喑哑更显阴森冷酷，僧人合掌正要答话，却听到女子妖冶甜媚的声音蓦地响起：“大人……他是谁，并不重要啊！”

　　“你！” “当日你加诸苏妲己的辛苦，我必会加倍索回！掏心挖腑怎如凌迟那千刀万剐，来得过瘾呀！是不是呢，大人？”

　　“你……” 僧人叹了一声，合掌道：“施主，俗世尘缘，小僧本不该插手。然而因缘果报，种因得果，报应不爽，放下是福。” 声未落，眼前已是清明一片，僧人抬首，眼前是一个绝俗丽人，一对桃花凤眼流光溢彩，鲜红的唇和白皙脸上喷溅到的艳丽血珠相映成色。

　　她薄唇微勾：“那么，大师想要如何点化我呢？”

　　僧人摇首：“施主，世人心中多有一座明镜台，世人以此作为行事准则本无过错。如果强要点化，强说菩提无树，明镜非台，未免不现实。你既已解夙愿，还是放下执着……莫要违逆天道，速速转世去罢！”

　　女子拢一拢耳边碎发，艳冶的唇边绽开笑意：“佛说弥陀，放下执着，又何尝不是一种执念？” “阿弥陀佛，执着无错，莫生妄念。天理循环，总归报应不爽。施主莫要逼小僧动手，小僧法力微浅，若是没个轻重，伤了施主那可就罪孽了。”

　　女子大怒，手腕一翻，一方宝剑已在手中，剑尖指地，地上赫然出现了昏迷不醒的敖红和化身为一家三口的二郎神孙悟空以及哪吒，两名容颜不逊那女子的美人侍立在女子身边，杀意弥漫。

　　僧人反倒笑出了声，袖袍一挥。

　　女子呻吟了一声，二名侍立身后的美人骤然消失。

　　女子又惊又惧又怒，却提不起任何气力，只是瞪着僧人。

　　“老子一气化三清，小狐狸倒是学得似模似样。只是以一点怨力，用千年时光化作三人以汲取更多阳气促进功法大成固然行之有效，耗损却是甚巨，加上以魔道之术维持……啧啧，小僧见过不要命的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在封神之时死了一次还不够，非要把自己整得魂飞魄散才甘心么？你是坚定的悲情主角爱好者么，九尾狐施主？这么悲情的狐狸真是难以一遇，是吧，悟空？”僧人笑容淡如清风，只是言语不若面上和善，居然带了几分刻薄。

　　没听到没听到，俺老孙没听到！俺老孙现在是绿衣的嫂子，入戏入戏入戏，这噩梦一般的声音不关俺老孙任何事！ 孙悟空听到某师傅可能会出现，就意外收声乖乖扮演昏厥之人——后果是：直接导致斗嘴斗眼神外加斗兵器拳脚的对手二郎神因为无聊，也跟着乖乖扮演昏厥之人。

　　直到孙悟空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听到那句不敢或忘的“悟空”……

　　现今，孙悟空直有飙泪的冲动。你说俺老孙容易么？你以为俺老孙那唐僧师傅真有那般不中用么？你真以为一个软弱平庸可欺、除了西天啥也不知道的唐三藏，真能走完西天路成佛么？你以为金蝉子真的是因为听经文打盹才被处罚下界的么？你以为观世音菩萨那么关心金蝉子和他的转世是什么原因啊？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的性情是相投的恶劣！

　　“啧啧，悟空，真没想到你居然有扮女装的爱好啊！早知道应该叫八戒一起来看美人。”唐三藏，哦，不，应该称呼为栴檀功德佛，他说得轻巧，手上开始结印，指尖发出淡淡光彩。

　　九尾狐只觉一股劲力自丹田而起，居然是为自己疗伤，更是惊诧莫名。

　　“救死扶伤虽然傻气，但是小僧既在佛门自当做这应作之事，”栴檀功德佛轻笑，“悟空，我怎么就不知道你与师弟交情这般好了，因了八戒要来居然特意变化了女子之貌啊。”

　　俺……老孙……听到了还不行么？孙悟空化身而成的秀美黄衫女子充满怨念地睁开眼，莲足轻踢用足十二分力道：“二郎小圣，甭装了，装死人辛苦，憋笑更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