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同人]今朝醉》安殊

5、章五 如履薄冰步步惊

　　当时谁共少年游，忆往昔，沧海桑田流年老。

　　“杨戬！俺老孙敬重你是条汉子，你此言却未免将俺老孙当作傻子了！”孙悟空听到杨戬这般凉薄的言语，不由怒从心起，拍案道，“俺老孙不懂你在顾忌什么！兄弟有难，援手就是！明明你心挂哪吒，手上蓄势待发，临到此时，却前瞻后果怕狼怕虎，还要以如此的闲凉言语来敷衍俺老孙！灌江口那快意的二郎神哪里去了！”

　　“胜佛无父无母无欲，自是无法明白……咦……”杨戬低笑了一声，忽然惊呼，目光没有从水月宝镜上移开，反而更是胶着。

　　孙悟空看到杨戬的表情，顾不得气闷便也望了一眼，只见一道红影闪过，不由得失声道：“东海四公主？”

　　红衫一闪，一个小擒拿手，就势逼得九儿放开了手中哪吒化身的绿衣女子。

　　红影立定，只见得一身大红衣衫的女子，淡金头发，银色头冠，红衣翩然，可不正是那豪爽义气曾经为沉香挡下二郎神一击险些魂飞魄散的东海四公主敖红？

　　敖红一个旋身，扶着绿衣女子站定，张口唤道：“九姐姐，且慢动手！”

　　这时，敖红方才看清救下的女子相貌不由大惊，抬首定定看住九儿，面色阴晴不定。

　　那声九姐姐一出口，镜外的杨戬和孙悟空俱是一惊，镜内装晕的哪吒也是大惊，心思百转，将脸色又憋得青紫了一些，似乎一口气喘不上就要昏厥过去。

　　敖红急急运功以一团暖气护住了女子心脉，将她轻轻放平在地上，缓缓站起，慢慢说道：“九姐姐，逝水流年，你我都变了不少，但是纵使千年未见，敖红也决计不敢相信你竟会对面貌酷似她的人下此重手。”

　　九儿笑容更甚，一对勾魂摄魄的桃花眼甚是摄人：“人？红儿，你的眼色还是如此不堪——这不知好歹的东西居然敢变化了她的模样，才更饶不过！再者，这破败的身躯，也该换了。”

　　敖红一惊，抬眼细看，惊叫道：“操纵术！九姐姐，你何以衰败至此？竟以这魔道之术来维持！千年之前，我见你之时，你分明只要再熬过一劫便能登仙啊！”

　　“登仙？登谁的仙？”九儿笑容惨淡，“何以至此？何以至此啊？不过咎由自取罢了！我唯一的执念便是上天入地再无她的消息——如寻得她，见她一生一世无忧无烦、平安顺遂……纵使下地狱，纵使背弃天下，我亦无悔无苦。”

　　敖红望着九儿，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是心痛又是焦虑，忍不住泪流：“九姐姐，你莫非是以一己之怨力强支魂魄？你的实体呢？以怨力支撑，纵然日前阳气可大盛，附身凡人，但物极必反，你如此强撑，必遭反噬，更何况现今天庭追查那被沉香放出的恶鬼追查得紧，万一九姐姐遇到什么手段通天的神仙被误会成恶鬼，那……”

　　九儿轻笑：“恶鬼……”

　　九尾狐咬字咬得奇异，敖红望了她一眼，眼中有几分不解——敖红幼时，老龙王因了哪吒与东海的那段公案，生怕调皮捣蛋的小女儿又惹出什么是非，又恰好一个云游僧人见敖红聪明可爱，便讨去做了徒弟。

　　龙王见女儿与佛门有缘，那僧人也不是凡俗人物，便忍痛舍了女儿。

　　临行之时他听得僧人念偈：“世人都道神仙好，却是甚都忘不了！前尘往事一场空，痴儿还不忘记了！”

　　龙王心生疑惑，一个转眼，僧人与敖红俱已不见。

　　几百年后，敖红回返，自承一觉醒来身在昆仑甚觉诡异，驾云便回了东海。但敖红对这数百年和那云游僧人竟是一点印象全无，一回东海知晓已经数百年，她便吵嚷要见旧时故友一叙这诡谲。龙王见爱女回返，自是欣然，百般宠溺……只是，这敖红经历诡谲也不敢声张，是以四海之内只道是东海龙四公主在凡间游玩了数百年不做他想。

　　而这旧友……九尾狐以及一众妖仙在封神一役中也是死伤惨重。

　　敖红与九尾狐最是要好，龙王不忍女儿伤心便隐去了九尾狐祸延百姓后，被姜子牙斩首打入地府恶鬼池之事，他只告诉敖红，封神一役，九尾狐因违逆天命而被打散了修为，在这山间修行，只怕是寻觅不得。

　　敖红着实伤心了一阵，苦苦寻找了许久却是不果。

　　所幸敖红后来又认识了三圣母、百花仙子以及嫦娥一众，寻找故友的心也淡了许多，龙王也就放心许多。不料后来敖红居然为了沉香挡下二郎神一击，沉香和龙八太子敖春亲眼看到敖红在眼前被杨戬驱散了魂魄，魂飞魄散。

　　龙王伤心欲绝，本拟上告天庭却，又生怕龙族遭那难以揣测的二郎神报复便也就放下——却不想，四海之中的西海龙九胆大包天，居然冒充了东海老龙王上告天庭。后来，所幸，安然无恙，龙王才放下心。

　　不料，沉香救母居然换得天庭修改天条，连敖红也居然复活——原来敖红之死，是二郎神故意给沉香的刺激，二郎神在驱散敖红魂魄之后又好生凝起她的三魂七魄，让她在密室将养，并伺机让她重回肉身。而沉香，因为此事刺激，终于一心救母。尔后，新天条出世，他们一家团聚，得成大功。

　　至此，二郎神含辛茹苦的无间道生涯也就此宣告结束。

　　龙王心中一喜一忧，既喜女儿复活，又忧心二郎神再来一个无间……那敖红即使是九命怪猫也难保一不小心就呜呼哀哉了……

　　翻来覆去地想着，龙王忧心忡忡地嘱咐敖红以及一众龙子龙孙：不得与二郎神三圣母沉香等衰神、以及有这种自虐虐亲戚倾向的神仙，来往过密。

　　敖红平素最敬重父母，所以连沉香大婚也没去参加。只是常年闷在东海，她也是闲得发慌，便出门四处游玩。不想在苏杭一带敖红居然发觉有九尾狐的气息，循线而来，居然看到九尾狐掐着绿衣女子，不及多想便出手救下那绿衣女子。

　　她不知前尘，所以此时一听九尾狐的话语，倒是十分不解。

　　“实体？”九尾狐微仰起头，依旧是半扬笑靥，“怕是被狗啃了，被狼咬了，被鹰叼了吧？现今我与两位妹妹都是无实无形，怕甚追缉？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敖红听到这话，脑中灵犀一闪，惊道：“九姐姐……你……你们……”心中万分不信，那以为在山间修行的姐妹怎可能，怎可能居然已去世多时？

　　九尾狐哈哈笑了两声，粉面依然含笑：“这就是逆命的结果啊……谁让我们不在封神之后归地府受应得之罪，执念留在人世千年？一饮一啄，一因一果，总是报应不爽。”

　　敖红掩住了口：“千年？”莫非她们已经不在世间千年？

　　敖红一个激灵：“九姐姐，莫非你当时为了那尘世唯一待你们姐妹好的凡人苏妲己，去做了纣王妃子之后，你果然违逆天命因果而行？九姐姐，为了一个未知的虚幻，值得么？”

　　“值不值，心内清楚。既然上古大神给了我一个希望，那么我便抓住这个希望，如是而已。红儿，你将来也会知道有一种牵绊，让你上天入地，无怨无悔，无关血缘无关情爱……妲己她是个良善的女子，被剖心挖腑曝尸荒野，也是我等保护不周，上古大神既然给我们一个让她重生的机会……”

　　敖红本是聚精会神地听着思索着，忽然胸中血气翻涌，单手拎起绿衣女子便往后跳了一大步，转身欲走，不料却忽蹿出俩条黑影拦住。

　　敖红强压下口中黑甜，伸手抹去未干泪痕，冷笑道：“几位姐姐，千年不见，居然用上了这千日醉来对付敖红了！不知敖红到底是犯了几位姐姐哪条禁忌？”

　　九尾狐嗤笑了一声：“好一条不知好歹随便攀交情的小龙！二位妹妹，擒她下来去见大人！红儿，不是你犯了我们的禁忌，只是你不该来……”

　　“不该？”敖红冷笑，见两把剑同时挥向自己，灵动如蛇迅猛如虎即是默契。

　　她临危不乱，喝了一声，“来得好！”捻诀摇手，手上竟是一把红樱长枪，堪堪架住了剑势。

　　敖红眼看形势危急，心内叫苦，却不敢露怯，忽想到自己被二郎神收在聚魂鼎将养魂魄之时曾与自己言道：“与人对战，最忌露怯露骄。不管对手强弱，总归平常视之——对方即使是再强总有弱点，寻机击破便是。”

　　敖红一个闪念，急中生智，居然笑了两声道：“哈，原来几位姐姐，这千年也学得这趁人之危的把戏了么？敖红带着这女子，又受了这千日醉的熏香，自然是打不过几位姐姐。既如此，敖红又何妨豁出一战！两位姐姐，又何妨去取来趁手的兵器！”长枪一挺，竟是门户大开，十分豪气。

　　敖红虽然鲁莽，但这沉香一事与二郎神相交甚深倒也学得几分心机：她们明明占尽优势却不敢逼迫太急，只怕是她们心有顾忌，那么便赌上一赌，或者还有一线生机。

　　敖红面上是淡淡微笑，胸中翻涌却是更甚，只得硬咬牙，忍住了血气翻涌几欲呕出的血腥。

　　“呵……好红儿，如此来说，不以这太阿剑迎战倒是我的不是了。”九尾狐手腕一翻，一方宝剑在手，明净如镜，剑气逼人，摧金断玉，吹毛断发。

　　敖红暗道侥幸，还好这激将法没有适得其反，也不躲不避，只是放下绿衣女子，为那女子做了一个结界——虽然不知这绿衣女子的来历，也不知为何九尾狐对自己下此重手，但能多争取一些机会是一点希望。

　　她站直了身，枪尖指地，挺身傲立，似乎枪本是她，她本是枪。

　　红衫翻飞，金发飘扬。

　　两道激烈的气流碰撞在一起。

　　“这……龙四公主的法力如何精进如斯？俺老孙上回见她的时候，她法力不过平平，现在却……”
　　孙悟空好不容易耐下心来看水月宝镜中的情形，啧啧称奇。

　　杨戬也微微皱眉，这龙四的修为精进确实是奇怪，看这情形倒不相识突然精进，像是封印解除了一般……想那龙四虽然是已有千年年龄的龙族，在沉香一事中所表现的法力也不过和资质平平的百花仙子一般，着实吊诡……

　　且说镜内的哪吒见得此番情景，便倚仗了自己莲花化身，任二郎神天生神目、孙大圣火眼金睛也无法看出元神所在，这熏香更是对自己毫无效用，就使了个术法，元神出窍，悄然护住了敖红周全。

　　不想几个激斗，敖红压制不住体内血气，喷出一口鲜血，腿脚一软，几乎撞上九尾狐的剑尖。

　　哪吒急忙一个推扯，敖红一个后仰，眼前一黑便晕死过去。

　　孙悟空见得敖红形式不妙，又看不到哪吒元神，只道是他们俱陷险地，不假思索便欲腾挪救援。

　　“胜佛，蛇打七寸，你这一去打草惊了蛇，七寸难觅。”杨戬淡声说道，脸上表情看不分明，一双手却是用力攥成了拳。

　　孙悟空滞住了脚步，冷哼了一声：“绿衣的‘嫂子’为了妹子而去，有何不妥？杨小圣，俺老孙是冲动，却不是无知无谋，你未免小看了老孙！”

　　杨戬心中一动，又着实是挂心哪吒与龙四，扬手收了水月宝镜，轻笑道：“倒是杨戬失虑了。哮天犬，你且留守在这里，我若唤你你方可跟去。”

　　哮天犬本来听得主人召唤，极是开心便跳了他进房，听到此言一脸不舍：“主人……”

　　杨戬又是好笑又是好气，顺手便用折扇敲了一下它黑茸茸的脑袋：“你留在这儿，自有大用。”

　　哮天犬方才欢天喜地领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