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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塞北兵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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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头的马蹄声不远不近的一直跟着,韩信像是看出了刘满的想法似的,也不上来讨嫌。
顿时,刘满又觉得自己这行为实在拿不上台面。
这也太过小家子气了,兄弟之间计较这些未免有点过了,就和个闹别扭的女人似的。
这么一想,刘满就觉得刚才那番举动不适合,但现在也没办法下台阶,于是硬着头皮继续往前。
韩信犹豫一番,最终还是策马从后方追上来,和刘满并驾。
刘满只觉眼前一黑,眼珠子往边上转过去,就见韩信□□的战马高大,直接甩了他半截身子。
他偷偷的叹息一声,还是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看身边的男人,只见韩信一脸冷凝,英俊的脸上有点疲惫,他眉头紧锁,像是感到了刘满的视线,于是转头望过来,却就是不说话。
刘满等了一会,本想撑着等韩信先说话的,但最后等不及了却还是他自己,这大眼瞪小眼的实在是有些尴尬。
“咳咳,大哥不是应该在咸阳?”刘满对韩信突然出现存有疑问。
韩信抬眼看刘满,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继而摇头:“我本就随军出征的。”末了补充:“只是未往这边来罢了。”
刘满狐疑的眯起眼睛,上下将韩信一打量。
他确信自己昨天在城楼上猫了半天都没在一众兵里头看见他的影子。别说是几万大军,韩信就是给扔进几十万大军中,他都能准确的找出来。
但刘满没说这,完全没必要不是?韩信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不想叫他知道,于是他“哦”了一声,不再追问。
韩信像是松了口气,但接着他视线一扫,突然就对刘满道:“莫和那些兵卒混在一块。”话语间,明显是听见了他们刚才混闹中说的话。
刘满被说的脸上发烧,略尴尬,但心中又对韩信的话有些不满,于是往马背上一趴,四肢悬空晃荡,仅用肚皮贴着马背,装死狗。
他不想反驳韩信,但对他这高人一等的说辞又觉不喜。
韩信“啧”了一声,望向刘满的视线中带了责备,压低声音道:“不论主公如何待你,你都是公子,万不可学这些兵卒。”
刘满本不欲争辩,只想把这茬让过去,但偏生韩信还要提起这话,于是“腾”的坐直起来,怒道:“干嘛了,他们怎么了!?”
韩信敛容道:“不学无术,口无遮拦。”
刘满运气:“不就是说说,要没他们照顾,我就被这头赶到那头,和编外人员一样,没饭吃不说还没法走,男人嘛,开两句玩笑怎么了就!”
韩信未料到刘满突然发火,面色一僵,浓黑的眉头拧着,像是想说什么,但最后二话不说,一扯刘满的缰绳就往后方军队带过去。
刘满反应过来,挣扎着要下马,龇牙咧嘴的:“你干嘛!?我就乐意和那些兵混一起了,怎么了?没人要小爷,小爷和他们在一处呆着怎么了就!”
韩信单手将刘满按住,扭头,面容是刘满从未见过的紧绷:“你可知混的是何方军队?他们这般想自是因要及时行乐。”
刘满木着脸,根本不明白韩信要表达什么:“那又如何?”
韩信一巴掌扇在刘满后脑勺上,将人抽的一个趔趄,差点掉下马去,刘满被打的发懵,来不及发怒就被韩信一把揪住衣领提到了自己马背上。
“你混在前锋军中,想找死!?”韩信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气息喷在刘满耳畔,顿时叫他浑身一僵。
刘满背靠着韩信硬朗的胸膛,正是不知道该尴尬还是该窃喜,结果一听韩信说前锋军就傻眼了,他这要是在前锋……半晌,他才勉强装作凛然模样道:“那什么,身先士卒……”
话未说完,就觉那背靠着的胸膛狠狠起伏。
“死有不吊者三,兵死不悼。”韩信勉强平静的开口。
刘满心说你韩信至于吗,就这么怕死?战死怎么了就?于是恨恨的扭头望韩信。
却见韩信直瞪着自己的眼眸中带着担忧,于是,他后头的话就说不下去了,讷讷的被带往了大军后方。
“是我不对,应该开始就陪着你的。”
刘满似乎听见韩信这么说了一句。
大军最末的乃是后勤兵,在韩信管辖之中。本该是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奈何此次事出突然,粮草辎重行来缓慢,不可在前方压住行军速度,于是迫不得已后撤了。
刘满又被拎回了自己的矮脚马上,默默的跟着前行的大军。
“就不能停了?就是打仗也要讲究劳逸结合啊!”刘满不满的嘀咕,侧头看身边恍惚而过的林木,看着看着两眼睛就直了。
周围一同赶路的兵卒自然没人搭理他,各个都闷头行军。
他们都看见是都尉将人带来的,少不得猜测一番,不知道是哪家派下来的少爷公子,这般跟着军队过去,怕也就是为了镀层金,好在沛公面前露个脸。
夜幕又再次降下来,军队却仍旧马不停蹄,前方大军早在三日前就已经甩开后方军队疾驰而去,赶赴战场。
刘满严重睡眠不足,大脑早就开始混乱了。开始的时候尚能关心一下偏头关附近的地形,现在就已经处于呆滞状态了。
自咸阳出发已经七日,此番是为急行军,一路上几乎未停,刘满名义上为监军,实则就是个多余的,幸好早上被韩信领过来,跟在大部队后方,和一众后勤小兵混迹一处,速度还算是放慢了些。
这七天刘满全是在马背上度过的,要换做以往,他自然也是无妨的,但他先前刚被打了一顿,身上伤势未愈,跟着部队一路颠簸下来,实在有些吃不消。
“你刚还不是说没事么,现在如何?尝到滋味了吧?”一火头军嘲笑道,抬手将水壶扔出去:“来一口提提神。”
刘满立马满血复活,在马背上以一个高难度动作侧身,半边身子挂下来,一个海底捞月单手接住,末了重新坐直,拔了壶塞仰头喝一口,袖子将嘴一抹:“好酒。”
老兵赶紧嘘声:“找死咯!这么大声!军中不许喝酒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刘满浑不在意:“周勃他们几个都在中军,这儿,山高皇帝远!”
老兵将水壶从刘满手里头抽走,瞪眼道:“去去,什么山高皇帝的,我就知道有人会去打小报告。”
刘满好奇:“大家都同生共死的过来,谁会打小报告啊?”
那老兵摆摆手,赶紧远远的离了刘满,不再和和他一道走了。
“报——”大军前方,一声音在夜色中炸响。
刘满一个激灵,为反应够来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我们到了。”韩信从前方策马过来,冷凝的面色中带着忧虑:“大将军传令来,叫你快去督战。”
雄关鼎宁雁,山连紫塞长。
黄河北岸罡风凌冽,此处断崖迭起,不同关中的深秋,此时已是天寒地冻滴水成冰,黄河就着沸腾般的形态被低温冻结,刀劈斧凿,万仞绝壁。
一钩秋月挂在古旧的关塞之上,塞北风起,偏头关近在眼前。
山谷中团雾游荡,倏然间大地震动,“杀!”石破天惊的一声杀喊刺破了雾霭。
偏门关上火光须臾间烽烟再起。
刘满蓬头垢面,眯起眼睛抬头仰望,只见高耸城楼之上,玄黑的旗帜被高空的狂风撕扯成一线。
沛公军已鏖战数天,仍攻偏门关不下,山坳之中尸山血海,鬼火飘零,随着那洞彻天地的杀喊声,又一个轮回再度开始。
冰寒的夜空被火光染成血红,烟雾弥漫山坳,杀喊声震天动地,绝塞风起云涌。
“集军!”曹参喊得沙哑的嗓音在战场前方响起。
偏门关高居山巅,牢不可破的长城将关隘环绕成一“几”字,四面绝壁。曹参的声音便是在此处层层荡开。
战鼓声变,被飞火流箭打的仓惶的大军倒拖着赤红的刘字帅旗流水般向半烧毁的“曹”字旗汇拢。
后方,周勃翻身跃上战车,站在刘满身边,剑眉紧拧,远眺而去,只见己方部队仓惶奔逃如丧家之犬。
“集中力量攻击关门!”周勃沉声。
刘满抬头望向偏门关,但见长城上寒光刺透缭绕烟雾,箭弩齐架,顿时浑身一抖:“不,不可……”
然,军中无人在意他的看法,周勃的命令道道传下去,战鼓声再变。
“砰!砰!”重锤击鼓声震荡寒凝的空气,刘满心脏在鼓声狂跳。
“杀!”樊哙杀得双目血红,一马当先冲出大军。
“杀!”他身后万军般集结。
霜重鼓寒,尤为悲壮,步兵喊杀声直冲云霄,赤红战袍组成的洪流涌像绝塞关门,踏着阵亡同僚的尸体奔赴死亡。
溅起的碎冰在火光中反射出血色,狠狠刺进刘满的瞳仁。
每一次鼓锤扬起到落下之间便是流箭飞射,上百人命,
刘满声嘶力竭:“不能这么打!这,这是,这是用人命在堆!”
他双手不住打抖,只觉眼前大军前仆后继奔向在逶迤万里的长城之前却形同蝼蚁。
箭雨带着流火飞射而下。
“不能强攻!快撤军!”刘满大叫。
周勃面色阴寒的望一眼刘满,顿时叫刘满如坠冰窟。
刘满相信,若非自己是沛公的儿子,怕是就要被这人当场砍了。
好在,周勃很快移开视线,就像这时候多看一眼这有名无实的监军都是多余,他的关注点仍旧停留在沙场上。
刘满想到一路急行军时照顾他的士卒,虽然一部分是他以监军的名头跟来的缘故,但刘满还是很承他们情的。
他们的家人还在等着他们回家,刘满记得那些人的交谈,对兵事的厌恶和无奈。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刘满试图叫周勃想象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场面。
“酸书生!”周勃嘲笑,没半点唏嘘之意。
刘满不死心,还想再对周勃说点什么,但是下一秒便听见偏头关上一声:“射!”
高耸入云的城楼上一声令下,瞬间万箭齐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