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潜伏的内线》龙羽时

29、29. 此夜

　　复古吊灯发出昏暗的光，墙体上黄色的壁画和实木装潢让色调显得很暖。这家清吧目前只有他们两位客人，还有一位调酒师在慢条斯理地反复擦拭高脚杯。背景音乐是萨克斯风吹奏的曲子，悠扬漫长的节奏令人更加放松，甚至睡意朦胧。

　　两个人陷进柔软的皮质沙发里，他们没有面对面坐，古微落座靠窗的位置上之后，托尼跟着她坐在了同一侧的沙发上。

　　调酒师放下手中的工作，拿着酒水单走到他们身边。这位小侍身材高挑，头发也一丝不苟地用发胶固定好，动作非常优雅，但诡异的是他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或许是背景音乐的声音有点大了。古微眯着眼盯了他几秒，试图从中分辨出更可疑的细节。英俊的小伙子被她盯得有些发毛，眼神都慌乱起来，像是在回忆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事实证明，大概是她神经紧绷太久了。

　　刚刚在确认罗德上校生命体征稳定后，古微再次关闭了Clever，但她的头痛并没有缓解，太阳穴突突直跳。

　　小胡子男人清了清嗓子，试图拉回她的注意力，“不好意思，这位女士刚刚成年，第一次来这种场合，所以一副没太见过世面的样子。”

　　“天，我都快记不清成人礼那天发生什么了，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古微故作夸张地掰着手指头数起来，“一直手都数不过来了。”

　　托尼把酒水单递给了女士，里面还有些意大利面、薯角之类的小食。古微刚刚在被独眼局长审讯的时候，有那么一阵饥肠辘辘。经过一场“战役”之后，她现在已经对进食失去兴致。“请给我来一杯马天尼。”古微觉得自己需要一些烈酒来麻痹一下过分兴奋的神经。她回过头看见托尼正兴致勃勃地从一旁浏览酒水单。

　　“给这位先生来一杯香草奶昔，谢谢。”古微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愉悦地看着小胡子男人瞬间垮下来的抗议表情，“斯塔克先生，为了表达你对我无尽的感谢和毁我周末的愧疚，今天你要戒断酒精一天，不然无法体现诚意。”

　　托尼重重地靠回沙发背上，“OK，well，fine，我的好管家。”他嘟嘟囔囔着抱怨。古微觉得他这幅样子很有趣，“再来一份意大利面，拯救这位先生一直在唱歌的胃。”调酒师也跟着笑起来，又推荐了一些小食，随后就拿着酒水单离开了。

　　“你把人家盯得毛骨悚然，这种电线杆类型是你的菜？”托尼把手肘撑在桌子上，室内暖风温度很高，他把羊绒衫里面的衬衣解开了几个扣子，露出一片皮肤。古微赶紧移开视线，她怀疑这是男人的诡计，如果她停留久了点，就会变成下一个被调笑的筹码。

　　“怎么？导师还负责审核学生的理想型吗。”她眯了眯眼睛，掂量着最好的还击方式。他们像两个同样差劲的拳击手，在台上周旋着，却迟迟没有人进攻得分。

　　“哦对了——”托尼似乎突然想起些什么。

　　古微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纸袋声音，小胡子男人把牛皮纸袋放到桌子上。袋口的位置被握出了不少褶皱，而且因为时间过久，最下方已经渗出了油渍。她看见那个袋子，瞬间觉得尴尬到头皮发麻。男人挑了挑眉，表情里带着不那么善良的笑意。

　　“虽然有些凉了，但是感谢你的好意。”他咬了一大口甜甜圈的巧克力外壳，腮帮子像一只仓鼠一样鼓起来，“从神盾局据点到这里的直线距离里可没有甜品店，看来你绕了两条街，为了给我买这个。”他晃了晃手中的甜品，看着古微尴尬到有些扭曲的表情，仿佛扳回一城般得意洋洋。

　　古微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她绞尽脑汁想编出一个更合理的理由，“……我只是想确认没有人跟踪，绕了几条路之后，正好——”她看见她的导师慢悠悠地端起那杯已经冷了的热巧克力，下半张脸被杯子挡了彻底，只留下一双棕色的眼睛。男人点了点头，又眨了眨眼睛，示意古微继续编下去，他有在认真听。

　　调酒师端来一杯好看的鸡尾酒，她的马天尼，还有一杯平平无奇的香草奶昔。

　　古微快速接过杯子饮了一口，企图通过冰凉的饮品缓解额头的阵痛——并且掩饰尴尬。到现在她才有时间反思自己的异常。

　　说实话，她无法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史崔克一定已经知道了一切，现在在这件清吧里片刻的安宁，就仿佛是暴风眼处虚假的平静。古微知道自己应该走了，她应该赶紧回去请罪，或者找一些补救措施——比如一枪崩了旁边的小胡子男人，拿着方舟反应堆弥补自己的错误。当然经过刚才的升级，她已经不能确定是否能打败拥有Friday2.0的钢铁侠。

　　今晚战果，她提供给钢铁侠一个“经验包”，让他缩短了至少三年的研究进程，要知道纳米机器人是后续钢铁侠所有战甲的基础。真是讽刺的一天。

　　“亲爱的管家，我申请下次不再喝宝宝饮品了。”男人皱皱眉，看起来他对香草奶昔的兴趣比不上对酒精的分毫。他整个人都窝进沙发里，深吸一口气，呼出的时候变成一声清浅的叹息，然后手不经意地按了按左胸前。

　　古微注意到了这一点，稍稍坐直了一些观察男人的状态，“也许应该换成一杯热牛奶，有助于给你一个完美的睡眠。你现在像是被浩克揍了两拳，斯塔克先生。”古微指的是托尼乌青的黑眼圈，事实上她自己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托尼跟着笑了，露出好看的牙齿，“别紧张，只不过是常规的阵痛，你的眉毛都拧成一团了。”就像是他那小动作只是为了验证古微对自己很在意。

　　“瞧你那副热心肠的样子，要不是藏了太多秘密不肯说，我都忍不住要邀请你加入复仇者了，好女孩。不过……”他接着说，笑意收敛了一些，语调也沉了下去，“未经政（和谐）府允许，继续研究而且注射绝境病毒的，是好女孩吗？”

　　古微注视着眼前的鸡尾酒，液体泛着冰冷的光。“对我的绝境病毒这么感兴趣吗，斯塔克先生。”她弯了弯嘴角，“那可说来话长了，那天——估计只是复仇者的某次很平常的任务，一栋倒塌的大楼砸在我身上——不仅是我，还有我的父母和弟弟。救援的时候只剩下我还有一口呼吸，救援者为我注射了升级版的纳米绝境病毒，我才能苟活于世。”

　　她再转头的时候，托尼对上那双眼睛，感觉如坠冰窟。

　　看啊，她对如何准确地刺痛托尼了如指掌。他的愧疚清晰可见，托尼斯塔克总为了没能救所有人而愧疚，有无数人在幸存的世界里歌颂着他，也有无数人在痛失至亲的黑暗中仇恨着他。

　　可是，没有战甲的托尼斯塔克只是个很有钱的凡人而已。在成为钢铁侠之前，他大概也没想着有一天肩膀上会压上“拯救世界”这座大山。

　　他没法救所有人。

　　想到这里，古微突然笑了一下，就好像在那一瞬间，她的仇恨开始释怀。

　　空气当中弥漫着滞重的沉默，看上去快把男人压窒息了。她讨厌托尼露出那种怔愣的、无言以对的表情，在她印象中，不可一世地脱稿将媒体和政（和谐）府批判得体无完肤的辩论专家才应该是真正的托尼斯塔克。

　　她故作轻松地舒展了一下身体，企图把气氛从这种恶心的沉重当中解脱出来，“不过，令人遗憾的是，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救援者是谁。”古微挑了挑眉，“我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家医院里，发现突然变得手脚灵活，刀枪不入，在被围观医学奇迹之前我赶紧跑路了。”

　　古微说的并不完全是假话，到现在为止她仍不知道“光先生”究竟是谁。

　　男人没有被她轻松的语气逗笑，用手擦了擦脸颊，然后用那双棕眼睛望着她。古微现在完全不想和他对视，那种感觉如鲠在喉，就好像是她的错误不该讲那番故事。

　　“斯塔克先生，别摆出那副表情，是你说让我讲的。”古微抬起手捏了捏托尼的脖颈，她怕自己再不做点什么就会忍不住拥抱他。

　　男人抬手揉了揉右眼，“抚摸小狗的动作，看来我在学生心里一点威信也没有了……说真的，我们之前见过面吗？这种熟悉感真奇怪。”

　　“这已经是你第二次说这个老掉牙的套路了。”古微看了看窗外，天际已经开始泛白，这漫长的夜晚终于迎来尾声。“这是附近最高档的酒店了，斯塔克先生，赶紧去休息一下，醒来再随便用什么方式回纽约吧。”她把手机递给托尼看了一眼，上面是酒店的信息。

　　“什么，那你去哪里？”小胡子男人眯着眼睛看了看酒店照片，显然并不让他满意。

　　古微沉默了一会儿，编造了一个最完美的谎言，“希望您知道今天已经是周一了，我得赶最早的飞机回学校，温迪还在等我一起准备期中答辩。”小胡子男人对她的说辞嗤之以鼻，于是她补充了一句，“而且清白的我还不想上八卦新闻头版。”

　　托尼装作很惊讶似的，“什么，难道我们没确认关系吗？”他夸张地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就好像吃了什么大亏。

　　古微尴尬地挑了挑眉，并示意托尼赶紧起身向外走，“得了吧。那是你酒后失态，我就不找你索要赔偿了。”

　　小胡子男人撇了撇嘴，慢腾腾地站起身，把手插进口袋里向门口迈步。给那个酒保留了小费之后，收到了非常诚恳的感激。

　　男人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住脚步，古微差点撞在他身上。男人低着头用手碰了碰眼睛，“从刚才开始就有点奇怪。”托尼回过头指了指自己的右眼，眼角处有些发红。

　　她凑近看了看他的眼睛，“最好不要用手碰了，你的右眼底在充血，大概率是毛细血管破裂——”

　　然后她的嘴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

　　这个该死的、诡计多端的花花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