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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第一百三十八回:前来相送的人儿 ...

  •   微蓝由吴君峤扶着上了辆小马车,吴家大房子弟未有多送,天冷路寒,一行人走的清净又冷清。约莫两个时辰,一队七八人稍稍修整,南诗大方地过来行礼,“小姐可要用些点心?姑爷特打发奴来问。”

      微蓝轻轻摇着头,想着前几天的事。

      他们此次算是被皇帝打发出来的,洛家自然不敢大张旗鼓,加之柒柒正是预产之期,正萡也不敢轻易走动。洛明德拜托了洛二夫人帮忙张罗,微蓝看了看自己心力交瘁的老父亲,并没有说话。

      “你们都是洛家用老的人了,好些也是从吴家出来的,我将丑话说在前头,蓝儿虽年幼,心里是极有主意的,少在主子面前拿架子!滇郡虽远,可你们若有甚不周,吴家和洛家当即便可发落了你们!”洛二夫人神情冷厉地呵斥着。

      下头跪着的一行人都大气不敢出,伊人缴着帕子,委委屈屈地随着众人磕头。

      “南诗,蓝儿身边你最周全,你若好好帮忙打理,以蓝儿的性子必不会亏待你。”洛二夫人宽和了语气道。

      南诗端端正正地向微蓝和洛二夫人磕了个头,“奴这些年一直被小姐带在身边,吃穿用度从未有半点苛待,小姐心善,还容奴继续读书习字。”说着她停了停,面上一片羞红,“二夫人,小姐,奴有一事相求。”

      “奴同管事翠山情投意合,还望二位贵人做主。”

      “你一向精明能干,如此甚好,往后可得唤你一声翠山家的。”洛二夫人掩唇笑了笑,看着奴仆们恭敬地跪了微蓝,总算放心了点。

      微蓝神色复杂地看看南诗,叹口气道:“翠山呢?”

      南诗一愣,笑出声来,“小姐真有意思,不寻姑爷便罢了,倒打听起奴的夫婿哪去了。”她细观微蓝神色,收了打趣的眼神,“小姐不必这般自上而下地心疼同情奴,翠山为人妥帖,文武皆可。再说二夫人断不会随便指个管事给小姐,我跟了他不会吃苦的。”

      微蓝一时语塞,淡淡移开眼,“往常也没听你提起过。”

      南诗嘻嘻一笑,“奴也未曾想过姑爷会是马上那位,当初河里的花灯碰上,奴还忧心了许久,怕这缘分拖累了小姐。可如今小姐也自己挣到了局面啊。”南诗说着抚了抚微蓝的手,“二夫人叫奴告诉小姐,无论发生何事都可去信求洛家和吴家帮忙,二夫人虽这般说,可奴私下有几句话还是想要说予小姐。”

      南诗神情镇重,微蓝凝神静听,“小姐向来聪慧,做事也出挑,性情温和有礼。碰上这林林总总的糟心事也似无辜受累。可往后小姐嫁与了姑爷,便要撑起这个小家,不可再喜恶随心。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小姐虽是洛家旁支嫡女,可身份到底比不上慧主子,小姐执意清高,怕是会连累自己。”

      微蓝手心微微发汗,没有想到和自己说这番话的竟然是南诗。

      “小姐本欲和光同尘,与时舒卷,却受累至此,不过是想得多,做的少了。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长。水不得时,风浪不平。人不得时,利运不通。还请小姐积蓄力量,静待花开。”

      微蓝怔怔地对上南诗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只觉得那汪清泉不知不觉地幽深了不少,自己却毫无察觉。

      “奴看着小姐,同小姐一同长大,瞅着像蜜罐子里泡大的孩子,实际上一点都不开心。十岁上京都便要小心翼翼地讨好各房贵人,再是厌恶刁蛮的堂姐也得忍着,年节分得的好东西不敢拿自己最喜欢的,可还忍不住想看看这些个所谓的亲人对自己有几分真心,小姐心里一直都苦。过往烟云束缚着,嫉妒怨毒不得不受着,还得端庄有礼地应着那些涂毒的蛇信子。”

      微蓝一时心头酸涩,撇开了眼。

      “可是小姐啊,你看那路边的乞儿尚且努力营生,你金尊玉贵地长大,又何必思虑过多,徒增烦恼?人与人,原是不好相比的。”南诗的话毕,自己也慢慢透了两口气,见外头天色渐暗,将马车上的琉璃灯点上,暖暖的光映在微蓝皓雪般的面庞上,马车狭窄的空间被光色填满,倒不让人觉得心堵了。

      入了申时,天色乍然如墨,本不算红火的日头羞得挂到了帐头,一队人马沿着官道行到冀州,天阴冷冷的,道上也少有人息。终于抵达鸡鸣驿站时已然是伸手不见五指,微蓝微微拉开车帘,见那方形小堡里被拍门的侍从扰了一个懒懒地抱着汤婆子的瘦弱青年,听闻这方报了身份,核验了印信,可算是迎了吴君峤和微蓝入内。

      站内朴素严整,悠悠地燃着一簇小小的烛火,瘦弱青年吹了吹自己案上的薄灰,不在意地道:“年前乌羌来了一波余孽暗探,主事大人毙命,现下只我一人,吴大人若是要在此食宿,怕是得自己动手了。”转身细细看了看微蓝道:“不晓得这位姑娘如何称呼,热水和浴桶得自己准备。若无碍,我带姑娘去前去认路。”

      想是微蓝的貌相叫这瘦弱青年误认了,南诗笑盈盈地拦住来人,“劳烦小哥带路,我家小姐可受不得寒。”翠山吩咐几个洛家侍从打水擦洗席面,又从马车上拿了干柴和银丝炭,见吴君峤尴尬立着,“姑爷,小姐稍待,一会子便能开饭了。”

      瘦弱青年耸耸肩,手里拿着吴君峤的符信又仔细看了看,瞧这做派,也不知这是哪家的倒霉少爷,被贬到了滇郡那般的苦寒之地,还寻了个胡姬长相的太太。

      两人对坐一时尴尬起来,他们定情稍快,接触也不多,难免不知该聊点什么。瘦弱青年见了倒也不嫌自己多余,凑到旁边坐下。

      “在下王越彬,两位贵人从京都而来,可曾听闻叱咤风云,风头正劲的南海郡王?”见二人都没什么反应,以为自己是油灯糊了眼,莫不是哪个小门小户在那充大头,搞这么一群侍从摆谱,却根本没见过什么世面?

      吴君峤向来守礼,虽见青年眼中有轻视,倒也不太在意。“是,南海郡王战功赫赫,确为军事奇才。”

      王越彬来了兴致,“二位可曾见过郡王爷风姿?不知是怎样一位……”

      忽闻驿站外一阵齐整的马蹄声,王越彬仍是一脸求教地瞧着微蓝和吴君峤。待听得门扉拍动,他面上显现愠色,不耐烦地迎道:“催甚催!今日到底是赶了甚场子!来这么多人!”

      被落下的两人相对而坐有些尴尬,屋子里有人来来回回地走动,才让这凝固的尴尬松快了些。吴君峤低头喝了口茶,只觉颇为冷涩,思忖着道:“天,有些冷。”

      微蓝晓得他要找些话题以防两人枯坐,遂点点头,“可是冷了?阿娘说此行暂不好带太多人和物什,等一两个月风头过了,再送人过来。”言语间倒几分似那管家婆子,这模样吴君峤可没见过,况且那句阿娘愉悦了吴君峤,席面上悠悠晃动着烛火,吴君峤一瞬不瞬地看着微蓝。是啊,她已是他的妻子了。

      微蓝见吴君峤半天不接话,咳嗽一声拉回了他的思绪,“我路上用了些点心,现下不太饿,你可还好?”

      吴君峤摸了摸肚子,微笑道:“我是无妨,可不能把你饿到了,”说着他嗅了嗅,“翠山家的热了羊肉汤?当真鲜香。”

      说到吃食,话题活泛不少,微蓝笑笑道:“这便叫鲜香了?南诗每次都会忘记放干姜,茱萸的量也控制不好,她才不会做羊汤呢,要说羹汤……”那人做得才是一绝,微蓝忽然想到什么,静静低下了头。

      吴君峤见状,神色虽还稳重,却不经意蹙了蹙眉。

      这面南诗满面惊喜地端了一小锅肉汤来,锅盖一揭香气四溢,乳白色的汤漾着金黄色的光,有几分像落霞的余晖。南诗笑眯眯地给二人行了礼,“小姐快尝尝看,可是小姐喜欢的那个味道。”

      吴君峤若有所思地看看南诗的喜气洋洋,狐疑地往后厨的方向看了看,微笑着从南诗手里拿过碗,帮微蓝盛上。

      微蓝点头谢过,和着他的目光动了动箸,“这味道……”微蓝面上露出几分恍然,“可是带着煮汤的香料包?”

      南诗眯眯眼,“小姐不妨再猜猜看?保准是小姐意想不到的。”微蓝脑海中刹那晃出一人身影,她没有和南诗继续对话,只沉默着点点头,道了句挺好。

      后厨源源不断地端出了些旁的吃食,金黄的麦饭,酥脆的胡饼,爽口的盐菜,以及炙烤的腊肉脯。吴君峤的眼神又往后厨飘了飘,只帮微蓝包了只肉饼,自己一口都未动。微蓝心事重重地吃着,见吴君峤也没有什么胃口,歪头微微一笑活跃气氛,“怎么了?没了那聒噪的麻雀,你倒是无话可说了?”

      “好吃也这副模样,看着怪委屈的。”声落,自后厨方向走出一对璧人来。身姿看着很是登对,女子擦了擦面上的干灰,目光柔和地看了看吴君峤。

      “师姐……”吴君峤立刻起身,喜不自禁地踱步过去,“师姐不是说不来送我了?这饭菜也是师姐做的?我还以为……”

      蒋紫韵摇摇头,“都要成亲的人了,还这般跳脱,”说着帮吴君峤捋了捋鬓边垂落的头发,又指了指一旁纪公刘手里的几坛子酒,“我晓得你近来养伤喝不到酒,心里痒得很,你且同纪大人比划比划,赢了就都是你的。”

      蒋紫韵对微蓝似乎一直未有过好脸色,微蓝早已习惯,瞅着那三人就那么摩拳擦掌起来,也乐得在一旁随便看看。蒋紫韵的目光在微蓝身上凝了凝,略带责备地对着吴君峤道:“你看看,倒把你媳妇丢在一旁了。往后切不可如此。”

      吴君峤揉了揉后脑的头发,露出几分少年心性,“师姐教训得是。”少有的幼稚活泼,他一向是踏实持重的模样,这样却也新鲜。微蓝正想着,就见吴君峤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向她伸过来,牵引着她走到蒋紫韵身边。

      “师姐,姐夫,这是蓝儿。”

      几人正式拜会这还是头一遭,纪公刘的眸子里全是他二人,一张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轻轻“嗯”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了。

      吴君峤忽然将自己的手和微蓝的交握得更紧,微蓝只觉他的手心微微发汗,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神色难辨的纪公刘。纪公刘万年不变的桃花眼微微发着光,他唇角轻扬,声音清润,“洛小姐也算是我的远房表妹,不如叫我这个做哥哥的,试试你的武功罢!”

      话音未落,纪公刘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手过来,微蓝看得眼花缭乱,两人手腕翻转,想来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两道身影疾风般地在屋子里纠缠,最后停在了一张长凳上。

      “哎呀,二位大人……”那王越彬不知又从哪里冒出来,“这长凳可是新采购的。”纪公刘闻言,桃花眼轻轻一瞥,瞪得王越彬仿若气力不支,慌忙抱头藏到了屋里的暗角。

      吴君峤本就有伤在身,纪公刘一心求胜,难免招招重击,微蓝见吴君峤身形有些踉跄,摇摇晃晃,嘴里喘出粗气来,一时有些失措,可见他反应还算及时,不好发话。席上的烛光闪烁,勾勒出两人身影。有汗滴随着吴君峤的脖子往下流淌,这时的纪公刘倒是气定神闲,扼住了吴君峤的衣襟,即便是吴君峤也死死套牢了他。

      吴君峤面色逐渐青白,连同鼻翼都缀上了晶莹的汗珠,微蓝愣了一刻,待到想冲过去的时候,已被蒋紫韵摁在凳上动弹不得。她们这边的声响打破了场面上的焦灼,纪公刘僵了一会儿,吴君峤也未出手,两人对视一眼,彼此放了手。

      纪公刘扬扬手,捧过酒坛席地而坐,豪爽万分地道句:“承让承让。”他看起来心情不错,面对面上一丝笑影都没有的蒋紫韵,倒多了几分耐心,“夫人还怕我出手太重,伤了峤幺?”目光沉沉地掠过蒋紫韵,笑得奇异。哪知此举让蒋紫韵更是低落,放在微蓝肩头的那双手变得轻柔无力,微蓝叹了叹。

      歪头看着蒋紫韵柔和的美人尖和那黑亮深沉的眼,那眼中郁色难掩,看得吴君峤都无奈起来。

      “师姐不必忧虑,是我学艺不精,先用饭罢。”吴君峤轻飘飘地看了纪公刘一眼,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威胁,纪公刘笑得更畅快,四人这才坐下。

      饭,有些凉了。

      微蓝小心看着场上的情形,轻轻拽了吴君峤的衣袖,和他一起举起杯盏,斟酌道:“多谢表哥,表嫂相送。”声音柔柔的,却是发自肺腑地感谢,在这时节,能过来送一程,已算得上是有心了。

      蒋紫韵不得不掩了满心痛楚,举了碗,一口饮尽。又不动声色地拿过纪公刘的碗,略表歉意地向两人,“他刚刚打完架,不宜饮酒,我带他喝。”

      本是来自妻子的体贴,可纪公刘的笑却出其不意地僵了僵,他捋顺了自己蓬起的乱发,不大在意地说句:“无妨。”这样一来是直接下了蒋紫韵的面子。微蓝察觉,蒋紫韵还好,而吴君峤似乎不太开心。

      难不成吴君峤对蒋紫韵……?微蓝歪头看着几人一言不发地喝闷酒,一会子举起碗就往嘴里灌。可她左看右看也没发现吴君峤有什么怨憎。吴君峤许是瞧着微蓝一直看着自己,与她对视一笑,又帮她包了一个肉饼。眼里全是柔情:“尝尝看?”

      嗯?这举动有些刻意,做作。

      吴君峤生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平眉横扫,是个神采奕奕,英姿飒爽的男子。平日里对着微蓝总是害羞,脸上的红晕从脖子蔓延到耳根。此时他的神色淡淡,清冷高傲里藏了故作的柔情蜜意,让人看过去不太舒服。

      微蓝忽然一口气不顺,默默将那肉饼拨得离自己远了些,姿态优雅得仿佛T台上走秀的模特。微蓝一直还算脾气和缓,但论起小心眼,她是最知道如何让人不舒服。

      直到微蓝放下了手中竹箸,她仍旧没动那肉饼一口,吴君峤左右看看,这才开始惴惴不安地寻思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难不成是不该在纪公刘和师姐面前故作亲密?难不成蓝儿对纪公刘还有意?

      这想法从脑子里蹦出来后便纠纠缠缠难以杜绝,吴君峤越想越闷气,抬头隔着三分醉意瞪纪公刘一眼,下意识再去看看微蓝,竟生出般配之感。心底不禁划过一丝落寞,嘴里的酒气又重了几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0章 第一百三十八回:前来相送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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