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olution》天山童猫

7、A-7. 位阶No.2

　　位阶战的风波湮灭，陆北饮躺在病床上调养的时候，崔正安伤重难愈，直接降级被抬出保护区的消息传进他的耳朵，他阖了阖眼，没有喜怒。关于擂台爆炸的调查也告一段落，以撒的手下尼格兰自首后被关进禁闭室，听说要七天后才能出来。

　　陆北饮瞥了眼吊儿郎当坐在床头，眼睛始终望向外头的人，又收回了神色。

　　廖莫游，这两个礼拜没事的时候都会过来他这边坐坐，说些废话，要么，干脆不说话，单单支着肘看着外面发呆。陆北饮问他，你的宠物呢，廖莫游瞪了他眼，说阿鲁可不是宠物，是好朋友，比起保护区里那些人面兽心的家伙，阿鲁的心肠要好多了。

　　陆北饮觉得挺有道理，又问他：“你干嘛救我？”

　　“看你好玩呗。”廖莫游歪过头看他，“第一感觉你这人绝对不正常，正常人不会进入保护区第一天就听天由命该干嘛干嘛，更不会把一群不知底细的挑衅者揍一顿，你好像天生就适应了这里的生存方式一样。”

　　陆北饮沉默了会儿，纠正道：“我没揍他们，最后被揍得失去意识的人是我。”

　　“呵呵呵，”廖莫游咯咯乱笑，“是啊，最后失去意识的人是你，如果不是我，你就死在那儿了吧。”

　　“所以说，我并没有天生适应这里，只是运气罢了。”陆北饮揉了揉眼角，想起擂台上崔正安不正常的模样，他把疑问抛给了廖莫游，那家伙立马回答了。

　　“哦，那个啊，是F试剂，简单的说就是快速体质增强剂，增加肌肉活性和爆发力，同时会弱化人的痛觉，不过维持时间很短，副作用也很大，一般不是生死相搏，不会用到这玩意儿。”

　　廖莫游又戳了戳挂在床头的吊瓶，“那瓶子里装的营养液，其实是M试剂，是一种较为缓和的体质增强剂，配合各种锻炼达到增强体质、力量和耐力的作用。”他不无玩笑地说，“你一进保护区就躺了医院两次，也算赚到了。”

　　“LGS怎么会允许实验体变强？”陆北饮奇怪地问。

　　廖莫游狡黠地笑了笑，“他们当然不允许，实验体变厉害他们会很麻烦，就比如现在，他们没法随意拣选实验体去开膛破肚，只能等我们捡剩下的施舍过去。”

　　“有什么内幕？”陆北饮敏锐地问。

　　“有，可我也不知道。”廖莫游不似说谎，“你只要记着，这儿有我们老老大撑着，就不会出大乱子。”

　　“老老大是谁？”

　　“东莱。”

　　陆北饮第二次听到这个称呼，听到了，也就记下了。

　　“你别看A2、A3那群家伙好像蹦跶得很开心，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其实他们都怕东莱，那可是独一无二，神明一样的存在。”

　　神明？陆北饮不懂那些飘渺的东西，他家里只有母亲是虔诚的佛教徒，家里还特别辟出一块地方摆了神龛，每天她都会诵经念佛，积攒功德。陆北饮不知道东莱是不是那样的慈和的神明，亦或者只是个为所欲为的霸主罢了。

　　“喂，跟我说说保护区里势力的划分吧。”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廖莫游对这个话题没有兴趣，不耐烦地说，“A1区一帮，A2区和A3区又是一帮，但凡人多的地方都有纷争，A1区是，A2和A3区也是，这次的事件结束，保护区内暂时没有争斗的必要，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哦，”陆北饮顿了顿，想了会儿还是补上句，“谢谢。”

　　“谢什么，反正我也无聊。”廖莫游趴在他床边，像极了困倦的猫，“我可告诉你，你欠我两条命，总有一天我会要你还的。”

　　陆北饮想了会儿，没诚意地说：“看情况吧，一命抵命什么的，我不划算。”

　　“你还真吝啬。”廖莫游非但不生气，反而热络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好好养伤，等你好了我们一起找乐子。”

　　陆北饮嗫嚅了会儿，轻轻地叹了口气，“我说，你就没想过，离开这里吗？”

　　廖莫游一把拽过他的脑袋抵到面前，沉声道：“这个念头你给我赶紧打消，如果你敢逃出去，东莱第一个不会放过你，记住了没有？”

　　陆北饮愣了会儿，模糊地应了一声。

　　神明，还真是难以琢磨啊……

　　伤愈之后，廖莫游要他出来陪阿鲁一块玩，陆北饮抽空先回房间洗了把澡，换了衣服，门一打开，外头就站了个人，一个让人不得不提高警觉的人——以撒。廖莫游说，位阶战结束后，大家各归各位互不干涉，可眼前这位忽然拜访总觉得不太妙啊。

　　“你好，”以撒先笑容可掬地拍了拍陆北饮的肩膀，给陆北饮罩上了无形的压力，“恭喜你这次大获全胜。”

　　略去那话语的讥讽，陆北饮问：“有何贵干？”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等你位阶战结束我就带你去见个人的事吗？”以撒莞尔道，“我这人，从不食言。”

　　陆北饮静静地打量了他会儿，说：“亚联三个区域的人在这儿的关系水火不相容，我不明白，你邀请我是什么意思？”

　　“怕我害你吗？那你完全可以拒绝我。”以撒信誓旦旦地说。

　　陆北饮顿了会儿，慢条斯理地说：“我是刚进保护区的菜鸟，你是No.5，没有向我示好的必要，如果你觉得我值得关注，无外乎两种结果，重视+培养，或者打压+毁灭，你我划分区域不同，你又不是会做特立独行事情的人，怎么看都是第二种结果。”

　　以撒拍了拍手，满意地说：“分析得很透彻，那你考虑的结果怎么样？去还是不去？”

　　陆北饮斟酌了会儿，“你带路吧。”

　　以撒略觉诧异，“你就不怕我害死你？”

　　“害死我，会有麻烦的也是你吧？”陆北饮写了张便条贴在桌子上，转身关上了门。

　　以撒低低地笑了，“说的也是呢……”

　　很快，他带着陆北饮走进中央电梯，电梯门关上之后他问：“你知道这栋楼的来历吗？”看陆北饮摇头，他又说，“这建筑在岛上编号为Z，被征用做了Level-A 的生活区后，LGS又在南面盖了一栋小一号的Z号楼，为了方便标示，这儿就被叫做Z。”

　　电梯门应声打开，陆北饮跟在后面，继续听以撒滔滔不绝：“Z地上十层地下四层。1F大厅，2F餐厅，3F医疗馆，4F到6F是客房区，7F娱乐厅，8F资料厅，9F健身厅，10F擂台。-1F是监控区，闲人免进，-2F是精神控制区，-3F是禁闭区，-4F……”

　　他顿了顿，饶有兴致地看向陆北饮，“你知道-4F是什么地方吗？”

　　“管家机器人没说过。”

　　以撒邪邪一笑，“是No.2的住处。”

　　话音刚落，他骤然跳退数米，和陆北饮之间留出一大段空当，陆北饮隐觉不妙，刚想追出去时，十几道光束从天花板上直射而下，将两人分隔了开来，陆北饮在里面，而以撒，悠然地站在外面。陆北饮望了眼这发光的栅栏，看向以撒问：“这是什么？”

　　“光栏啊，你不会没见过吧，各国监狱系统最行之有效的防护措施，知道为什么这儿有这个么？”以撒走到他面前，笑盈盈地问。

　　陆北饮想了想，“提防No.2？”

　　“正解。”以撒打了个响指，声音持续很久没有消失。

　　“他是个怪物？”

　　“自己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以撒抬了抬下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恍然，“啊……我怎么忘了，No.2最讨厌别人随便跑进他的地盘，啧啧，你好自为之。这门，没人发觉你在里面是不会开的。”

　　陆北饮冷若冰霜地说：“多谢提醒，下次我会注意的。”

　　“就怕你……没有下次。”以撒扬长而去，背过身的时候还挥了挥手。陆北饮捏紧拳头又松开，完全在预料以内的结局说不出悲喜，只是眼跟前空洞洞的黑色长廊让他一阵不适。这地方很像他出世的地方，冰冷得感觉不到活人的气息。

　　那个No.2，该不会是个活死人吧。

　　念叨着，前方忽然闪出幽蓝的光点，朦胧地在半空中飘移。陆北饮本能朝光亮的地方走去，抬起手，光点仿佛有生命般绕着他手掌转了一圈，让陆北饮看了个真切，深蓝，湛蓝，浅蓝，梦幻般的颜色——是光明女神蝶。

　　“天……这儿怎么会有蝴蝶？”发出声惊叹，蝴蝶翩翩起舞，漂亮地在黑暗中落下光明的弧度，然后，它朝前飞去。犹疑了会儿，陆北饮跟上了那只蝴蝶。

　　通道比想象中还要幽深，只有一只蝴蝶的幽光若隐若现，陆北饮心底存了无数想象，关于这个身居地下的No.2，到底是个怎样诡异的人物。过了会儿，他意外听见了声响，凝神细听，是钢琴。

　　钢琴的音色悠扬清澈，优美而浪漫，纯净得不适合这地下的黑暗。蝴蝶继续往前飞，往音乐流淌出的地方前进。陆北饮对No.2的印象被推翻了大半，略抱期待地跟了上去。拐过一道弯，音色越发清晰流畅，舒畅人心，几乎让人忘却了黑暗的侵袭。

　　门出现在眼前，是一扇几乎绝迹的厚重木质大门，门楣上雕有繁复的欧式花纹，翻卷的花枝彼此纠缠却不凌乱，两朵硕大的月季花中间托起一张孩童纯净的睡脸。儿童的脸雌雄莫辨，带着让人艳羡的宁静。

　　蝴蝶朝上飞去，停在了孩童花瓣似的嘴唇上，一张一合着翅膀，琴声戛然而止。

　　心脏紧缩了下，陆北饮手搭着门板用力一推，吱嘎响了半天，陆北饮朝内望去，室内的陈设古典而奢华，盖上昏暗的灯光显出深沉的暗金色，而房间中央摆着张三角钢琴，黑白琴键分明可见，只是，弹琴的人在哪儿？绚烂的蝴蝶冷不丁在眼前飞了个八字，陆北饮的视线情不自禁地追求，刚转过15°，脖子突然僵住了。

　　奇怪……狐疑忽闪而过，冰凉的触感贴到了颈项上，好像缠上了一条蛇。陆北饮想歪过头躲开，可还是动弹不得。

　　是谁？陆北饮长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有生第一遭，他变得慌乱。冰冷滑腻的感觉停留了会儿，一股没有温度的气息扑到了脸颊上，他听见耳畔的声音说：“来了啊，我的孩子。”

　　什么孩子？心底否认了一声，站在昏暗灯光里的人也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声线骤降，原本只随意留恋的手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啊，认错了。”

　　好大的力量……呼吸……陆北饮眼前忽明忽灭，冰冷灌进四肢百骸，死亡就这么近。

　　“食物？难得，居然送来活的。”掐住自己的少年在身后碎碎念着，“要不要试验看看……还是不要了吧，好像很麻烦……可是很难得啊，不乘机练练身手，说不定都变迟钝了……那好吧。”陆北饮模模糊糊听见那人在自言自语，意识像根绷紧的弦随时会断裂，出人意料的，那人松开了钳制，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吸着气。

　　身体……又能动了。

　　陆北饮抬眼看去，一个身着白色衬衫的少年笔挺地站在面前，黑色的头发带着自然卷，软软得贴在头皮上，五官精致分明透着英气，最漂亮的还属眼睛——是双温柔得掐得出水的眸子。

　　这人的容貌，陆北饮呆滞了会儿，情不自禁地问：“你是No.2？”

　　少年点头，“恩，外面人是这么叫我。”

　　“你跟廖莫游什么关系？”

　　“他？”少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虚浮的笑意，“他是我的孩子。”

　　陆北饮怔了会儿，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年一步步逼近，冰凉的气息扑在脸上，“你知道莫游，那你一定是莫游特意送来给我的……食物。”

　　陆北饮抓紧了手臂，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