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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那个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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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暑假的怀揣不安在新学期开学后并没有缓解,升学的第二天,班主任在班里介绍新来的转校生竟是方域丞。年轻的女班主任以她那柔美的声线温柔地介绍这位新同学,耐心地教导大家要和睦相处。同学们热情地鼓掌,冉蔚华听得头皮阵阵发麻。偏偏方域丞向她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嘴角微微牵扯出一抹弧度,浅浅地笑。有女生低声谈论,好看的皮相不免引人注目。
冉蔚华怎么看都觉得他的笑邪魅而危险。而班主任的一个决定轻易验证了她的感应。班主任说:“方域丞同学,那边是你的座位,今后你就是我们班的一份子了,好好学习。”班主任的话音一落,冉蔚华看到方域丞顺着老师所指的方向望了一眼,只一眼他再次无声地扬起嘴角,还是和那天一样邪邪的笑。班主任安排给方域丞的座位恰恰是冉蔚华的后桌。
方域丞慢悠悠走下讲台,对全班同学投来的注目礼仿若不见,兜着裤袋走到座位,他的新同桌陈抒嘻嘻笑着打招呼,方域丞淡淡应了声拉开椅子坐下。课室不久安静下来,同学们的目光移开,不想方域丞突然出声:“喂,冉蔚华,你椅子挪开点,我的座位太挤。”
涮地那些离去的目光重新投向他们那两桌,冉蔚华从方域丞走下来的时候一直在座位上低着头,感受到那些好奇的探究目光她有些窘迫,却也一言不发挪动位置,拖动椅子的动作大得刺耳,教室里各种声音又一次沸腾起来。身后方域丞呵了声,漫不经心吊儿郎当。
待到课室里的小插曲落幕,老师进来上课,冉蔚华握着笔,用力划在纸上却一个字也记不下来。同桌年朝凤已经观察她很久,执过她的笔在纸上写:“你认识他?”
冉蔚华静默,在她那句话下面回道:“不。”
放学和好友周蕴仪结伴回去,到学校门口周蕴仪奇怪地指着前面问:“那个是方域丞吧,他来我们学校上课了?”她碰碰冉罻华肩膀,“是他没错,你听说了吗,方家企业前阵子在整顿,他们都说怕是出事了。”
冉伟华正正书包肩带,又听到周蕴仪低声嘀咕一句。
冉伟华心情烦躁,路上也不多话,周蕴仪自得其乐惯了,也不在意有没有人在听,一个人说着自己的道听途说。
比如她所听来关乎方域丞家里曾经怎样引人遐想的家业前景传闻,比如方家父母担忧自己儿子受家里困境耽误学习,而思虑周全地送他到镇上舅舅家里暂留,以及与方家的一些家短里长。
镇上能消冉蔚华的生活终究还是和以前不一样了,有时莫明地会焦躁不安,担心一些未知的危险。也倔强地不愿承认这样揪着情绪起伏的原因来源,就如不肯回忆那天的境况一样。
那天经过篮球场,方域丞倚着场外栏杆,旁边一帮男生在边上候着,见到冉蔚华,痞子一样的男生就吹起口哨,嘴里说着混话。冉蔚华只当听不见,低头看自己的路,快步绕过栏杆。
“喂,许弈的媳妇,叫你呢,跑什么?”一个男生在她后面叫嚷。
镇上凡是有些事故发生都能演变成风言谈资,许家大儿子许逸和冉家的女儿的那点事就是街镇巷口里那些妇人间的消遣。
许弈的父亲早年外出打工因工伤砸坏了一条腿,回到镇上买地种植蔬菜,开始做起小本生意,生活不殷实倒也支撑起一家子的吃穿用度。冉蔚华每次出去买菜总会绕过一排档口到远的许父那家菜当口,也不似其他人讨价还价,买了菜给钱走人。有几次碰见许弈过来帮忙,冉蔚华也都沉默给钱接过装有蔬菜的袋子转身回去。
冉蔚华一天外出,路上见一个男孩坐在路边,走近认清是许弈的弟弟,他痛苦地叫喊着,揉着脚踝悲切望着冉蔚华这个来人。问明白原来他要去菜园帮忙,路上却被一辆飞驰而过的摩托车撞倒,车主是个痞里痞气的年轻男孩,事情发生当时就开着车逃了,冉蔚华不知他伤得如何,不敢草率,这条路偏僻行人少有往来,离得近的就属在附近养殖家禽的住户。冉蔚华叮嘱了男孩几句当即跑去找来大人,很快就送他去医院。后来回来的人说治疗及时没有患及筋骨。许家人赶来道谢,送东西送礼,许家父母殷切地感激,未谙世事的女孩哪里经过那样的场面,冉蔚华怔怔地站在墙边,父亲说道乡里乡亲哪里讲究这些,许家父母则执着地坚持要留下礼品。在他们互相谦让的时间里,身旁的许弈却是一直静默地看着冉蔚华。
父亲最后还是坚持没有收下许家送来的东西,饶是如此,许母仍然隔三差五过来家里,有时带给一些食品,新鲜的蔬菜,有些时候拎着一袋子饼干糕点过来,不是一些贵重的东西却讨孩子喜欢,弟弟一次会吃好几块。这个善良的母亲用最淳朴的心意表达自己的谢意。许父先前仍好意劝她,许母压低声音说:“这些东西孩子们爱吃我带过来给他们,也是我会做的糕点饼干,家里没有女人照看,你就当是替孩子想想。大家都是为了他们好。”许父皱着眉但也没再拦着她送东西,两家往来多了,背后说起闲话的也不少。有家庭的女人老是往一个夫家里跑怎么也是失礼之举,到底是顾忌,许母没有再到过冉家来,却派了另一个人来衔接两家的关系。
冉蔚华见到提着袋子进屋的许弈时,他只看了她一眼,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厨房在哪?”
冉蔚华指指厨房的方向,许弈也不多别的话,拎着袋子进了厨房,出来后对她说的话也是言简意赅地:“今天的菜放在里面了。”一句话完毕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冉蔚华叫住他。
许弈偏头看着她,只听她轻声说:“请不要送东西来了。”
“怕被别人议论?”许弈并不意外她的不领情,沉声问。
冉蔚华摇摇头,晓之以理,“没有什么是责无旁贷的,你们为我家里做得真的挺多的了。”
许弈深深望着她,说的话则让冉蔚华几乎欲泪,“我妈说你是个好女孩,要我以后娶你,我为冉家做的就是我的份内事。”也不管女孩惊愕的神情,丢下那么一句话然后大步流星离开。
后来,凡是许弈到冉家,屋邻隔壁的都明知故问一声他去哪,许弈从来不避忌地回道去冉家。有好事者大胆追问他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许弈不吭声,不承认不否决。而许弈以后会讨媳妇的人就是冉家的女儿这件事就顺理成章地被传得铁板钉钉。
许弈比冉蔚华大一届,和堂姐是同班同学。有时连堂姐也会无心地打趣他,继而提醒她许弈是个牢靠的人。冉蔚华平日里被朋友及其他言语调侃得真是有些怕了,却也无言以对。
这么当众被人拿两家的事情捉弄刺讽,这是头一回。冉蔚华回转身来冷冷盯着那个男生,眼神冷冽,男生愣愣地怔住,硬是没能将余下无赖的话再说出来。
方域丞淡淡瞟了一眼两人,他来到镇上这许久的时间多少也有听说过一些闲言碎语,见冉蔚华冷凛地捍卫事实,他低低地嗤笑一声。他身边的几个男生立即接收到这是无视嘲讽的信号,其中一个朝那一开始挑事的男生喊:“张默,你管她是谁媳妇呢,总归不会是你媳妇。”一旁的人都大声地□□起来。
冉蔚华咬紧下唇,指甲深深贴着手心,一言不发。她不会天真的相信那些电视剧里英俊的男子从天而降搭救灰姑娘的戏码,在她面前的境况,只要不落井下石已经是不坏的结果了。可偏偏有人要对她雪上加霜。
“她也就配做许弈那小子的媳妇,你们稀罕个什么劲。”方域丞离开栏杆,不咸不淡嘲弄道。周围在他那句话后又是响起一片欢笑声。
冉蔚华涨红了脸,一霎又惨白着脸色,狠狠瞪着方域丞。她不过嘴欠说了他表姐傅谂敏几句,那时傅谂敏故意针对堂姐,骂堂姐对那个男生死皮赖脸,冉蔚华气不过,回了她几句,她的原话是像傅谂敏这样蛮横娇纵的人不会讨别人喜欢,只会让人避而避而远之。而方域丞用她的话甩她脸上,明显恶毒多了。他还嫌不够似的,轻蔑地指着一个人就说,“你稀罕吗,反正我看不上,估计只有许弈那样的才会要她哩。”
冉蔚华不会忘记那天自己是怎样在一群讥笑声里艰难地走回家的,她从来不会恩将仇报,但也绝不是可以以德报怨的人,父亲平日里劝勉要谦让以理服人的话只暂时消去心里那不多的憎恶。可在那天晚上许弈就去找方域丞,据在场的人回来说当时许弈和方域丞打架就是替冉蔚华出气,而他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也挨了方域丞不少拳头。事情一传开,那些对方域丞赞叹的话纷纷表示他一个人面对高年级的打压斗狠并没有怯意反而使对方也挂了彩,是个有骨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