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狐》山中草

9、隐匿结界

　　杨惊鸿终于醒了。
　　叶小翠喜极而泣，杨惊鸿不得不笑着安慰这个一直对她照顾有加的少女。白素看着杨惊鸿轻拍着抱着她痛哭的叶小翠，温声软语，心中莫名难过，悄悄从角落站起，便欲退出房外。他终于醒了，她也该走了，青冥说得对，人妖殊途，或许，没有她的介入，他便不用受这么多的苦。
　　“小狐。”一如既往的温润。
　　白素身子一僵，再迈不出一步，头却渐渐低垂下来。
　　“惊鸿哥！”身后传来叶小翠的惊叫。
　　白素不由一惊，在她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出现在杨惊鸿身边。原来却是杨惊鸿正挣扎着要下床去抱她。白素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也越发苦涩起来。耳边叶小翠恼怒地声音早已远去，只剩眼前微笑着向自己伸出手的杨惊鸿。白素心下一酸，再忍不住跳入那个熟悉的怀抱里。只要她足够强大，她便能守护好眼前这个人吧。或许，她应该去找青冥。
　　白素没能在杏花村找到青冥，当她寻着气味，在杏花村后山找到青冥时，青冥已化出原型，紧紧盯着结界中被一团白光宠罩的白颈小貂。白素这才恍然大悟，这些天来，她光顾着愧疚，却忘记了快要化妖的白颈小貂。心下不由便带了歉意。
　　“在这里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青冥如是说。白素知他是顾及杏花村的安危，心下不由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青冥在她要再次出声之前摇了摇头。目光投向结界中的白颈小貂。与如今的白素不同，青冥更了解妖界弱肉强食的本质，只是在人间飘泊的那些岁月，他到底是从一个人身上沾染了些许人类独有的七情六欲以及……心软。青冥再次将目光投到那团白光之上。每一个兽类初开灵智化身为妖的那些日子，身上都会无法自控地散发出一些极具吸引力的气息，潜力越是巨大，气息越是强烈，散发的范围越是广阔。无论是对于妖族还是兽类而言，这时候的小貂都是美味又易捕食的大补之物。
　　“你这结界真是厉害，明明是这么强烈的气息，却能一点气息都不曾漏出。你的伤都好了？”白素看着那团越来越耀眼的光团，不由感叹起来。
　　青冥听着心下又是一暖，“无碍，再修养些时日即可。”顿了顿，又道，“至于这隐匿结界，本就是你所创。”
　　“我？”白素惊住。
　　“嗯。”青冥看着白素，若论起藏匿的本事，只怕这六界之中，也难有人及得上白素了。“这结界之法与你的用隐匿术同根同源，你可自行查看。”
　　白素将信将疑地将爪子贴上结界，细细感受。心下越来越惊，那运行的法门，当真与自己自记事起便会用的隐匿术法一样，而在这当中似乎又加了些变化在里面，白素心神不由被吸引进去，原本白光流转的狐身渐渐变得透明，最终与结界一起隐于无形。
　　“素素？素素？你在哪儿？是在这里吗？不在啊？那是在这里！也不在啊……素素，素素。”一个素衣女子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一路寻找着自己调皮的女儿。一个头上长着两个毛茸茸尖耳朵，身后拖着一条长长银色狐尾的小女孩一脸得意地尾随着在女子身后，时不时地扯一扯女子的裙摆，甚至调皮地跑到女子前面扮了个鬼脸，当看到女子似是完全未曾发现她后，心下不由更是得意，却未曾发现女子嘴角隐忍着的笑意。
　　跟在女子身后又一会儿，看见女子这里翻翻，那里弄弄，就是没发现她。女孩子不由无聊起来，看看女子的怀抱，想念起那怀中的温暖舒适，不由眼珠子一转，反正用了自创的隐匿术后，娘亲也看不到她，不如……女孩想着，再不犹豫，直接窜到女子怀中，四只爪子紧紧趴在女子身上。只是，自己用劲，倒底比不得娘亲抱着舒服，而且娘亲肩膀和胸口一直在抖，更不舒服了，白素不由委曲得嘟起嘴来……等等，后知后觉地白素抬头看向娘亲，正对上娘亲满是笑意的目光，不由一愣，再听到娘亲再忍不住的笑声，这才惊觉原来娘亲早就发现自己了，不过是在逗自己玩呢。白素心下羞恼，便欲跳下去。却被女子紧紧抱住，笑着哄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素素莫恼。素素的隐匿术其实很厉害，在素素摸到娘亲之前，娘亲还真是没有发现素素呢。”
　　“真的吗？娘亲没有骗我？”
　　“那是自然。我们家的宝贝素素最棒了，这么小就能自己创出这么厉害的隐匿术。”女子笑，一口亲在白素脸上，直把素素亲得满脸通红，把自己埋到娘亲的脖颈间。
　　“娘，我们回去告诉爹爹好不好？爹最近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我回去告诉他，他会笑的吧？”
　　“那是自然，素素是爹爹的骄傲。”
　　“也是娘的骄傲。”稚嫩的人儿脸红红地看着自己的娘亲，再次引出娘亲一串悦耳的笑声。
　　“素素是爹娘的骄傲，是我们一家最最可爱最最聪明的宝贝儿。”
　　耳边的笑语似乎还在回荡着，白素泪眼朦胧地看着青冥，“我看到娘亲了。”
　　“嗯。”
　　千般委屈，万千疑问，堵在喉头无法吐出，最后化成泪珠滑落。
　　“是不是，只要我提高自己的修为，我便能再次看到爹娘？”
　　“……”
　　“是不是？”
　　良久……
　　“嗯。”
　　白素坐趴在地，久久凝望湛蓝的天空，无声无息。
　　日落西山时，隐匿结界中，拳头大小的光茧表面裂开了第一条裂痕。
　　青冥紧紧地盯着光茧，额上那一抹青色毛发无风自动。于此同时，白素也化成一只足有半人高的四尾白狐，这才是她的真实形态。
　　第二条裂缝，第三条裂缝……越来越多的裂缝出现在光茧之上，道道白色光茫透过裂缝射出，刺人眼眸。终于，光茫四射，光茧化成碎片四下飞散，一只浑身墨黑，只有颈部有一圈白毛的小貂儿出现在青冥和白素面前。
　　紧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灵动的眼眸再无一丝混沌，终于，在看到青冥后双眼一亮，四蹄一用力，便飞射向青冥，紧紧缠在青冥的脖子上，满心的欢喜无法表达，便只能用软软的嗓音一遍遍地唤着那个印在心尖的名字。
　　“青冥哥哥。”
　　“嗯。”
　　“青冥哥哥。”
　　“嗯。”
　　“青冥哥哥。”
　　“嗯。”
　　“青冥哥哥。”
　　……
　　白素看着缠在一起乐此不疲地一问一应的两只妖，目瞪口呆，平素冷漠的青冥何时有过这般温柔？
　　“素姐姐，我们回去吧。”小小的白颈貂儿骑坐在一只白狼身上，快乐地向白素招手。
　　“好。”笑意浮上白素眼中，青色火花飘入隐匿结界，将里面的痕迹全部烧毁。待一个时辰后结界自行消散时，这里发生过的一切将再无迹可寻。而自己，白素感受着体内上涨的灵力，修行，变强，唯有如此，才能更好的保护杨惊鸿，才能长长久久的留在他身边，才能……再见到自己的爹娘。
　　“小貂儿，等回去了，素姐姐教你隐匿术好不好？”
　　“可是……可是我想让青冥哥哥教我……”
　　“不识好歹，你青冥哥哥的隐匿术还是我教的呢！”
　　“可是，你明明没有青冥哥哥厉害，应该是青冥哥哥教你才对吧。”
　　“你……”
　　“是吧，素姐姐说谎，是坏孩子！”
　　“啊！你怎么上来了，下去下去，你那么重，青冥哥哥会累……”
　　“你说谁重？”
　　“素姐姐明明就很重，肥肥的……”
　　“肥肥的……死小孩！”
　　青冥悠然迈着步子，晃悠悠地向已经开始炊烟袅袅地的村子走去。
　　夕阳把三只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