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命途（苏恭）》雪幻流云

18、第十七章

　　床榻的另一边，稚嫩的孩童紧紧闭着双眼，小小的胸膛随着呼吸微微的起伏，眉目清秀的小脸也泛起了淡淡的血色和生气，不再像之前那般死气沉沉，明明是一副稚嫩可爱的模样，却偏偏被那紧锁的眉头打碎了那种孩子特有的纯粹。

　　百里屠苏看着眼前的孩子，那眉眼与那一场大梦之中千年来印在心里模样一般无二，可是偏偏这一刻，却有一种恐惧的感觉，一点点的涌上心头。

　　千年岁月，百里屠苏早就知道，每次渡魂后，由于意志的关系，每每获得了新的身躯后，那人的神志就会跟着苏醒，要与身体抗争，要不断的适应新的身躯，不得停止，直到能够运用自如。

　　而现在，明明魂魄已然融合在了这具躯体之中，可却神志不醒，意志不复，依旧仿佛沉眠一般。

　　可百里屠苏却知道，他并不是真的沉眠，也不是真的无法苏醒，只是他不想苏醒，不想继续活下去。

　　正如那渡魂结束之前，那人在他怀里带着那么苍凉的笑嘲讽的那句话一般，诉说的也不过是他自己的意志罢了。

　　陪在他的身边……百里屠苏，凭什么？

　　嘴角不自觉泛起了苦笑，百里屠苏慢慢伸出手来，轻轻抚摸上孩子的眉眼，明明那么温暖，却让他整颗心都彻底的坠入寒冰中无法自拔。

　　呵呵……是啊，他凭什么……他——有何资格？

　　微微皱了眉，九霄看着这样的状况也有些无措，眼看着屠苏轻轻伸手触摸那孩子的眉眼的神色动作，一时间有些无奈和感伤，心中骤然涌起了一丝考究，直到祝融和共工走进屋来，才忽然抬头看向了眼前的两位上古大神。

　　“封印主人的记忆吧。否则，现在的他，根本不愿意活下去。”

　　微微一愣，祝融看着床榻上的两个身影，一时间也明白过来，良久竟是长叹一声，和共工对视一眼之后，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那抹痛意，两人几乎同时沉默了一瞬后，便都对九霄的提议做出了决定。

　　一旁的九霄见两人似乎已然有了决定，便也不再多言，转而将视线看向眼前的抱着那孩子不愿放手的青年，沉默许久，才忽然轻轻开口。

　　“屠苏，记忆的封印不会存在很长的时间，待得主人十五岁那日，我等的记忆封印便会就此解开，虽然这时间很短，只有短短十几年的岁月，可是你，可愿意用这十几年的时间来换他活下去的希望？”

　　默默抬起来眼来，百里屠苏眼中布满的血丝，眼眶通红，却没有落下一滴眼泪，他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怀中呼吸平稳的孩子，看着他那紧闭的双眼，紧锁的眉头，还有苍白的脸色，许久，忽然笑了起来。

　　“别说是十几年……就算是这漫长的几百年岁月，我也是愿意的。”

　　微微一笑，九霄看向屠苏的目光终于是柔和了下来，许久之后才仰天微微轻叹一声，低下头来，正好看见自己妹妹挤眉弄眼的模样。

　　所幸，这一次的自作主张，没有做错，只希望日后，这两个身负长琴魂魄的两人，两个共同承受那孤寂之命的人，这一次能够真真正正的做到长长久久，相伴一生。

　　眼看着百里屠苏依依不舍的将孩子的身体重新小心翼翼的放回床榻上，九霄点点头，示意祝融和共工二人一同出手，三道法力在半空纠结在一起，末了化为一道灵力结成的一根银丝，倏忽间缠绕上了孩子的一双手腕。

　　缓缓收功，一屋子的人看着床榻上的孩子原本紧紧皱起的眉梢就那样舒缓了下来，虽然还是没有苏醒，却明显已然进入了无梦的安眠之后，终于同时舒了一口气。

　　“十二年后今日，这封印自会解开，能不能用这十二年的时间，让他对整个世界有所改观，就全靠屠苏和咱们了。”

　　封印结束之后，一众人为了今日之事都是满怀心思，如今终于有了一个还算不错的结果后，也都觉得神思匮乏，两位上古大神虽然并不觉得疲惫，可到底也是忧心，好在桃花谷灵气充沛，是灵脉所在，对于休养生息，倒是个极好的去处。

　　不顾自己的疲乏的身体状态将一众人都安排好，尹千觞叹了口气，回到了自己住的小间，窗门口正对着的是今日给给屠苏少恭准备的房间，他便静静的坐在窗边一边恢复自身灵气和修为，脑子里却是一片纷乱，一会是想起那人被架在火场之上活活焚烧而死的画面，一会儿又想起最后他近乎疯狂的冷嘲，一时间整颗心都乱的不像话，想要喝口酒，却到底是没有去碰那酒壶。

　　十二年的岁月啊……不短也不长，真希望有一天，他能看到那人真正笑的开怀的样子。

　　微微摇摇头，却是再也无法修炼下去，尹千觞看着那屋中微微掩着的门，想着适才屠苏明明也疲倦的狠了却说什么都要陪在那人身边的模样，心里那些个愁也终于淡下去了不少。

　　众人最后还是商议了，孩子的名字，还是叫做欧阳少恭，以祝融的话来说，那孩子作为欧阳少恭离去，又作为欧阳少恭重新开始，同样的名字和不一样的人生，总是要有所怀念的。

　　默默的看着轻轻搂在怀里的小小身体，屠苏仔仔细细的看着他沉睡的模样，心里微微有些疼，又有些暖。

　　记忆被封印之后，小孩紧锁的眉头终于展开了，却仍然一副很怕冷的模样连睡觉都要蜷成一团缩在那里，看上去分外可怜。

　　九霄对于这件事也有些无奈，记忆被封印并不代表本性和本能被封印，纵然千年记忆一朝封印，可是这孩子本质上还是那个害怕孤独，害怕被伤害，从来没有安全感的欧阳少恭。

　　轻轻将孩子小小的身体搂在怀里，百里屠苏嗅着小孩身上泛起来的带着灵气的清香昏昏沉沉，不一会儿便也睡了过去。

　　那千年的路实在太过艰辛疲惫，纵使只是旁观，也是让他心神俱疲，更不要说那渡魂的痛苦时时相随，着实是难熬了些。

　　天上的光晕渐渐的暗淡下来，九霄悄悄的开了木门看着床榻上一大一小睡的正沉的两人终于弯了弯嘴角，随后便又退了回去，推开了祝融和共工所住的小屋。

　　见是九霄来了，两位古神也一扫刚才初见时的惊讶和尴尬，这一番事情之后，彼此倒是熟捻起来，尤其是知道九霄真心实意的对自己孩儿好时，祝融心里也是感激的。

　　而九霄也是开门见山，丝毫不跟两人客气。

　　“废话我就不多说了，过去千年，我和佩儿是以主人的灵力温养才能成功化灵，可惜化灵之时却是他心灰意冷赴死之日，着实可悲……如今既然我已经能够化形而出，便必不能再让他为天道所控……至少，这十二年，绝对不行。”

　　微微点头，祝融自然也有此意，可两人虽然为上古之神，却到底逊了伏羲一层，对抗天道，却也没有什么太好的法子。

　　反倒是眼前的九霄冰弦之灵，或有对策。

　　所幸九霄也没让他们失望，说出的对策，倒是让祝融和共工倍感惊喜。

　　“我自开天辟地以来，身负不少秘法，其中一项便是遮掩本身命气，躲过天道窥探，虽然此术法维持的时间不长，可是十几年的时间应该是足够……”

　　微微顿了顿，九霄的神情有些微微的懊恼之色，良久才一脸纠结的瞅着眼前的两个大神，一副自我嫌弃的模样让祝融都忍不住为之一笑。

　　“我化灵时弃了本体，所以才导致灵力不足，如今……要施此术……还得，得两位帮助才是。”

　　这话说的极其不情愿，共工和祝融看得好笑，却也不拆穿，末了只是点头应和，脸上泛起的都是感慨疼惜之色。

　　“吾为长琴之父，却让他受此磨难而不自知，如今能为他做些什么，无论是何事吾也是甘愿的。”

　　微微点头，九霄听闻这句话瞬间就变得理直气壮起来，几人一同催动灵力将整个桃花谷彻底护住，并且在屠苏和少恭两人身上也各自形成了一道封印之后，此时的天也彻底的暗下。

　　灵力耗费的实在太多，九霄也终于觉得疲倦，施法完成后便跟两位大神告辞，混不知两人在他走了之后，笑得一脸无奈。

　　如此让人痛苦和悲伤，却又充满了希望的一夜就此过去，第二日清晨，习惯了早起的百里屠苏一如既往的睁开了双眼，看到的就是缩在他怀里紧紧抓着他胸口衣襟的小孩的睡脸。

　　由于是灵气所著之躯，魂魄的融入出奇的顺利，渡魂的痛楚过去了之后，现在的他竟然没有什么排斥，在睡梦中似乎就已然没有半点痛楚的操控自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