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伶人》漆莫莫

4、宴会温情

　　兰景致戴上与身上旗袍相配的珍珠配饰，细细的擦上一层胭脂，然后满意的看着镜中自己的妆容，如果耳边不是王妈的唠叨那就真是的完美了。
　　“小姐啊，要是能推你就推了吧，别去和那些人吃饭，那可都是些混混，平日里的饭局你也是能推就推了，今个怎么一句不说就应下了呢？这要是出点什么事，我可怎么像亡故的老爷夫人交代啊。”王妈站在她身边忧心忡忡，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好啦，王妈，不会有事的，再说您怎么知道那叶展就是个无德无能的地痞头头呢？没准人家还是个青年才俊呐，”兰景致安慰着王妈，虽然她知道叶展也许不是什么地痞流氓，但也绝对不是青年才俊。
　　“小姐，我知道你见识的人多，知道的东西多，可是你王妈我也不傻啊，平日里我出去买个菜什么的，可也听说了不少，那仁帮干的可都是走私犯法的事，能有好人吗？小姐，听我句劝，咱不去啊？”王妈死死地攥着兰景致的手生怕一松手，她就消失不见了。
　　“可是我不去，咱们戏班怎么办？那些人您也知道咱们惹不起，万一他们一个不高兴给咱们用强的，这戏班里都上有老下有小的，就靠着这个吃饭呐，咱可折腾不起啊。”兰景致知道王妈是担心自己，她把王妈安置到椅子上，细声细语的安慰。王妈叹了口气，这个自己带大的孩子，从小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如今又要为了戏班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奔波，王妈心里真是不好受。
　　“小姐，那你要小心啊，你要是出了事，王妈也活不下去了。”王妈松开兰景致的手，偷偷抹着眼泪。
　　“好，我保证吃完饭就回来，我肯定不会有事的。”兰景致笑着答应。
　　凤飞楼是北京城最气派的酒楼，传说前清的时候，同治帝还曾经几次来过。叶展早早便来了，这时候正独自喝酒，一杯杯的佳酿被倒进喉咙，看的旁边的陈寒许磊有点心疼。
　　“三爷，兰老板到了。”外面的人进来通报。
　　“快请！”叶展快速的站起身，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声音也会颤抖。
　　兰景致推门而入，款款走来，袅袅婷婷，素雅的旗袍不似戏服的华丽，但却更适合她，柔美的样子竟让叶展看的痴了。兰景致一惊，她没想到叱咤京城的仁帮二当家竟然这样年轻，而且容颜俊挺颇具英气，是他！她记得他的眼睛，那天在二楼看着她的男人就是他！
　　“兰老板，我脸上长了花儿吗？”叶展看着她羞红的脸，笑出了声。
　　“叶三爷真会说笑，”兰景致微微低下头，脸颊绯红，她懊恼的像要拍拍自己的脸，她还从来没有这样失礼过。
　　“贸然请您来做客实在唐突，还望见谅，听闻兰老板偏好江浙菜系，我就先点了几道，还希望您能喜欢。”叶展摆摆手，意示小二上菜。几道小菜很快摆上桌子，“兰老板快尝尝，这几道菜趁热吃最好。”
　　兰景致心里一动，桌上的菜色无不是自己爱吃的，她夹起一只虾仁放进嘴里，熟悉的味道冲击着她的味蕾，这龙井虾仁的味道和她已故的母亲做的丝毫不差，兰景致的母亲是江浙人士，江浙菜自然做的出神入化，可自从家道中落，母亲亡故后，她再也没尝过如此地道的江浙菜。
　　“尝尝这西湖醋鱼，鱼可是从杭州加急送来的，鲜得很，”叶展小心地剔下一丝鱼肉放进兰景致面前的瓷碟里，看着她吃下，眼里满是深情，许磊碰碰旁边同样一脸惊讶的陈寒，没想到三爷还有这样柔情的一面。
　　“三爷，谢谢您的款待，我已经很久没吃过这样地道的江浙菜了，如果不是您，估计我这辈子都再难尝到了。”兰景致放下筷子，客气道，“但，您怎么知道我喜好这江浙菜呢？除了我的奶妈外，别人并不知道。”
　　“我以前的一个故人也偏好江浙菜，她还说这江浙菜系带着她母亲的味道，只是我当年还是一个穷小子，不能让她吃上，如今她不在我身边，恰巧你长得很像她，我也只是想弥补一下，就赌了一把，赌你也爱这江浙菜，没想到我赌对了。”叶展晃着酒杯富有深意道。
　　“看来您那位故人也爱栀子花喽？”兰景致状若无意的问道，不知为什么她心里竟有点不舒服。
　　“对，她很爱，”叶展盯着她的侧脸，沉声道。
　　“那还真是巧了。”兰景致一笑，没说什么。恰巧，小二将最后一道汤摆在兰景致面前。
　　“这汤润喉清肺效果好得很，正好可以保养嗓子，你来尝尝，”叶展持起汤匙便要给她舀上，兰景致伸手拦住，柔声道：“我只是个戏子，怎么劳得起叶三爷呢？我自己来吧。”兰景致接过汤匙，垂下双眸，语气坚决，叶展挑挑眉，做了个请的姿势。
　　兰景致舀着汤汁，心不在焉，“啊！好痛！”汤匙里滚烫的浓汤全数洒到她的手背上，痛得她大叫，叶展赶紧拉过她的手擦掉汤汁，边吹边吩咐人去买药，凉凉的风吹在她的皮肤上，兰景致愣在椅子上，忘了手背上的疼痛，这场景似曾相识，就像当年的一个人把烟头掉在她的手上，那个人也同样为她吹伤口，可她却想不起他的样子。
　　叶展的动作行云流水，无比自然，兰景致努力的回想，却没有一点头绪，直到叶展把冰凉的药膏涂在她手上，“三爷，不劳您麻烦了，我。。。。。。我也该走了，下次见。”兰景致猛的抽回手，慌张的站起身，慌张的告辞离开。看着她的背影，叶展开怀的笑了，这丫头倒是和当年一模一样，丝毫未变。
　　兰景致走在路上，她思索着刚才，那种熟悉的感觉挥也挥不掉，兰景致知道当年车祸醒来她就失掉了大部分的记忆，任她怎么回想都想不起来，算了，，如今她好好地生活，有戏班的人，还有王妈，生活倒也快活，那部分记忆失掉也就失掉了，也许想起来只会图添烦恼，叶展也不过是众多喜欢听自己唱戏的听客，一个生活里的过客，而且位高权重的，哪里会看上一个戏子，想到这，兰景致心情便好了，看着街边的小摊儿，也蛮有趣味。
　　“兰老板！兰老板！”一个剃着茶壶盖头，穿着青色对襟短衫的小伙计提着两盒糕点追上来，“兰老板，三爷让我把这糕点给您送来，说是给您家老太太尝尝，您刚才走的匆忙，没来得及给您。”
　　兰景致心里一震，她认得上面吉庆祥的名号，这家百年老店的绿豆糕可是最最出名的，全中国也就只有那么一家，还是在那杭州最不知名的小镇上，他家的糕点可是有钱也难得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无父无母，他说的老太太必然是王妈，他是怎么知道王妈的？“不必了，给三爷送回去，就说心意我领了，这东西我就不收了，”兰景致客气的说。
　　“兰老板，三爷说了您要是不收我也就不用回去了，您还是别让我为难了，”小二诚惶诚恐的把糕点推到她手里，小心地说道，“这东西您收好。”
　　“这。。。。。。”兰景致看着跑远的小二，耸耸肩。
　　“小姐，您可回来了，”兰景致一巷子就看到王妈站在院门口焦急的眺望，看到她回来，王妈赶紧拉住她上下看，“有没有事？那个坏蛋没欺负你吧？”
　　“王妈，您怎么在这儿站着啊，我没事，快进去，”兰景致搀着王妈走进院子，顺手把木门关上，“叶三爷他人很好，也斯斯文文的，没对我怎么样。”
　　“您看，他还要我带回了一些糕点给您尝尝，”兰景致让王妈坐在椅子上，将糕点放到她面前。
　　“小姐，你可不许骗王妈，王妈可不是老糊涂，听得出来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再说，别看王妈我是个下人，但当年你父母在世的时候咱也是富贵人家，你父母也带我见了些世面，这吉庆祥的糕点可不便宜，人家凭什么给咱啊，小姐，你要是受了委屈可要跟王妈说，就算王妈拼了老命也会给你讨个公道的。”王妈抚着兰景致的头发，怜惜地说。
　　“王妈，叶展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是什么坏人，没对我做什么的，还有，您不许再说自己是什么下人，否则我可就不高兴了，”兰景致故意皱着眉说道。
　　“我家小姐也会发脾气了。”王妈微笑着看着她。
　　“王妈，我不是。。。。。。”兰景致着急的想要解释。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不是，”王妈拍拍兰景致水嫩的脸蛋，她自己带大的孩子她怎么会不知道她的脾气秉性，“让我来尝尝这糕点是不是正宗的江南味儿，要知道你母亲是杭州人，想当初你外公要你母亲嫁到北方来，她还好哭了一顿呐，我是你母亲的使唤丫头，自然也要跟着来。。。。。。”王妈絮絮叨叨地说着当年的事情，兰景致静静地听着，其实她的思绪又回到了叶展身上，想着他嘴角邪气的笑容，还有那种熟悉的气息。
　　“王妈，当年我失忆之前有没有过什么人是我特别熟悉的，但是我后来就忘了的，”兰景致绞着手帕打断王妈的话。
　　“我哪里记得啊，当初你天天往外边跑，不到天黑都不回家，问你去哪你还不说，要不是你往外边跑，你也不会出这档子事。”王妈点点她的头，怪罪道。
　　“知道啦，从今以后我都不出去了，还不行吗？我以后也不唱戏了，哪里都不去了，我现在就去睡觉。”兰景致撅着红唇走进里屋。
　　“这孩子。。。。。。”王妈摇摇头，也就没说什么。
　　兰景致把玩着首饰盒里仅有的几件首饰，虽然是京城名角儿，平日里的赏钱不少，但都被她分给戏班里的老老小小了，留给自己的不过是最清贫的生活，就连首饰旗袍都不过是有限的几套，年有二十的她早到了嫁人成亲的年纪，因为戏子的身份低微，本来上门提亲的人就很少，如今就更少了，可她依旧笑而不应，她心里总有个影子，那个影子让她甘心在等，虽然她也不知道他是谁。
　　兰景致爬上床，闭上双眸，这一天，她真的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