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伶人》漆莫莫

3、陌生的熟悉

　　兰景致总会梦到一个穿着破烂的小姑娘像个小跟屁虫儿似的跟在一个男孩儿身后，尽管他总挥着拳头威胁她，赶她离开，可小姑娘依旧固执的跟着，偷偷看他和别人打架，看他偷东西，再固执地告诉他偷东西不好，固执地给他的伤口上药，开始他还大声的骂自己，后来两个人都习惯了，他习惯了她的跟从，她习惯了他的大吼，直到有一天，她被坏人掳走卖进窑子，她大声的哭喊，只有他来救她，他拉着她的手在路上飞跑，后面窑子的人也拿着棍棒在追，眼看离得越来越近，男孩猛的一推，把女孩推了离了自己，而自己却被人抓住，女孩她傻了看着棍棒不停地落在男孩儿的身上，以至于没有发现一辆汽车正迅速的靠近自己，等她发现时她已经被撞倒在地上，一双大眼睛还死死的盯着被打的男孩儿，她多想大喊，告诉他们，别打了，自己跟他们回去，可是的可是，她身上的力气像被抽空了一样，站不起来身，也喊不出声，只觉得这世界一片血红。
　　“啊！”兰景致惊叫着坐起身，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直做这个梦，为什么在梦里会有那样哀伤的眼睛和一片血红。
　　“小姐，你怎么了这是？”王妈赶紧跑进来，凌乱的衣着看得出她起的慌张，来的匆忙，“小姐，又做噩梦了是不是？”
　　“王妈！”兰景致窝在王妈的怀里大声地哭泣，此刻在她的身上丝毫看不出平时高傲的梨园名角儿的样子。
　　“唉。。。。。。”王妈轻抚着她的头发，无声的叹息，她是兰景致的奶妈，是看着兰景致长大的，王妈一生未嫁，在她心里，真真正正的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女儿，六年前的车祸和被强人掳走的经历让她失去了那一时期的记忆，本以为这是件好事，看如今看来，当年的那件事倒成了日日夜夜折磨她的梦魇。
　　兰景致低低的哭泣，外面的月光正好被乌云遮住，不大不小只是刚好挡住那点点月光，院子里的夜来香独自散发着幽香。
　　台上的兰景致看不出昨夜哭过，举手投足间带着王府小姐的气质、贵族名角儿的风韵，优雅的唱腔还真让人沉醉其中。叶展微闭双眸，手中的纸扇随音律翻动，茶杯里的茶叶沉沉浮浮，有几分像旁边鼎瑞福杨老板此时的心情，头上冒着热汗，心里虽急，却又敢打扰正在兴头上的叶展。
　　“叶三爷，您看。。。。。。我那批货，您什么时候。。。。。。”杨老板紧抓着衣角，生怕惹了叶展的不高兴。
　　“杨老板，这个事可急不得，你那批猪鬃是我大哥亲自下令扣下的，要知道这千错万错错在杨少爷不该睡了我大哥的女人。”叶展吹了吹茶上的热气，又放下了。
　　“这。。。。。。我家益阳是该死，可一个巴掌拍不响，那女人也不无错误啊，三少，您可得在冷爷面前给我们美言几句啊。”杨老板急的站起身作揖道。
　　“你说得有理，这样，我替我大哥做个决定，你我都退一步，我看这鼎瑞福东街的铺子倒是个风水宝地，”杨老板闻言当即变了脸色，那可是鼎瑞福收益最好的铺子。
　　“杨老板，猪鬃可是当下的紧俏商品，政府一打仗猪鬃的价格可就涨上天了，你还在乎这一间铺子？更何况还压上了你那个宝贝儿子。”叶展的嘴角带着鬼魅的笑容，看着杨老板低下头，他知道他又成功了。
　　“好吧。。。。。。就听三爷的吧。”杨老板虽舍不得那间铺子，可更舍不得那一船猪鬃，何况还有自己那个不成材的儿子。
　　“好好好，杨老板也是个爽快的人，我这就吩咐人带杨老板去清货点货，”叶展立刻派人带杨老板去长乐码头。杨老板拱手告辞，随人下楼去了。
　　“三爷，咱又赚了一笔。”许磊憨憨地笑着，叶展没说话，平日里杨老板财大气粗，甚少把人放在眼里，这次设计坑了他一笔虽不是君子所为，有违仁帮的宗旨，不过也出了口心里的闷气，谁让这杨少爷是好色之徒呢？
　　叶展站起身向下看，兰景致正以几个漂亮的水袖动作结束唱段。
　　“许磊，转告陈老板，今天我在凤飞楼宴请兰景致。”叶展黑亮的眼里带着一点火光，许磊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叶展，可是他觉得这样的他反而才是鲜活的，至少不是冰冷的。
　　叶展看着兰景致一次次的上台答谢，花篮不断地被搬进后台，那张妆点着油彩的面容像戴着一层面具，虽然嘴角在笑，但眼中殊无笑意，这样的她格外弱小，让人心疼，叶展冲动着想把她拥进怀里，但他忍住了，他知道还不到时候。
　　兰景致看向二楼，这些天她一直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仿佛一举一动都遭人窥视，而现在她又有了这样的感觉。二楼只站着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灯光太暗，面孔看不真切，但那双眼睛却熠熠生光，带着一点冷傲，带着一点。。。。。。痴迷，兰景致知道他在看自己，那双眼睛太专注，专注到像要透过戏服审视每一寸肌肤，兰景致垂下头，收回目光，虽只是匆匆一眼，心脏却没由来得发颤，那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太过熟悉，似乎曾经无时不刻的围绕在她的身边，可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不知为何，她竟不敢再将眸光移过去，等她再次抬头时，他已不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