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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3 ...

  •   1941年10月,希特勒在柏林体育馆讲演:
      ……在我们的军队后方已经有了一块领土,比1933年的德国大一倍。今天我可以毫无保留地宣告,东方的敌人已经被打倒,再也站不起来了。
      1941年10月中旬,德军总参谋部电令:
      ……鉴于目前战况,应重点向季赫温实施突击,前出斯维里河,由此与芬军会合,以完全封锁列宁格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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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我们还是再搞张床吧。”那天早上在手术室走廊里酒精桶里泡手的时候普鲁申科头也不抬的说。
      “嗯……”亚古丁随口应着,他惊异的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情愿。“呃,我没听见你叫我,”他不着边际的解释着。
      普鲁申科这时摆出一副“我可以理解”的表情点着头,而亚古丁觉得他的潜台词是“本来也没指望你”。
      那种沮丧的情绪才一次袭上来,亚古丁叹了口气,从桶里捞出胳膊走向术间。在术间门口,他举着手转过身用后背顶开门,在正要转身进去的时候看见普鲁申科也走了过来。亚古丁于是站住又往后退了退让门缝开得更大些:“你先进吧。”
      他们都小心翼翼半抬着胳膊,避免已经消过毒的手碰到什么,普鲁申科从亚古丁面前扁着身子挤进去,他们错身而过的那一瞬间,都不由自主的瞥了对方一眼。
      他们的眼光恰巧相碰在一起,亚古丁下意识的使劲向上挺了挺腰以使视线相平,而他随即为这个小动作感到难为情,而普鲁申科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那双蓝眼睛现出一丝善意嘲弄的笑意,“谢谢,”他毫不掩饰声音中的愉快,说着走了进去。

      “我是真没听见你叫我。”在手术快结束的时候,亚古丁突然再一次解释道。
      普鲁申科好像已经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了,他说:“可我叫了,你还答应了,然后就又睡得像头冬眠的熊。”
      亚古丁说:“我觉得没必要再弄张床过来,屋里摆不下;值班的时候将就点就行了,我可不想每天都在办公室里没地方下脚。”
      普鲁申科说:“5天一个班,一个月6个,半年就是三十多个,我可不想每一次都将就。”
      亚古丁说:“下一次我值头半夜,这样你就可以先睡了。”
      普鲁申科以一种怀疑的眼光看着他:“我不想每次值班都睡得想昨天晚上——哦不,是今天早上那么差。”
      亚古丁嗤笑了一声:“今早上我醒的时候看你睡得也不赖。”
      普鲁申科正在摆引流管,他用余光扫了亚古丁一眼:“你以为我很愿意跟你睡一块儿?”他接着嘟囔着说,“挨着你简直热得要死。”
      一边的器械护士突然笑出了声,普鲁申科脸色有点红,他用钳子敲着台子大声说:“集中点注意力,大号皮针呢?我要皮针粗线,准备好了没有?”
      亚古丁拿起持针器伸到器械工作台上夹起一根穿好的皮针从护士手底下“嗖”的抽走,他大笑着说:“亲爱的,别介意!”
      普鲁申科粗声粗气的说:“喂,你乱叫什么?”
      亚古丁把持针器拿在手里掂了一下,笑意更甚:“嘿,我是在跟护士小姐说话,”他转头面向器械护士,“别理zhenya,他太没幽默感了,是吧?”
      普鲁申科露在口罩帽子外的脸色就像涨潮那样,一瞬间全红了。他哼哼了一声,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这是因为恼羞成怒还是难为情?”亚古丁偷笑着暗想。似乎是从莫斯科时代开始,他就喜欢捉弄普鲁申科,那感觉像是故意去揪喜欢的女孩儿头发的淘小子。在后来的某个时刻他曾想,或许他早就应该让普鲁申科知道他的这种感觉——虽然他自己也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后才意识到这一点。

      他们从术间里出来之后,亚古丁故意大声的说:“你很想发火是不是?”
      普鲁申科撇了撇嘴说:“随你怎么说。”
      他们往病房走着,沉默是被一个小女孩儿打破的。一个瘦小的女孩儿叫住他们,她问普鲁申科:“医生,是您救了我吗?那天在大街上,您拿衬衫帮我包扎?”
      普鲁申科眯着眼睛想了一阵,很快他想起来了。
      “你没事了?”他笑起来,“你还记得我?”
      亚古丁注意到那女孩儿飞快的瞥了一下普鲁申科的鼻子。
      “我很好,谢谢您,”她眨着眼睛,像大人似的伸出右手说,“我叫Elizaveta Tuktamysheva.”

      “那小姑娘真有意思,”他们回到办公室,亚古丁坐在行军床上说,“你怎么救了她?”
      “德国人轰炸兵工厂,她受了伤,我刚好在场。”
      “你当时怎么在大街上?”
      “我……”普鲁申科犹豫了一下,他本来想说“我记不得了”,可最后他还是说:“我当时想去你那里理个发,但你没在。”
      亚古丁扬起眉毛,以很夸张的幅度点了点头:“承蒙您照顾我的生意——后来你在哪儿理的?”
      “后来我没理,”普鲁申科似乎对继续这个话题没有兴致,他脱下白服扔在椅背上说:“你在你可爱的床上呆着吧,我要下夜班回去了。”
      “zhenya,”他在转身走掉的时候听见亚古丁在后面叫他,“你还想理发不了?反正我们都下夜班。”

      他们走在去亚古丁理发店的路上时都没怎么说话。普鲁申科忽然觉得这个城市变得非常陌生,沿途不再有卖酸奶的小贩和追着鸽子的孩子,只有灰暗的废墟和其中不断飘散出来的沉重的死亡气息,那种气闷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亚古丁刷拉一声抖开围布罩在他身上。
      “你一进理发店就犯困吗?”亚古丁边把他的头发喷湿边问,“上一次在这儿睡了一个多钟头。”
      普鲁申科在镜子里看到自己难看的脸色,他长吐了一口气说:“大概吧,你店里光线太暗了。”
      亚古丁转身走去屋里的另一角里翻捡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说:“要不要放点声音?柴可夫斯基怎么样?”
      “算了吧,我不喜欢他。” 普鲁申科心不在焉的说,“你有斯特拉文斯基吗?”
      “你喜欢他?”
      “不,其实大概只是因为喜欢尼金斯基。”
      “嗯?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柴可夫斯基……他太文雅太不俄罗斯了,而尼金斯基恰恰相反。”
      “哦,”亚古丁放下唱片,他轻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是因为……”
      普鲁申科问:“什么?”这时亚古丁已经走到他身后拿起剪刀,左手在他头发上随意的揉了一把,笑声像是嗓子眼里的唔咙:“我还以为你在说他们是不是你喜欢的……那种……”他顿了一下,更低声的笑道,“蓝色。”
      “你胡说什么?”普鲁申科猛的坐直了身体,他瞪着镜子里亚古丁的眼睛,声音干涩而急迫的说,“那是犯法的,而且现在已经没有这种事了!”
      亚古丁同样从镜子里凝视着普鲁申科,他们在这样莫名紧张而尴尬的气氛里对视了好一会儿,亚古丁突然耸了耸肩说:“好吧,我们在课堂上都学过,那是一种精神疾病,需要治疗;这不能真的算是恶意和犯罪,是吧?”
      他接着安抚性的揉了揉普鲁申科金色的头发:“伙计,放松点。”
      普鲁申科慢慢靠回椅背,可心脏还是猛跳不停,他不再去看镜子,而且觉得此刻必须得说点什么:“剪得清爽点。”
      亚古丁文不对题的问:“你不睡了?”
      “嗯。”他含糊的应了一声,几乎是慌乱的闭上了眼睛。
      屋子里突然非常安静,他听见剪刀的咔嚓声。亚古丁的手指似乎有意无意的碰着他的耳垂,普鲁申科感到像有什么拂过他的脊背,连皮肤都不由一阵战栗。那个人的呼吸似乎也突然变得温柔,呼出的热气就在他的头顶。
      他们很少能这样安静的相处,也许正因为如此,普鲁申科才会对每一个这样的场面都记得特别清楚。他进mishin实验室的时候,亚古丁已经离开,但偶尔也还会送过来点标本。其中有一次他刚送来标本,外面就下起暴雨;当时实验室里只有他们两个。普鲁申科一直在包埋蜡块,亚古丁坐在他对面出神,窗外雨声淅沥,那天晚上亚古丁只在临走的时候跟他说了一句话:“zhenya,你眼睛的颜色可真漂亮。”

      普鲁申科任由着亚古丁摆弄着他的头发,这理发匠用梳子把他的头发拉起来,他的心就跟着一紧;剪刀“咔嚓”的一声,那根绷着的弦就又松了。
      亚古丁开了吹风机,温热的风扑面吹在他脸上,普鲁申科突然觉得空气里充满了暧昧的香气,他迎着风睁开了眼睛。
      亚古丁放下吹风机,他伸手撩起普鲁申科额前的头发向后捋着,端详着镜子里的影像说:“再涂点发蜡就好了。”
      普鲁申科像被吓了一大跳似的一下子从他手下躲开了:“我不涂那种东西。”他从围布里伸出手来拿额前的刘海儿理顺下来,抗议道:“别想给我弄成你那样的背头。”
      亚古丁不为所动的打开角柜翻找起来:“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海盐味的发蜡怎么样?”
      普鲁申科重复道:“我不想涂——我不喜欢那东西。”他端详了一下镜子说,“我觉得这样就可不错——哦我是说,虽然也不太好但还凑合——我不需要那种黏糊糊的东西,不管那是什么味!”
      “或许你不喜欢海盐?其实我也不太喜欢……”亚古丁自言自语的说着继续找着什么,最后他终于直起身来,并且拿着一罐东西在手中晃着:“我比较喜欢这个,香蕉味的,你要不试试?”
      普鲁申科扯掉了围布,大声宣布说:“我再说一遍,不用了,谢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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