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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讨厌的贝三瘸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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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氏三弟兄。老二贝喜文是念大书的,曾就读哈尔滨工业大学。“9.一八”事变后杳无音信。贝喜文的失踪,有多个版本:一说日本人捆住手脚扔进松花江里。日本人占领哈尔滨后,把许多爱曱国学曱生捆上手脚投入大江。贝喜文很可能是其中的一名,说法可信。可是,1945年冬八路军接收东北,贝喜财却说他二弟是八路军政曱委,拟任县委书曱记。但1946年春中曱央军进驻县城,又传出贝喜文是国曱民党的少将说,侯任牡丹江市长。
事不关己。对贝喜文失踪的多个版本没有人去求真。贝喜财自己也不感冒。贝喜财关心地不是二弟的生死。他最担心的是日后有一天,二弟突然回家与他三分天下。没有二弟,瘸腿三弟是不在话下的。即使他不能得吞祖上留下的这份家业,也不能与瘸子二一添作五平分。到时候他是办法收拾他的。
老三贝喜武,人称贝三爷,背后都叫他贝三瘸子。这是一个颇具争议的人物。他的悲剧人生,掺杂更多喜剧性的浪漫色彩。可恶、可笑。家里他受曱害曱者,家外他是害人者。荒曱淫无度,不加检点,命中注定他的游戏人生。
人说贝小三是胎里坏,从小就调皮调歪。整天着猫逗狗的没个孩子样。他也上过几天学,很快就辍学了。在学校,不守纪律,打同学骂老曱师,往老曱师的讲桌上撒尿,扒女生厕所。学校管不了他,勒令退学。贝喜财觉得没面子,找学校交涉。校长把贝喜武的操行一五一十交待给贝喜财。贝喜财更没面子了,索性把三弟带回家。
贝老三父母死的早,在家没收没管。他上树爬树,偷鸡摸狗,啥事都干,啥粑粑都拉。贝家大院单门独户,一户一屯。贝老三在家呆不住,常去邻屯和一些小混混在一起鬼混。混混告诉他:“你媳妇可俊了!”那还是父母在世的侯轧的娃娃亲。爹妈都不在了,再没人提起这件事。贝喜财早把这件事早忘到耳门以后去了。贝小三自己还模模糊糊有点印象。小时候没在意。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头脑中媳妇这个概念逐步丰富内涵。经小混混旧事重提,小三心理怪痒痒的,想要看个究竟。那时未婚男女是不准约会的,也没有交流工具。他没事时常到媳妇家门前转游。很不凑巧,很长时间不见他媳妇出门。丈人家姓高,在高家店屯东头。草房土墙,是个小种地户。养几匹马,怕贼偷,土墙打得高高地。站在墙外只能见房脊。刚巧后墙外有一棵大桑树,三丈多高,有树枝伸向院内一丈多远。小三爬上树,院内曱情形一目了然。他三天两头地上树嘹望。机会终于来了,一天小姑娘到后院晾衣服,顺便解手。贝老三非常紧张,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有树叶影响视线,他顺着大树杈往前爬。突然,卡嚓!妈呀!扑噔!摔在地上。小姑娘提起裤子就跑!一边喊:“后院来贼了!”
高家的男人拿着铁锹,二齿子跑进后院。贼躺在地上,已经昏迷过去,来人没动手。仔细看看,吓一跳?这不是没上曱门的女婿吗?人命关天!摊上人命关司还得了?贝喜财是有名的北霸天。谁不怕。摸曱摸前胸还有一口气,于是把“贼”拾到屋里,马快给贝家送信。
贝喜财刚抽完大烟,穿上马褂,准备出去溜马。来人告诉他,三弟贝喜武从树上掉下来,掉在高家后院。生死未卜。贝喜财心里想:死就死了吧。这个搅屎棍曱子活着也是祸曱害。毕竟是一奶同曱胞,他得摆出一付沮丧的面孔。贝喜财到高家后,查看三弟伤势,找小姑娘问问当时的情况。小姑娘惊魂未定,又是第一次在这样大人物面前说话。紧张,语无伦次:“我上后院晾衣服……我蹲下解手……我听卡嚓……我听妈呀……我听扑噔……我起来就跑。”小姑娘俊俏的脸蛋早已驱散贝喜财脸上的阴霾。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农家小院,竟然有这样深藏闺中人不识的美丽的小女子。想到俊俏的小姑娘是他未来的弟媳妇,他暗暗高兴。他决意把这个美貌的弟媳妇早日娶到家。便温和的说:“不要害怕,这事与你无关,他自己上树掉下来的,能赖谁?”贝喜财察看一下现场,发现树杈断面有个很大的蚂蚁洞,树枝只有很少一部分与主干相连。贝喜财指树杈断处对高家人说:“你们看这树杈早晚得折断,该老三倒霉,他自己掉下来的,自做自受。你们把他送回家吧。”高家人悬着的一颗心,一块石头落了地。感谢贝喜财宽宏大量,高姿态。
贝喜财心术不正。没把弟曱弟的伤当一回事。他说:“跌打损伤三分治七分养。请土医,用偏方、草药。”老三养了半年才能走路。关节错位,失去最佳治疗时间。一条腿长,一条腿短,留下残疾。贝喜财最关心的是及早把兄弟媳妇娶到家。
高家对贝老三的德性早有所闻,又是个瘸子。姑娘嫁给贝老三就等于把姑娘推进火炕。好人家的儿女谁能嫁给他。高家要退婚,贝家不答应。古老的法曱理:嫁鸡随鸡飞,嫁狗跟狗走。民国初年民间还延续这个潜规则。男人提出离曱婚叫修妻,一纸修书就可以把妻子打发回娘家。女人提出离曱婚叫“打罢刀”,即一刀两断的意思,谈何容易。况且,贝喜财当时是大排兵的团总。大排兵是民间武曱装组曱织,实际是地主武曱装用来对负土曱匪,实权多掌握在当地头号地位,那些南霸天、北霸天手里。别小看统领几十号人马的团总,权力可是大大的:“伸手五指令,打死人不偿命!”乱世英雄起四方,政曱府无曱能为力。到哪去申曱冤告曱状去?
贝喜财仗曱势曱欺曱人,强聘硬娶。娶亲的男宾青一色的大排兵。一字排开的队字马,簇拥着骑高头大马,十字披红胸戴红花的新郎。马上的贝三爷看不出什么破绽。骑马的宾客一律斜挎盒子枪。鸡鸣起程,灯笼火把,好似出征。马队后边是娶亲的花轿。轿车后是坐在马车上为数不多的女宾。再后边是载重大车。车载的聘礼:一口肥猪,两只肥羊;一坛好酒,四匹布;四锭银子,八贯铜钱。天刚亮,娶亲的喜车就停在了新娘家。新娘还躺在炕上,蒙着被哭。两位女宾掫起新娘,一边给她梳洗打扮,一边劝说:“认命吧!人家是大财主。将来生个儿子也是念大书当大官的。你不是也跟着享福吗?”梳洗停当,坐等时辰。新娘要解手,一位女宾陪着新娘从后门出去,另一位女宾仍然坐在炕上。
巧舌如簧的大执客,寒喧几句,送上聘礼。高喊:“日出卯时到!抱新娘上轿!”唢呐响起,一阵忙乱。等候在屋前门的两名大排兵的一拥而进,看见炕上坐着一位花枝招展的女人,抱起来就走,另一个大排兵在后边推拥着。女人曱大喊:“我不是!不是!”大排兵解释说:“太太,是团总的命令,我们不敢违曱抗。不是我们的不是!”女人说:“我没说是你们的不是。是我不是。”站在花轿旁的新郎贝三瘸子一眼看出大排兵抱出来的是大龄女人。骂:“操曱你曱妈曱的!你们竟敢抵龙换凤!我娶个老妈子回去?”大排兵方知抱错了人。放下大龄女人,转身进屋。正好新娘刚从后门进屋,后边的这大排后抢了头功抱起就走,抱上轿。
童谣:“一拨喇叭,一拨号,姑舅哥来抱轿。”这里的民俗应由表哥把表妹抱上轿。今天由大排兵代劳了。如其说是娶亲,还不如说是抢亲。
花轿一进贝家大门,鞭炮齐鸣,鼓乐喧天,吹吹打打,好不热闹。按当地的民俗,新娘下轿,拜天地,入洞房,有很多繁文缛节。不再一一赘述。本文只提及洞房花烛夜的两件事:一是闹洞房;一是翻五大碗。
天黑了,新曱婚之夜,银灯花烛。老亲近邻的年轻人都聚拢来。闹洞房。贝喜财从东屋走出来,一脸严肃地说:“贝家的老规则,不准外姓男人进入新曱婚洞房。”同来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扫兴而归。贝家在此无同族,是独姓。实际是排除男人进洞房。贝喜财留下三名三瘸子的狐朋狗友,现在叫铁哥们。三个人被请到厢房客屋。贝喜财说:“你们三位今曱晚要陪新郎吃好!喝好!”炕上放一张炕桌,四个人就坐。厨房送来五大碗好菜,搬来一坛二锅头。伴娘陪着新娘走进来。新娘拿起桌上事先准备好的筷子。新娘翻译四喜丸子,伴娘说:“喜得贵子!”新娘翻红焖鱼,伴娘说:“喜庆有余!”新娘翻清炖粉条,伴娘说:“长命百岁!”新娘翻白肉血肠,伴娘说:“日子红红火火!”新娘翻大杂烩,伴娘说:“阖家欢乐!”翻完五大碗。新娘头也没抬把筷子递给新郎,新娘由伴娘陪着回洞房了。
四个人受宠若狂,推不换盏,吹五喝六,瞎拳喧嚷:螃蟹一呀!爪八个呀!两头尖尖,这么大的个呀!哥俩好!三星照呀!四喜发财!五魁手!六六六!七个巧!八匹马!你曱妈拉个皮!你骂谁?都有了。哈!哈!喝酒!四人举杯一饮而尽。洞房没有男青年,几个姑娘也闹不出啥名堂。姑娘们把被铺开,念喜歌:“红绫被,可炕抡,姑娘小子一大群!”姑娘闹不出啥花样,也就走了。
过半夜贝喜财起来。他身边的老伴由于几天来的劳累,像一只冬眠的母熊,睡得正酣。他虚掩房门,走进厢房客屋。四个醉鬼喝得酩酊大醉,横躺竖卧,像四条癞皮狗。发出呼噜!呼噜的鼻酣声。贝喜财转身回到正屋,钻进西里屋洞房。蜡烛已燃尽,长命灯豆大的灯火,发出微弱的光线,屋内昏暗。新娘还没睡,半睁着眼睛发现:新郎好比白天看到的高大魁梧。她翻身闭上眼睛想:管他去呢!凭命由天吧!贝喜财脱曱去衣服,毫不犹豫地钻进新娘被窝。遥身一变成“新郎”!“新郎”靠近新娘,新娘躲闪。“新郎”一点一点靠近,新娘一点一点地挪开。“新郎”把新娘逼近炕墙,再没有回旋余地了。“新郎”猛然抱住新娘。压低声音,严厉警告:“你他曱妈还躲着我呢?不听话宰了你!痛快把衣服脱曱下去。”下掉魂的新娘,乖乖把衣服脱曱光!
那冤家占了便宜他还赖着不走。诡秘的心满意足,转而贪得无厌的贼心,阴魂不散。
意犹未尽,贝喜财贪婪地等待梅开二度。他扯过红绫被,蒙头盖脑,稍事休息,准备卷土重来。不知不觉的睡了。新娘缩到脚下。
天快亮了,三瘸子才醒酒,回忆昨晚喝酒的情景,真有曱意思。突然,想起昨天是他大喜日子,还没回洞房。他披上衣服,跛拉着鞋,慌慌张张地回到洞房。黎明的微光透过窗纱,面目朦胧可辨,新郎掀起“新娘”的红绫被,照着“新娘”的脸蛋狠狠地亲一口。带刺的玫瑰,刺痛了新郎的脸蛋?猛抬头,定睛一看!
“啊?你啥时候来的?”惊诧!吡牙裂嘴地,揉曱着腮帮子问。
贝喜财春梦惊魂。事情已经败露。他急忙起身穿衣服。
稍一愣神,三瘸子气急败坏地问:“你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你问她去,”正在穿衣服的贝喜财用下巴示意。接着恶狠狠地暗示:“她敢赖我,我敢整死她!”
三瘸子转向新娘,一把攥曱住新娘的头发问:“他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新娘早都筛糠,尿裤子了。哽咽无语。
贝喜财穿好衣服,下地就走。三瘸子拽住大哥的一只胳膊说:“你把话说清楚再走!”贝喜财用曱力一甩胳膊,三瘸子被抡个大腚蹲。蛮横地说:“是了你又能怎么样?”接着说:“洞房空床,十男九亡?我不来顶这个位,谁来?”说完大摇大摆地走了。他反倒有理了。三瘸子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哭一阵子想到大哥那句话:“是了,你又能怎么样?”的确,他拿大哥没办法。反正没人知道,声张出去,丢人现眼。也只好打掉牙,咽到肚里去。擦擦眼泪认了吧!再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大哥也许没有?这事没法叫真。马马虎虎,就那回事吧!
人有耳杂,墙有缝。贝家这出戏早有人在窗外听个明白。话没腿不胫而走。这件事很快在周边屯子传开了。成为热点新闻。田边地点,磨坊井台……都有人议论贝家大院,鸠占鹊巢的丑曱闻。老太婆从外面回来。乍撒着胳膊,两手四个指头按着袖头。脚跟先着地,扭搭扭搭地迈着八字步,开门进屋,对站在锅台前的儿曱媳曱妇说:“没听说吗?年头蹊跷,大伯子上兄弟媳妇炕了!”儿曱媳曱妇撇嘴说:“牲口人家!”井台上,挑空桶的男人对挑曱起水桶要走的男人说:“贝甲长抢在兄弟前占了洞房!”挑水的男人说:“山场大什么野牲口都有。”磨坊里,刚上套的毛驴,乘老头转身拿蒙眼之机,嘴插到磨盘偷吃一口。老头大喊:“咳!你这个贝甲长也偷嘴!”一棍曱子打下去!小声叨咕:“得(dei)不得,头一嘴!”
这里的风俗,结婚七天,新娘要回娘住一宿,第二天回来。当然要和新郎一起回去,叫回门。主要是向爹妈汇报夫家情况:七天的见闻和感受。让父母放心。有钱人家坐马车回去,加上赶车的老板子(驭手)三个人。中曱国人不喜欢单数,往往再加上一个小姑娘伴随,成为双数。小姑娘也不白吃饱,要搜集新娘向娘家汇报内容,回来向大人学舌,信息反馈。
回家的路上,经过草甸子。牛倌、马倌聚到一起打蛋儿玩。一种类似高尔夫球游戏。场面小,参加人数不固定。游戏规则少。附近无所事事地富家阔少,小混混,也参与其中。每人手执一柳条棍,头上带着柳条青草缠绕的帽子,遮阴凉。他们看见新媳妇回门车,老远就喊:“老三娶了媳妇忘了哥们了!你在家看着你媳干啥?你家大墙高她跑不了!大老曱爷们让媳妇管不住了!不敢出门了!”三瘸子对老板子说:“你们先回家,我去看看他们。”三瘸子带上柳条帽,拿一根柳条棍,加入游戏。
天近中午,有人偷来一只羔羊。架起篝火烤全羊。还有烧青蛙大曱腿,烤玉米。正吃得高兴,一个过路和尚讨要一穗烤玉米拿走了。有人见物成趣的说:“我给大家说个谜猜吧!”有人摇头说:“不猜。谁动那份脑筋去!”“好猜。”那人接着说:“有嘴没有牙,每天用棒曱子砸,我说是木鱼子,你们说是啥?”“你已经说出来了,还用我们猜干啥?就是刚才老和尚拿的木鱼子。”“哈!哈!”大家都笑了。
一时引起猜谜的兴趣,有人提议:“你再说一个?”
那人看着火堆旁的贝壳和鳖甲的碎片说:“一物长得丑,水中陆地它都有,真得会爬,假的会走。”
沉默一会,有人说:“蛤曱蟆。”
“蛤曱蟆会走吗?”多数人都不认同。
“我想起来了!”三瘸子急忙说:“王曱八!”哈!哈!大家拍手大笑。引爆近日新闻热点。笑得三瘸子愣眉愣眼地。他环顾四周,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三瘸子生气地问:“不是王曱八,是啥?”
“是!”一个愣小子拍着三瘸子头顶说:“这不是绿帽子都戴上了?”
三瘸子立即明白大家为啥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他火冒三丈,暴跳如雷,怒发冲冠。他把头上的柳条帽拽下来,向愣小子打去。“操曱你曱妈!拿家给你爹戴去吧!”愣小子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反骂:“家狗咬家羊,留着你自己戴吧!”
三瘸子从来没受过这样的侮辱,发疯似的追打每个人。大家急忙躲开,他一个也没追赶上。
打人不打脸,说话莫揭短,不懂事理的二愣子把贝家大院的家丑一股脑儿抖落出来。三瘸子没有容身之地。一瘸一拐地回家了。大家才知道玩笑开过火了。可也没办法挽回了。
三瘸子到家。进屋看见媳妇扬起柳条棍就打。一边打,一边问:“到底是不是?到底是不是?”小媳妇说:“我说。”三瘸子停下来。小媳妇哭哭叽叽地说:“那天晚间咱俩睡觉时,你不是说,再不问我这件事了吗?”三瘸子眼睛一瞪,“那是啥时候?”接着又打。打得小媳妇皮曱开曱肉曱绽,也不敢喊叫。柳条棍打折了,三瘸子到外面找棍曱子。小媳妇夺门而出,三瘸子一把抓曱住媳妇,把她拽进堂屋。插上曱门闩,举起掏灰八还要打。小媳妇在堂屋转了圈,没找到藏身之处。靠西屋门后有个水缸,小媳妇一头扎进水缸里。三瘸子大骂:“你他曱妈属野鸡的,顾头不顾腚。钻进地裂子里我也不能饶了你,痛快出来?”露在水缸外的两只脚乱曱蹬几下就不动了。三瘸子拽着两曱腿把媳妇拽上来。小媳妇从鼻子往外曱流曱血水。仔细看已经死了。原来水缸有半缸水,水呛到肺里去了。那时堂屋都兼做厨房。三瘸子从刀板上拿起一把菜刀,拎着菜刀就往厢房客屋奔去!贝喜财正坐在八仙桌旁的太师椅上喝菜,看见三弟拎着菜刀气势凶凶地进来,断定来者不善。他拔曱出插在腰中的匣枪,放到八仙桌上。厉声问:“你要干啥?”三瘸子被镇住,距大哥三步远停下来。
“我知道这几天你心里不痛快!”贝喜财接着说:“咱们是一奶同曱胞,亲兄爱弟,还能为了一个女人掰脸吗?大哥待你天高地厚,这点事你就记在心上了!恩将仇报!”贝喜财大吼:“你太没良心了!”
铛啷!一声菜刀掉在地上。三瘸子沮丧地说:“她死了!”
“全当骒马溜个驹!”贝喜财若无其事地说。“老婆是墙上的泥,去了旧的换新的。三曱条腿的蛤曱蟆不好找,两条的活人有的是。贝家大院的人说媳妇,扒拉着挑。大哥给你找好的。”接着贝喜财关切的说:“明天领你到青楼去散散心。”
酒色之徒的贝三瘸子,早对青楼抱有奢望,心里暗暗高兴。小声问:“上屋那个死倒怎办?”贝喜财说:“告诉老板子,拉到江边去,推到大江里,以后娘家人来问,就说她自己跳江了。”
娘家人确实来问过,按着贝喜财的话回答,娘家人也没敢深究。以后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没过几天,三瘸子由大哥为向导,涉足青楼。贝喜财何苦耗费银两把弟曱弟引入花花世界呢?他有他的想法。老怕伤子,少怕伤妻。贝三瘸子失去爱妻,他贝喜财罪曱责曱难曱逃。只是屈于团总的淫曱威,暂时没有爆发罢了。缓解矛盾,投其所好,为弟曱弟消愁解闷有什么不好?还有,他不希望弟曱弟再婚,不希望弟曱弟娶妻生子,不希望未来有个侄曱儿来分他的祖传家业。他希望弟曱弟坠入青楼,贪花恋色,混迹红尘,迷途不返。
初入青楼,就像刘姥姥进荣国府,三瘸子对一切都感到新奇,灯红酒绿,银杯玉盏,花团锦簇。迎宾接客的红颜粉黛打扮得花枝招展,楚楚动人……
来过几次后,三瘸子有点腻烦了。他觉得来这里的男人低俗下曱流,卑微龌龊;这里的女人故做姿态,姿情妖曱媚。那些唇高脂粉涂抹掩饰的女人,少有靓丽姿色。甚之,长相困难,徐娘半老。即使有为数不多的雏妓佳丽,只能是权曱势们的专利。为大哥之流所独占。有钱的王曱八坐上席。三瘸子两手空空,开房还是大哥买单,无钱付小费,遭到冷遇。就是很不起眼的二、三流者,也是冷眼相待。嫌他身上有牛粪味。甚之,把他的衣服扔到地上。连地位最低的,拎大茶壶端茶倒水的小伙计,也看不起他。
三瘸子对这里没好感。他生在乡村,留恋乡村。他想念乡村那些狐朋狗友,喜欢不染脂粉朴实无华的乡村姑娘,他欣赏那些油头粉面,招摇过市,自己的男人管不住的风曱骚小娘们。乡村是个广阔天地,他在那里是可以胡曱作曱非曱为的。
三瘸子回到无所事事的小混混中间,狼狈为奸,如虎添翼。他见过外面的世界,沾染市井习曱气,花样翻新的恶作剧,闹得鸡犬不宁。他游手好闲,贪花恋色,常到附近几个屯子逛荡。
“不怕天旱水涝,就怕贝三爷来到!不是割耳朵,就是拉女人睡觉!”割耳朵没有案例。只是妈妈哄孩子不哭,吓唬说:“三瘸子来了!”小孩子立即不哭了。拉女人睡觉倒是常有的事。那可是招兵买马,两头愿意。可也有例外:高家店有一户白姓人家,从关里过来不久。一家三口,老太太,一男一女。男的二十来岁,是跑三行的,也就是挑八股绳的,就是挑着箩筐走街串巷,收曱买猪鬃马尾,猫狗皮的。人称白小伙。那年头干这一行的大半来路不明。女儿乳名叫三丫,都叫她白三丫。白三丫名符其实,白曱嫩水灵,长相不错。都十七、八了,还没嫁出去,那时人结婚早。白三丫低不成高不就。穷人攀不上她,富人嫌她家穷。那时讲究门当户对。富家子弟却视白三丫一朵绽放的玫瑰。可惜婚姻他们自己说了不算,由父母包办。要想得到白三丫,只有打野食。屈于白小伙的威慑,他们不敢轻举妄动。都说白小伙有点功夫。有时候,小玩闹们闲着没事干,背地里对白三丫评头品足,议论议论,过一把嘴瘾而已。有一次喝酒,三瘸子大放厥词:“他白小伙算老几?碰到姓贝的一根毫毛,他得跪着扶起来!我就不信那份邪!非要见识见识白三丫是什么货色?荷花还是牡丹?我就不相信她白三丫刀枪不入!兴许是个开包货呢。”大话说出去了。动真格的还有点打怵。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硬着头皮也得走一回。
他摸清曱白小伙早出晚归的规律。一天早晨他牵着两只羊溜进白家院内。意思是事成这两只羊也就给白家了。他叫白老太太给他看羊,他进屋喝点水。三瘸子进屋后就把门闩插上了。白三丫坐在炕上绣花。三瘸子上炕把白三丫抱住就啃。白三丫喊:“妈!妈!”白老太进不去屋,干着急。也该三瘸子倒霉。白小伙股绳断了一股,回家找绳子。听妹妹不是好声的喊妈,他忙问:“喊啥?”三瘸子听到白小伙说话声,乱曱了方寸。狗急跳墙,三瘸子从窗户跳出去逃跑。白小伙上去一扁担,把三瘸子打个狗抢屎。白小伙举起扁担还要打,白老太太抱住儿子,三瘸子逃跑了。贝三爷这回遇上吃生米的了,败走麦城!
三瘸子挨了一扁担,搭上两只羊,憋气窝火,寻机报复。一天纠集了十来个地曱痞流氓,把白小伙堵在屯头。为首的一个指着白小伙说:“远来的和尚欺庙主。你这个没有爹的小杂曱种!还不知道谁是你曱爷,今天我就叫你认识认识你曱爷!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方圆百八十里的谁不知道贝团总!他家的三爷你也敢太岁头上动土!您惹大祸了!快给三爷下跪!求三爷宽恕!”
白小伙把挑子撂下,拄着扁担说:“姓白的是站着撒尿的男人!膝盖从来没挨过地。别找麻烦!知道好歹地痛痛快快地让开!不然碰坏胳膊腿的,只能怪你老曱子打造的不结实了!”
“哧!你出口不逊,嘴还挺硬啊!你有啥本事,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
白小伙知道纠缠起来没个完,必须给他们的颜色看看才能让路。他把扁担放下说:“我拿扁担是欺负你们。”他来个小开门。
“哈!哈!就两下子?”为首的说着打过一拳。白小伙就势攥曱住那人手腕子,向外一拧。那家伙跪在地上嗷嗷叫。
“一齐上!”三瘸子喊。窝子狗一拥而上,把白小伙围在当中。白小伙不慌不忙地,该给拳的给拳,该给脚的给脚。三拳两脚打趴下四、五个。剩下几个残兵败将,抱头鼠窜。白小伙追上其中一个,一脚跩个嘴啃地。白小伙拿起扁担指着三瘸子说:“我看谁敢跑?”三瘸领略过这个大扁担,知道自己跑不脱。忙喊:“不准跑!”地曱痞们跪在地上求饶。幸亏白老太及时赶到,才放这帮家伙一马。三瘸子这口气没出,找大排兵帮他打白小伙。贝喜财不准,他说:“这家人是外来户,不知底细,怕是有来头。万一遇上日本奸细,那可该咱家倒霉了。这年头少惹事。”三瘸子只好做罢。
伪满州国建立不久,收缴民间枪曱支。大排自然解散了。贝团总变身贝甲长。伪满时期村级行政单位叫甲。贝家的权力相对萎曱缩。贝喜财盘踞一方,欺男霸女的时日,已经成为过去。但仍是当地的土豪劣绅。贝三瘸子横行乡里的嚣张气焰有所收敛。白三丫事曱件后地曱痞中的威望有所降低。隔三差五还去寻花问柳,可不那么趾高气扬了,规矩多了。没钱,就拿他家的猪羊还愿,反正他家的牲曱畜也没个具体数字。
一九四五年,8.15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满州国灭曱亡,东北光曱复。伪满警曱察周廷国,外号周大巴掌,大连人。交通中断,回不去老家,口碑不好,丢官落泊,也不想回老家。经朋友介绍,找到董家坨子一处落脚避难。周大巴掌媳妇是他当警曱察时从窑子拐出来的。说是充良,也没给老鸨几个钱。小娘们二十五、六岁,皮肤白净,不减当年,风韵犹存。爱梳洗打扮,涂脂抹粉。秀曱色可餐。招睐男人贪婪的目光。论长相,屯中女人,她手屈一指。好事者送一绰号一花奎。
贝三瘸子属猪,记吃不记打。不知什么时候和花奎勾搭成奸。周大巴掌心知肚明,只好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稀里糊涂度春秋。那是没办法的事,难得糊涂。人在难处,穷曱途曱末曱路。曾经的伪满警曱察,被人斥之以鼻,抬不起头来。破帽遮颜过闹市。没有经济来源。满州国钞票不管用,金银首饰不值钱,贵重衣物没人买。手头拮据。
还好,没断炊。他家大米、白面、猪羊肉不缺。全凭瘸哥那份“爱心”。
王曱八好当气难生。吃软食的日子不好过。忍耐!只好忍耐!
那年九月间,国曱民党潜伏人员与上边搭上勾。组建县级临时政曱权。收编伪满军曱警人员,维持地方秩序。周廷国摇身一变,当上县保安队长。这几天准备迎接“双十节”,庆祝东北光曱复。县里很忙。周廷国有时很晚才回家,有时不回家。三瘸子自以为是施恩的救世主,得意忘形,与花奎明铺夜盖。且不知人家已经记恨在心。当上保安队长的周大巴掌家中,岂能容忍土包子贝三瘸子掺合进来。早晨走的时候说晚上不回来了。不料半夜突然叫门。被堵在屋里的贝三瘸子惊慌失措。他不敢再从窗户跳出去逃跑了。历曱史的教训值得注意。白小伙那一扁担他记忆犹新。他着急地问花奎:“我藏在哪里?”
“你看这屋里有能藏住人的地方吗?”花奎接着说:“再不你上梁柁上躲一躲吧!”等他睡着了,你慢慢下来偷偷地溜走?
“我上不去。”三瘸子不好意思地说。
“你踩我肩膀上去!”花奎也是无奈。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也只好是这样。平生还没有谁踩过她的肩膀。花奎蹲下去,三瘸子踩她双肩。花奎慢慢站起来,三瘸子扶着墙慢慢升高。三瘸子抓曱住梁柁上的立柱,攀上去了。
周大巴掌进屋不高兴地说:“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开门?”花奎说:“我才清曱醒。”周大巴掌从花奎一脸惊慌,断定:一定有事。他环顾四周,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脚下好像踩着什么东西,他拿起来看,是只男鞋。花奎急忙解释说:“今天瘸哥来送米,偏赶上天下雨,他光脚回去的,忘拿鞋了。”
偏偏三瘸子来个屁,尽管控曱制到最小音量,还是被周大巴掌听见了。他举灯往上看,发现梁柁上蹲着一个人。他强曱压怒火,客气地说:“梁上君子。请下来吧!”
“我下不去了!”三瘸子无奈地说。
“你怎么上去的呢?”周大巴掌不耐烦的问。花奎急忙插嘴:“我觉得你走了是的,怎么又上那顶上去了?”周大巴掌拿来一条麻袋说:“我们俩扯着四个角接着,你攀着梁柁上的立柱跳下来吧!”三瘸子死曱逼无奈,一下跳进张曱开口的麻袋里。周大巴掌照着三瘸子头顶打一巴掌说:“请君入瓮!”三瘸子头缩,周大巴掌就势扎紧麻袋,又往麻袋里撒把灰,不让喊叫。
第二天,周大巴掌骑马进城,找来两名兄弟,把三瘸子吊在树上。两人一家拿一根大柳条抽曱打,左右开弓。一边打一边问:“你还偷不偷?你还偷不偷?你还偷不偷?”引来屯里人围观。多数都不知道麻袋里装的是猪?是狗?还是人?
一个小孩仰脸浩天地喊:“关东城三大怪:窗户纸糊在外,十七八的姑娘叨个烟袋,养个孩子吊起来。”
一个年龄大点的男人对着一中年男人耳朵小声地说:“树上吊的是贝三爷?”
“是吗?”中年男人惊慌的走过去,扇小孩一个耳光。小孩张嘴要哭,中年男人捂住小孩嘴说:“你哭我一脚踢死你!”中年男人扯着小孩胳膊拽走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一些人围过来问。
“树上吊的是贝三爷!”年龄大点的男人小声对大家说。
“不可能!落泊的凤凰不如鸡,周大巴掌天胆子,敢打贝三爷?”有人怀疑。
“士别三日,须刮目相看。周大巴掌已经荣升县保安队长的宝座了。”有人解疑。
“贝家大院用啥没有?三爷犯得上偷他吗?”还有人怀疑。
“头脑太简单!你知道曱人家指的是偷啥?三爷的老曱毛病又犯——啦!”那人饶有风趣地故意拉长尾音。大家轻蔑地会心一笑。
“快走吧!”有人摆手说:“日后三爷要是知道咱们看他的笑话了,还不得找咱们的晦气呀!”看热闹的人都走了。
谁说ji女无情?花奎可不是那种人。她知道祸是她惹的。可是,他周廷国也不拍着良心想一想,还不是为了养家糊口吗?要不是为了这个家,他贝三瘸子往那摆,有头有脸的老曱娘也见过几个,忍辱负重地把大巴掌喂活了,恩将仇报。你升曱官了,一脚踢开也算了,不能残曱害人家呀!
花奎找到房东,请房东求情。房东苦苦哀求,劝解。周大巴掌答应放人。条件是赔偿五只羊,两麻袋大米。傍晚东西如数送到。三瘸子走人。
贝三瘸子一蹶不振,无颜面见人。被人装进麻袋吊在大树上的事,很快在附近几个屯子传开了。贝三瘸子光光火火拉女人睡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那年冬天,四野曱战军接收东北,宣曱传打土壕分田地。穷哥们扬眉吐气。积怨深重的贝三瘸子更不敢到外屯去了。呆在家里不出院,牢守田园。恐怕这份田园也守不住了。那是后话了。
杜小翠的到来,已经心灰意冷的贝三瘸子,心灵深处泛起陈渣。一句银铃般清脆的“三叔”喊声,令他心室颤曱动,彻夜难眠,欲曱火重生。他知道这小姑娘是大哥最爱的心肝宝贝。必将取代年近半百,体态肥胖,憨直的大嫂,成为大哥的小娇妻。
三瘸子与大哥有“夺妻之恨”。先下手为强,他要抢在大哥之前。寻找时机,以求一逞。他要以实际行动,把那顶无形的绿帽子,奉还大哥。报仇雪耻,体现他的人生价值。但在大哥曱哥眼皮底下,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勾引小翠。大哥逃跑的那天夜里,忙乱中没有来得及带走小翠。天赐良机,令人不如意的是老恶曱棍走了,还留下一条余孽。他美好的宏图不能施展。那天早晨小翠来拿药,很可能得手。结果挨了两烧火棍。到手的泥鳅溜了。他恨傻侄曱儿,更恨他的大哥。当务之急,是避开傻侄曱儿,把小翠弄到手,就是最大的胜利,就是对恶曱棍及其余孽的有力的痛击。
色曱狼虎视眈眈。寄人篱下的姑娘在劫曱难逃。全凭斗智斗勇,力争“虎口余生”。
贝三瘸子没事坐在大门洞里的大门墩上,注意对面的场院门和西南方向的井台。看见小翠出来提水,急忙走上井台献殷情。他把水提上来,再拎起柳罐把水倒进小翠的水桶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想不想你曱妈?”三瘸子套近乎说。近视眼照镜子,往近处拿。
“谁的爹妈谁不想?”小翠不冷不热地回答。
“你来贝家大院习惯了吧?”三瘸子有点关心地问。
“习惯了怎么样?不习惯又是怎样?”又是一句不温不火地回答。
“贝家大院对你怎么样?”三瘸子试探地问。
“就是有人恕恕叨叨地太烦人!”小翠有点不耐烦了。
小翠面无表情地拎着水桶走了。三瘸子木然的站在井台。好半天才转身进院。谈不拢,他不急,好事多磨。可是,几天后,小翠改由晚间来提水。显然是躲着他。癞蛤曱蟆跳到脚上,不咬人,膈应人。三瘸子晚间不敢出院,怕鬼。大门也不敢开,怕鬼火进院。他着实有点急,动了一番心思。一天在甸子看见牛倌抱一个小狗。他问牛倌哪弄来的小狗?牛倌告诉他不是狗,是狼崽。趁大狼不在,抱出来玩玩,不等大狼回来,就送回去。三瘸子把狼崽抱过来,带回家。打个木笼子,把狼崽装到里边,放到大门里。母狼晚间发现少一个幼崽。野生动物嗅觉灵敏,找到贝家大院。母狼在贝家大院门前嚎叫,挠贝家的大门。野兽的母爱不亚于人类。这当儿有人出院它敢拼命。小翠夜间不敢到井台提水,又改为白天来井台提水。三瘸子照样坐在大门墩上。小翠来井台提水,三瘸子照样去献殷勤。
“夜间可别出来了,这只母狼发疯了,敢吃曱人!”三瘸子关心地劝告。
“三叔把这只大狼也抓起来吧!”小翠满不在乎,轻描淡写地说。
“开玩笑呢!”三瘸子说:“你看谁家抓活狼了?”
“三叔半辈子没离开荒滩草甸子,还不知道怎样抓活狼,你别骗我了。”小翠略带激将,微含轻视地说。
“三叔要是年轻,抓一个活狼那是手到擒来!”三瘸子怕小翠笑他无智无曱能,少见寡闻,吹嘘地说。接着反问:“你知道猎人怎样抓活狼吗?”
“当然知道。”小翠接着说:“其实很简单。在狼经常出没的地方,僻静处,挖一个圆坑,直径二尺,深三尺,人坐在里边能直起腰即可。人抱着小猪或狼崽,再带上一把尖刀,坐在炕里。再盖上直径三尺多的木盖。大人家的木锅盖两扇连在一起也可用。木盖中间凿一碗口粗的洞。击曱打幼崽,发出叫曱声。大狼闻声而至。狼横草不过,狡猾多疑。首先围着坑转几圈,仔细观察。先往洞里撒泡尿,看有何反映?最后才伸进前腿救幼崽,这时抓曱住狼的前腿,尖刀插曱进狼的前腿骨缝里。尖刀横在洞曱口,狼逃不脱了。”
经小翠提示,三瘸子也想起小时听到的空手捉活狼的故事。不是故事,是传说。早年的北大荒人,确实用这个办法捉活狼。后来人多了,狼少了。洋枪传入,再没有人去守株待兔的笨方法捉狼。不过,三瘸子觉得办法切实可行。小狼崽断奶是活不长的。狼崽一死,母狼也就不来闹了。要把母狼捉住,锁到大门洞里,公狼会天天来闹没个完。小翠再也不能夜间到井台提水了。说不定公狼领来群狼来闹。闹大了,小翠是不敢一个人住在场院屋,兴许搬回院内来住,那可是自己送上曱门来的。小翠是自己配药自己吃,三瘸子暗自高兴。
三瘸子对小翠是言听计从。小翠说的办法与自己契合。当然照办。一天中午,周围比较安静。三瘸子抱着狼崽,拿着尖刀,潜藏在事曱前挖好的圆坑里,盖上木盖。拍打狼崽,嗷!嗷!叫。母狼果然来了。先是在周围转一圈,接着往洞里撒泡尿。又把嘴巴伸进洞曱口,嗅一嗅。可能断定自己的幼崽就在里边,然后把尾巴伸进里摇摆,试探有没有危险。小翠述说时,忽略狼用尾巴探查这个环节,不知是不意的,还是没意。
三瘸子有点紧张,误把狼尾巴当做狼腿,一把抓曱住狼尾巴。母狼拼命挣脱,随即撺出一泡稀屎,三瘸子满脸开花。他急忙用手抹脸。母狼挣脱后没有逃走,不远处目视土坑。三瘸子持刀爬出来,不顾一切地逃走了。母狼没有追赶,叼着自己的幼崽走了。据说这是狼的避险武曱器。在遇到凶猛野兽乱它不过时,往往屁曱股喷曱出极具刺曱激味的□□逃走。也许,三瘸子是第一个领略生物□□的人。小翠配的这付药她自己没品尝什么味道,三瘸子却饱尝其苦。三瘸子非常沮丧,是他自己操之过急,那能怪谁呀!
母狼不再来闹,贝家大院门前夜晚回曱复平静。小翠仍然夜间到井台来提水。三瘸子感兴趣的井台会,不再上演。几天不见小翠,他丢魂落泊。一天傍晚三瘸子把井绳取下,藏起来,看你晚间用什么提水。第二天上午,三瘸子悠闲地坐在大门洞里的大门墩上,等待小翠的出现。小翠拎着水桶从场院门走出来,没去井台,直接奔大门洞走来。显然是知道井绳没有了。
“怪!井绳也有人偷!”三瘸子先发制人的向小翠说。
“家贼难防!”小翠似乎不着边际的一句话。三瘸子做贼心虚。
“看你说的!前后院加在一起才三个人。你看谁像偷井绳的?”三瘸子反问。
“我不会看,我总觉得外屯人不会只偷个井绳走了。三叔了解各屯情况,能猜出个八曱九不离十。”小翠含蓄地把目标锁定内鬼。
“除我以外,再就是傻曱子。傻曱子别说是井绳,给他个金链子兴许让他扔井去。”三瘸子无意中排除傻曱子,目标更小了。
“半夜偷猫食碗——损贼!这个贼不曱得曱好曱死!”小翠有点骂了人。
三瘸子发觉偷井绳的把戏漏洞百出,不足以使人信服,于是,改口说:“没人偷井绳,我和你开玩笑。原先那个井绳坏了,我取下来准备换新的。早晨忙,没来及换。刚坐在这里,你就来了。我先休息一会,再去换井绳,帮你把水提上来,你先在这坐一会!”三瘸子指着对面的门墩说。
丢井绳提醒小翠不要和半路拣来的瘸三叔弄的太僵。她的嘴巴还搭在他家的锅沿上呢。所用米面油盐还得经过这个瘸三叔的手,来回拿东西,总得讨个方便。再说,光是她自己还好敷应,背后还有一个身曱体十分虚弱,极待补充营养的战士。为了身边那个他早日康复,不得不迎合对面这个他。小翠只好坐在对面门墩上。
“我以为三叔拿井绳换糖球吃去了。“小翠半开玩笑,也是极尽挖苦。那时只有穷人家的孩子,才捡绳头、废铜烂铁换糖球吃。
“扒门缝看人,你把三叔看扁了!三叔家白糖、冰糖用大缸装。”三瘸子借机显示自己的富有,对小翠的挖苦似乎不太介意。好比羊圈里跑出一只小羊,好不容易用青草引曱逗回来,因举措不当再把它吓跑了,那就麻烦了。今天小翠能坐在对面心平气和的和他谈话,这是求之不得的。至于谈话的内容,深点、浅点无所谓。只要不骂八辈祖曱宗就行。
“贝家大院是全县数一、数二的财主,谁不知道?可惜我们攀上这门万贯家财的干亲,每天吃陈米。”小翠不高兴地说。
“哪囤子陈米?哪囤子新米?我也记不清了。今天我再去仓库看一看,找到新米,给你装进口袋里,傍晚你自己去拿吧。陈米你就别吃了,喂鸡曱吧!”三瘸子诚恳地,关切地说。
“谢谢!三叔。”小翠不卑不亢地道个谢。她觉得饥肠辘辘,想起急需补充营养的小八路,还没吃早饭呢。于是说:“三叔你把井绳栓上吧!我要提水。”三瘸子没有怠慢。拴上井绳,把水提上来,倒进小翠的水桶里,看着小翠提水桶进场院,他才转身进院。心想:再不听摆曱布,我还收拾你。
天黑了,小翠去拿米。他穿过堂屋进后院。看见仓库的没锁,黑曱洞曱洞。她不敢进去,回上屋对傻曱子说:“你到后院仓库把米袋子给姐扛来。”傻曱子进仓库,在那等候多时的三瘸子,突然把来人抱住说:“这回你还往哪躲?”
傻曱子双臂发力,手掌对着三瘸子前胸,用曱力一推。三瘸子蹬!蹬!向后退几步。若不是依在米囤上,非摔个仰巴叉不可。傻曱子问:“你干啥?”
三瘸子发觉抱错了人,忙解释说:“这几天总是丢米,我来看着。没想到把你抓曱住了!”傻曱子说:“我这是给干姐拿米。”他只表明他不是偷米的,说完扛着米袋子就走了。傻曱子是直曱肠子,头脑简单,想不到别处去,把米袋子交给小翠就完曱事了。他没说仓房发生的事。
这几天三瘸子没去大门墩登基。没有人逼宫,自行隐退。并不是三瘸子有自知之明,他怕傻曱子把仓房发生的事告诉小翠,小翠给他脸色看。尽量躲开点好。经过仔细观察,小翠的情绪没有变化。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三瘸子放心了。
没过几天,三瘸子复曱辟了,照样坐在大门墩上,等待小翠的出现。小翠来大院拿东西,三瘸子有求必应。小翠为回院里拿东西讨个方便,有时也坐在对面的大门墩上敷衍几句。给三瘸子增添不少乐趣和想像空间。人们的思维总是按着自己的意愿去推理:“小丫头有点意思了吧?”三瘸子猜想。
“你认我曱干爹吧!”有一次三瘸子贸然提出来。
“我已经是贝家大院的干姑娘了,还当什么干姑娘?”小翠表面是不理解,实际是敷衍搪塞。
“你是当家的干女儿,不等于就是我的干女儿。再说当家的已经走了,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还是咱爷俩经常在一起。你有事还得找我。”贝三瘸子也在外面混过几天,那些做曱官为宦的,有钱有势的干女儿,都充当什么角色他明白。他竭力把大哥的干女儿夺过来,横刀夺爱。
“人家都说,娘曱亲舅大,爹亲叔大。三叔争那个名份有啥用?现在贝家大院,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小翠最后一句对三瘸子触动可太大了!虽然没有直接承认是干女儿,可是承认是唯一的亲人呀!三瘸子心里热曱乎曱乎的。
“三叔没儿没女,光杆子一个,没有接续。将来这份家业,就得你来掌管了。”三瘸子马上许愿。可不能让小丫头擦肩而过。
“我可不干!我是贫雇农出身,家境贫寒。来贝家大院不到半年,又嫁给一个穷光蛋。现在八路军号召打土壕,斗地主,分田地。我凭啥去挨斗呢?”小翠说出她不想要这份资产的真曱实想法。
三瘸子情绪一落千丈。小翠一语道破他的隐忧:大哥跑了,扔下万贯家产,由他掌管。他拿不走,也揣不到兜里去。现在外面风声很大。打土壕,斗地主,分田地的呼声很高。他无疑当了大哥替曱罪曱羊。他贝老三“人性”再不好,也够不上个土壕呀!他阴沉脸,一言不发。
小翠发觉她言重了,不该当矮人说矮话,好像她站在贝家大院对立面,兴灾乐祸似的。急忙改口说:“分啥地?三叔别听那些谣言。地主终归还是地主。八路军过江再没回来。咱这地方还是中曱央军的地盘。说不定有一天二叔带兵回来,那时三叔可不是现在的三叔了!小老婆说不定有几个呢。”小翠到底是伶牙俐齿,把三瘸子说的裂嘴乐。小翠继续拍他的马屁。就高上驴地说:“有钱不花,死了白搭。三叔这么大的一份家业,吃不像吃,穿不像穿!我们想借光都借不上。除过年过节,平常日子我们连个肉星都见不到。”说得三瘸子怪不好意思的。他捻着稀巴登的几根胡须说:“还有一口把猪,留过节杀!”他沉吟一会说:“杀羊!”小翠急于做羊肉汤给小八路补身曱子,忙追问:“啥时候杀?”
“啊——明天,后天吧!”三瘸子回答。
羊圈距贝家院子半里来路。牧羊人住在外屯了,只负责早晨把羊群赶到甸子,晚间再把羊群赶回来圈到圈里。很少看曱守羊群。守护羊群的是两条牧羊犬。最近一条母犬漏岗,到外屯子偷曱情。三瘸子告诉牧羊人把漏岗的母犬拴到羊圈门上。牧羊人说:“狗起秧子,过了发曱情期就不走了。”但他得听东家的,还是把母犬拴上了。
中午,三瘸子去羊圈,一条野狗正和牧羊犬嬉戏。野狗是条公狗,它可不是来“闹着玩的”。三瘸子走近时,公狗旁若无人的把前腿搭在母狗的后背上,要动真格的了。
自从“洞房曱事曱件”后,三瘸子心理扭曲变曱态。牲曱畜交曱配他也感冒。拿棒曱子把野狗打走。野狗没走多远,回头眼巴巴的望着母狗。等待陌生人离去。牧羊犬不好意思地摇尾乞怜!
小翠听见狗叫,以为杀羊了。她去羊圈割羊肉。三瘸子对小翠近日些许示好误判。这小丫头有点意思吧!抓曱住小翠就不撒手。两个人撕址在一起。牧羊犬做为帮凶,几次冲刺都因链绳制约而未果。守候在一旁的野狗,不清楚母狗攻击的目标。说不清它是讨好“情曱妇”,还是报复,撺上去咬住三瘸子屁曱股,把他拽倒。
母狗转向野狗狂吠。狗通人性?反正一报,还一报!
还是小翠拿棒曱子把野狗打跑!
傻侄曱儿,把三叔背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