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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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清欢起身，前往饭堂。
T大百年名校，景色美丽，绿荫葱葱，花香鸟鸣。难怪恩泽说，一进校园，连风都静止。
可清欢小小心脏已被填满。
公司法课程选课九点开始，清欢八点半已赶到教室。
哗，人头攒动，座无虚席。
清欢在门口苦苦张望，试图寻找空座。
“嘿。”男生走近，站在清欢面前。
他浓眉微扬，嘴角上挑，露出坏坏笑容，指向教室深处。
“那里有座。”
然后潇洒离开，宽厚肩膀消失在走廊尽头。
美丽女子处处得到不同待遇。
人人都会说，内在美更重要，心灵美价更高。
可是呢？
故事中，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灰姑娘晋升为公主。
如此才是幸福结局，美满一生。
荡气回肠爱情故事，必是女子明眸皓齿、远山眉、秋波目，殷殷一顾，柔若秋水；男子呢，长身玉立，卓绝临风，剑眉星目，深情不移。
倘若一对雌雄无盐，恐怕清欢自己也不愿看。
貌美是天赋资本，这世界从不公平。
清欢此刻享受到美丽带来的小小特权。她后者居上，深入腹地，在拥挤教室得到上佳座位。
“周教授学识渊博，我一早期待，愿追随左右，成为他的研究博士生。”
“哈，你想的好事！教授出名严格。”
“你可看他在政府会议上发言？字字珠玑、针针见血，将问题一一含蓄点明，好不厉害。”
“是，公司改制利弊兼具，最难最重不过民生，难以解决，落实低效。教授火眼金睛，揭穿掩饰，提出方案，实在过瘾。”
“我期待听他授课，我已列出问题讨教。”
“正是如此。”
“周教授儒雅风趣，我听上届师姐说，他开怀笑起时左边有小小酒窝，可爱至极！”
“我爱煞他眼角皱纹，唇边法令。”
“还有深邃双眸，智慧言辞。”
“唯一缺憾是对功课要求严格。”
“真令人纠结可是？渴望听他幽默言语，看他潇洒身姿，丰富知识娓娓道来；却不得不忍受考试前夜通宵佛脚。”
“......”
原来他个人魅力无限，令人如此倾慕。
清欢无声笑。
成熟儒雅教授永远是女生心中最爱，他们文质彬彬、风趣幽默、轻易说出你内心隐秘信息。
那是时光带来的魅力。
“哗，这样多人。”
那被倾慕的英伟男子缓步走进。
“诸位如此捧场，在下不胜荣幸！”
周以寒行个半揖，抬起头。
清欢贪婪看向他。
他身材伟健，浓眉如墨，目光炯炯，英气勃发。
清欢怎样也看不够。他与她所想一模一样，又那样不同。
以寒站在讲台，听下方学生频频发问。他沉默倾听，安静沉稳，儒雅清俊，清浅笑容勾起眼角皱纹，岁月的沧桑融化在小小酒窝中。
清欢内心详静温柔，满足愉悦。
她突然觉得，能够看见他已经足够。
清欢慢慢站起，走到讲台前，在登记名册上写下自己名字。
奇怪情绪牵扯内心，以寒停下，对听他讲解课程介绍的殷切女生温颜致歉。他抬头张望，目光停在讲台下方的年轻白衣女子身上。
女子目光盈盈，眉眼如画。以寒轻轻一颤，这感觉太过熟悉。
年轻时的记忆，认真深埋心底，用时光尘封，岁月荏苒，疼痛减缓、伤疤渐愈，又能看见五颜六色花朵，闻见芬芳洋溢香气，以为自己已经痊愈。可是，原来有些人有些事，一句话、一首歌、一个场景、一缕清香、一个相似的人影，便可勾起全部感受，历历在目，仿佛昨日。
他/她在你脑中一字一句写下点点滴滴，然后微笑轻语：我为你记下日记，因为回忆至关重要。
20多年前，欣瑶也是这样，一袭白裙，忽闪大眼，毫不掩饰对他的欣赏与倾慕。
她总是早早到达，坐在第一排，奋笔疾书，仿佛想要记下以寒口中每句话，连“天气不好，午后大风”也不放过。他突发奇想逗她，于是找出五分钟前提示的重点。以寒以为问题简单基础，聚精会神的女孩一定手到拈来。可是，娇美欣瑶站在那里，局促不安，满目愧疚，支支吾吾答不出来，窘迫得小脸通红。
刹那间，周以寒如同直接故意作恶犯，满心愧疚。他连忙掩饰，玩笑之间说出答案。欣瑶“瞪”他，“咚”然坐下。
可她明明在记笔记，为何答不出？
以寒好奇走过欣瑶身边，偷眼瞄她笔记本。
蓝色钢笔字写满全页。
周以寒。
清欢微微一笑，脚步轻盈走出教室。
以寒回神，他拿起登记名册，隽秀字体跃然纸上。
上官清欢。
“教授，你研究公司，经验丰富，正是社会急缺之人，为何选择象牙塔？”
“我懒惰至极，厌烦诱惑，此处是清泉，时时净心明目。”
“可年复一年，新人来，旧人去，可会心酸厌倦？”
“啊，那正是人生本来面貌，我享受不已。”
“如此一生，可会孤单无味？”
“不不，味道十足。”他看向身边神采飞扬的女子：“欣瑶，你可知人间有味是清欢。”
周以寒轻轻将登记名册放回原处。
那想必正是欣瑶与上官云的女儿。
清欢走出教学楼，初秋的北京是一年最美时节，微风徐徐，天高云淡，偶有泛黄的秋叶渐渐片片飘落，夹杂在茵茵绿色之中，带来金色秋日气息。
一叶知秋。
清欢沿蜿蜒小路信步前行，一路走到后湖。
嘹亮粗犷的歌声从湖上石船坊阵阵传来，伴有年轻男女欢快叫闹笑声，清欢驻足倾听，她几乎已可看见他们脸上阳光灿烂的笑容。
那是伍佰的一生最爱的人，唱歌的男子不加修饰，将它演绎得滑稽却深情，比舞台之上卖弄十足的技巧更动人。
清欢慢慢坐在湖边。
年轻情侣手牵手，在湖边一圈一圈走；林中传来暧昧的喃喃低语亲吻声。
清欢觉得真好，真好。
校园中的爱情总是纯真美好。
手牵手，肩靠肩，鼻蹭鼻，头顶头，轻声说出一生一世、此生不渝。花前月下，湖光山色，满天星空，遥遥天际。日月星辰因你璀璨，宇宙万物为你存在。
肆无忌惮，旁若无人，这是坠入爱河的情人特权。
可清欢知道，百分百爱情，每人一生只得一次。
只有最初的那一次，懵懂动心，忘情投入，知道会受伤害却仍不管不顾，将自己全心奉上，毫不计较后果。那是一生一次的百分百。自那以后，受伤成长，人类自我保护本能使然，一举一动斟酌揣摩，纵然全心全意，也不再倾尽一切。
如何在保护自己的同时表达心意？
倘被他拒绝，如何快快忘记？
自我保护机制启动，永不停止，如此，即使被拒绝、被抛弃，也可快快修复，不至心碎欲绝。
可也正因如此，看清自己与对方所需，懂得如何爱与被爱，如何守护自己与爱人底线。
最终，是要真诚单纯相爱，成熟理性相处。
白色水鸟腾空飞起，惊醒一旁长椅上伏在男友肩头睡着的小女生。
男孩轻轻拨去她发间落叶，牵她手一同离去。
当年上官夫妇，是否也如他们，在这里嬉笑相识，许下诺言，常伴一生？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一辈子的定义到底是什么？
是从出生到死亡，还是从0岁到100岁？
我要陪你走完一生一世，
所以，
你要好好活着，直到我陪你一起慢慢变老。
否则，少一天，一小时，都不能叫做一生一世。
清欢慢慢闭上眼，秋日艳阳在眼前跳跃起舞，红色光影缤纷绚烂。
蜉蝣朝生暮死，一日便是一生。
并无区别。每段生命，都是沧海一粟，转瞬而逝。
路途尽头，心爱之人身边相随，携手同行，共赴三生。
双手轻盖于眼上，清欢知道，她终于可以尝试真心微笑。
日未央，午降至。
清欢深吸气，起身掸尘埃，准备回去拉恩泽吃午饭。
转身之际，她火眼金睛看见似曾相识身影。
那年轻男生席地坐在湖边，出神看书。
黑框眼镜，清爽短发。正是一早让座给他的好心男。
清欢突然心跳加速，她从未见过这样男子气概浓厚异性。清欢站在他的身后，放纵自己偷偷打量。只见他肩膀宽宽，胳膊壮实，浅灰汗衫印出有力肌肉线条，上身呈现完美倒三角形。
鬼使神差般，清欢想知道被那样强壮臂膀抱在怀里的感觉。她突然色胆包天，上前搭讪。
原来此前理性冷静、自在无谓，不过因为未曾棋逢对手。
“我见过你。”
那男生面无表情斜眼看她，心中惊讶。
这美丽女生与我搭讪可是？
“你是上届高中生辩论年度最佳辩手，兼高中生知识比赛年度冠军。”
朱立点头。依然酷酷不做声。
他自小在T大长大，父母均为T大教授，哥儿们都是T大附小附中直至T大。他们这帮人性情相投，博览群书，特别是他，上通天文下知地理，高中竞赛那种级别，他与好友搭档，轻松取胜。朱立从不清高，只是满腹经纶，侃侃而谈时令人招架不住，只能频频点头，最最奇妙是，听完必以有此友为荣。这种气质，令他与众不同。
清欢见他兴趣缺缺，耸肩微笑，不再纠缠，转身离开。
她看见他手中的书，那是冯象先生所作《玻璃岛-亚瑟与我三千年》。那是清欢与特瑞最爱之一，是他们对骑士精神认知之源。
“清欢。”酷酷男生突然开口。
清欢一怔，转身看他。
男生依然表情酷酷，嘴角却轻轻咧开：“朱立。”
朱立永远都记得，初秋的风轻轻拂过，吹起轻松的倦懒。白衣女子站在树下，肩上还有未曾发现的金色落叶，深棕色披肩卷发随风轻扬。他强悍大脑一时短路，只有四个字熠熠生辉：清丽动人。
那样年轻时光，相逢便可成诗。
而那时瞬间心动，令此生都被点睛，再不会平庸无奇。
清欢对他微笑，生平第一次，心中有隐隐期待。
从未有交集，可第一眼，便觉亲切熟悉，不知为何心里知道，此人与自己有关。
人与人之间磁场奇妙莫测，有人擦肩而过不相识，有人千里之外亦可感知。
有些人，一旦相遇，便可看见沉默气流在彼此之间循环，相互吸引，起伏暗涌，无需一言一语。周遭一切迅速褪去，万籁俱静，世上只得眼中那人。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回到宿舍，恩泽正在网上查询敦煌信息。
清欢坐到她身边。
“泽，你要去？”
“是，想看是何样魅力，令他不惜千里，辗转相护。”
清欢惊讶：“我以为你只爱他浓眉大眼、鼓鼓肌肉，还有健硕性感身材。”
“有何不同？”恩泽目光灼灼：“那都是他，只要是他，我就想要靠近了解。”
“你爱上他？”
恩泽“哗”的站起。
清欢呆住，这时髦女子素颜清装，淡蓝T恤，白色长裙，与她昨日所见浓妆女判若两人。
“泽，这才是你，多好看！”
恩泽优雅转圈，美好身姿展现。
“我已约他电影，我要正式追求他。”她对清欢俏皮眨眼，“欢，我毫无经验，我是一张白纸，祝福我。”
“你认真？泽？他居无定所，常常奔波，心有旁骛，他不能如好好男友时时陪伴你。”
“嘘，嘘，欢，与有情人，做快乐事。”
呵，清欢噤声。
恩泽大胆热情，享受青春，心动争取，她不会顾虑多多举步不前，至少此刻，她只享受过程，不怕失去。清欢真心祝福她。
“丫头，见到他了？”
“是，他与新闻中一般摸样，可又完全不同。他站在那里，伸手就可触及。走到面前就可说，嗨，你好，我叫清欢，是你18年前亲生女。这样奇怪，可我眼我耳我心都告诉我，这是唯一事实，如此真实简单。”
“与他说话了？”
“没。名字填好，转身离开。”
“既然简单，为何不认。”
“特瑞，”清欢侧身躺在床上，轻轻说：“奇怪吗？见到他刹那，所有不安疑虑都消失，认与不认不再重要。我刹那间觉得，只要能够看到他，听他课，有他消息，便已足够。至于他生活现状，是否成家，有无子女，与我无关，不重要也不在乎。”
“特瑞，上官云是我挚爱父亲，无人可替代。而周以寒，此时此刻，他是令我骄傲的陌生血亲，也许可令我潜意识下少些孤单。可是，他从不在我生活之中。”少女宁静声音在沉静夜中顾自流深，“我今日才体会，也许他们走时并无太多遗憾抱怨，也许，是满足安宁”。
“特瑞，我是否下意识逃避？”
“换做是我，有你一吻便无遗憾。”特瑞深情，清欢一愣，却听他语气一转，“丫头，不要纠结，世事如鱼饮水，只能冷暖自知。安心向前，感情和生活，一步一步，终会逐渐清晰。”他低沉轻语。
“若你此刻心绪宁静，认为如此就好，那便是如此。”
“特瑞，你总是深知我心。”
“分内之事，必将变本加厉。”
“嘿，你缺一本成语字典。”清欢笑哈哈，只有这“小尾巴”能时时令她笑开怀。
“欢，”特瑞声音突然轻柔。
“恩？”
“早点休息。”特瑞轻轻放下电话。
他今日已正式提出书面申请，明年春季，他会成为T大金融学院一员。他要给他心爱的女孩小小惊喜。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