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黄黑]经年不语》夜疯蝉

12、Chapter 12 亲人

　　刚刚打扫干净的客厅内显得很亮堂，茶几上摆放着三杯热茶，将三人的模样倒映得一清二楚。

　　然而，谁都没有说话。

　　无边的沉默一直持续了很久，杯中的茶也没有人动，就这么一分分凉了下去。最终，还是黄濑先开了口。

　　“你是说……想今天就带他走？”他尽量使自己的声线平稳，尽量不去看身边的人。

　　“嗯，”少妇抬起头，眼角仍带着些泪光，“我原本上周就要回美国了，好不容易查到了黑子的消息才又推迟，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这样啊。”黄濑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能吃过饭再走吗？”

　　“真的很抱歉，”少妇又看了眼时钟，才道，“……是今天下午的飞机。”

　　又是一阵沉默。

　　“那好吧，”黄濑深吸了口气，站起身，终于看向了黑子，“来，小黑子……”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和妈妈，回家吧。”

　　伸出手的时候，面前的人朝后缩了一缩，那惶恐的目光令他的笑变得愈发艰难。

　　“乖，来道个别吧。”他缓缓蹲下，平视着他，“和小黑子在一起生活的日子，真的很开心。以后到了那边，也要好好听妈妈的话，知道吗？”

　　小家伙没有动，只是看着他。

　　“毕竟……”黄濑觉得自己有些说不下去，停了好一会，才接着道，“她才是你的亲人。”

　　这一次小黑子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手，很快就比划着——

　　「你不是我的亲人吗？」

　　水蓝色的眼睛就那么望着他，认真而困惑。那一瞬，黄濑恨不能一把将眼前的人搂进怀里，任谁也不给。

　　可是他不能，也没有权利这么做。

　　“我……很希望是。”他伸出手，轻捏了捏他的脸蛋，“真的。”

　　小黑子离开的时候，黄濑一直送到了第二个路口。其间黑子一直被少妇牵着，而眼睛却始终是看向他的。

　　最后终于还是到了分别的时候。

　　“再见，小黑子。”他拼命忍住上前去抱抱他的冲动，保持着微笑，“到了那边记得写信。”

　　他害怕一抱，就再也放不开了。

　　小黑子回过头，似是还想说什么，可另一只手被少妇拉着，就那么愣了片刻，结果还是什么也没说。黄濑站在原地，目送着满载乘客的巴士缓缓去远，那贴在后窗的小手，小脸，还有那执着的目光，他想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黄濑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在沙发上坐了好一阵。空荡荡的客厅里安静极了，除了自己的呼吸，再听不到半点声响。

　　小黑子有了真正的家人，他应该高兴才对吧。

　　他想要这般安慰自己，却似乎没什么用，寂寞来得那样突然，心底的空洞仍只增不减。于是他决定找些事情来干，让自己不再去想。

　　之后的午饭烧得很是敷衍，还把蛋给煎糊了，黄濑对着大失水准的两盘菜胡乱扒了两口，只觉得索然无味，难以下咽。桌子对面还摆着多出来的一副餐具，是他刚才走神时习惯性拿上的，就像那天烧烤时一样。只不过换了个人而已。

　　这习惯，又得很长时间都改不掉了吧……

　　于是那一整个下午，黄濑都处在一种与习惯、与回忆抗争的状态中。

　　洗碗的时候他砸碎了一个碗。因为往常都是他在这个池子洗着，小黑子就在旁边的池子涮，他洗好的递给小黑子，小黑子涮好，再搁到碗柜里。而现在他下意识地递过去，却并没有人接。

　　煮咖啡的时候他多泡了杯牛奶。因为往常他都是先泡好小黑子的牛奶，再去煮咖啡，等都弄好，牛奶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烫嘴了，再叫来小黑子一起喝。小家伙曾经一脸好奇地想尝他的咖啡，可当抿了一口之后就立马苦着脸躲开了，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提过，似乎还很好奇爸爸为什么爱喝这苦苦的东西。

　　整理抽屉的时候他翻到了好些点心券。那都是他平常为小黑子收集的。小家伙爱吃香草味的东西，蛋糕、布丁、奶昔、冰激凌，只要附近甜品店里有了新品他都会第一时间去买来，有些人气颇高的还得排长队，没有点心券就拿不到了。

　　收拾晾好的衣服时他发现有件小背心脱了线，仔仔细细地补完，又用手背试了试体感，而刚有些为自己明显进步的手艺自豪着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这件童装已经用不上了。

　　他忽然就开始后悔。

　　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再强硬一点，把小黑子留下来，哪怕再多留一天也好；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再多送小黑子一段，多看他几眼；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在带小黑子回来后就立马搬家，不让任何人找到他们……

　　自私？没错，这是很自私。他黄濑凉太，本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人。

　　那又怎样？

　　他就是一厢情愿地想霸占小黑子，不让任何人抢走，连亲生母亲也不行。她如何地思念，如何地想补偿，与他何干？他在乎的是小黑子。他只知道，小黑子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过得很开心，很满足，比任何时候都好，即便是那个亲生母亲也未必能……

　　对了，如果小黑子在那边过得不开心，他就一定要把他接回来。对，现在就打电话，问问小黑子开不开心……

　　黄濑忽然坐起身就开始翻手机，很快找到那少妇留下的电话，第一时间就拨了出去。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却是关机提示。

　　——「真的很抱歉……是今天下午的飞机。」

　　他一看时钟，才忽然记起那少妇说过的话。这会儿两人怕是已经在飞机上，接不了电话了。

　　那以后，还能再见到小黑子吗？

　　黄濑这时候才发觉，自己手中所握的联系方式，除了这一个电话号码便再无其他。自己与小黑子之间的维系，忽然就变得如此单薄，无足轻重了。

　　不行，至少得问到他们的住址，以后抽个假期还能飞去看看小黑子。

　　黄濑觉得自己一刻都不能等，不问到更多的讯息就完全无法安定下来。他很快又拨通了孤儿院的电话，心想既然那少妇能从院方查到自己的住址，那应该也多少有留下些个人信息。

　　然而当电话拨通，简要说完，那边一阵翻找的声响过后，传来的却是这样一句。

　　“黑子哲也？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