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落寒尘》木未耒

2、重逢扬州（一）

　　有一句诗叫“烟花三月下扬州”，说的是三月江南，烟花扬州之景。
　　淮左名都，历史名城，作为九州之一的扬州，确实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去处。
　　然而江南景色固然秀丽妩媚，但也有人总也适应不了这江南的天气。
　　此时已不是三月，百花胜景早已过去，但往来扬州之客并不会因此减了兴致。于他们而言，扬州的景致在别处。
　　就比如说这一只画舫上的两位客人，虽然都做男装打扮，但一个清秀，一个俊朗。清秀公子眉目如画，肤白胜雪，身骨也颇细致了些，俊朗公子虽不是脸如刀削，鬓若刀裁，但眉目间自有一股子淡然，颇有些隐士气。
　　“喂，老头，这只小船摇啊摇地，我们要去哪里啊？”清秀公子十分不耐烦地问道。
　　“没事别开口闭口地喊我老头，我有那么老吗？”俊朗公子微一蹙眉，声音低低地说道。
　　清秀公子反倒笑了。他这一笑，引得左右画舫内的姑娘，纷纷侧目，其中也不乏一些衣衫凌乱的公子。“是，你不是老头，你只是伪装成公子哥的大叔一位。”清秀公子打开扇子，呼呼地扇着，“这江南怎么这么热？什么‘江南好’，我看，是江南热才对。大叔，你看，这附近的人怎么都看着我们？我们可是走错地方了么？”清秀公子探出头去，左看右看，他这一动，船身晃荡，他吓得紧紧抓着船舷，被俊朗公子一把拽了回来，按回座位。船身晃悠了许久，方恢复了平衡。
　　俊朗公子十分后悔，心想自己当初怎么就找了这么一个麻烦回来，还好死不死地带在身边。
　　“坐老实吧你，不然掉到江里，喂了鱼，到了阎王面前只怕还要告我一状。”俊朗公子也露出无奈的神情，口气虽硬，却不乏担心。
　　清秀公子以扇掩面，吃吃地笑着。

　　画舫缓缓地行着，终于在黄昏未尽，月华未上时，停泊在一条灯火通明的码头上。
　　清秀公子第一个跳下画舫，长长地吸了口气，青白的脸色方有了些缓和。“下次再也不坐船了，差点没晕死我。”清秀公子向着俊朗公子抱怨道。
　　“行了，小鬼，走吧。”俊朗公子拍了拍清秀公子的脑袋，拉着他向着临江的那些红灯高挂之处走去。
　　清秀公子一路上不停地赞叹：“老头，这里的姑娘可真多，也好漂亮啊！”“老头，你看你看，还有姑娘向我招手呢！”说着，作势也向那姑娘招了招手。
　　俊朗公子掩着面，低着头，一路似乎生怕被人认出自己来的样子。忽然，余光捕捉到一抹红衣，俊朗公子抬起头来，那红衣却不知去向。他正四下寻找着，不想被人从后面轻轻敲了一下后脑勺。
　　俊朗公子捂着脑袋，怒气冲冲地转身准备教训一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入目，却是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死南宫弈，你可终于有时间来看我了。”
　　“红袖，果然是你。”那俊朗公子，南宫弈终于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当下就要拥抱红袖。
　　红袖向旁边一躲，南宫弈扑在了清秀公子的身上，被他用手一推，嫌弃地喊道：“走开走开，我可没有断袖之癖。”引来红袖一阵大笑。
　　南宫弈只觉今日颜面失尽，果然没有大张旗鼓是明智之举。

　　这里是扬州出了名的温柔乡。在这里的女子，自然个个可人标致，有着柔情似水的温顺，让人乐不思蜀的手段。
　　红袖并不是温柔乡的女子，她在这里，只是来玩，来找温柔乡的花魁玩。
　　温柔乡的花魁，名叫羽溪。从南至北，只要是有水到的地方，没有人不曾听过羽溪的名号。有人说她倾国倾城，千金买不到她的一个正眼；有人说她善良慈悲，所得钱两大半拿去接济了穷鬼难民；还有人说她风华绝世，琴音绝响，从来只知天上有，世间哪得几回闻。
　　而这个花魁羽溪，却是红袖的至交好友。
　　清秀公子听说，忙追问道：“红袖姑娘，你是怎么认识羽溪的呢？”
　　红袖微微一笑，指了指身旁的南宫弈，道：“还不是这位不风流不倜傥，貌不如潘安，才不如子建的南宫弈大侠引荐的呗。”
　　清秀公子惊讶道：“他？”
　　红袖勾住清秀公子的脖子，说道：“我说七七，你别看南宫弈他道貌岸然的样子，平时人模狗样，其实也不是个好东西，我初遇他时，他竟然在扒羽溪的衣服！”她说这话的声音不大亦不小，让南宫弈听了个实打实，南宫弈强忍着额头跳动的青筋，不说话。
　　红袖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七七一番，道：“七七，你这身女扮男装倒也俊俏，我猜，定是那南宫弈让你如此打扮的吧？”七七诚实地点点头。红袖叹了口气，又说道：“我就知道，若不把你扮成男人模样，南宫弈怎么好来这温柔乡行偷香窃玉之事呢？”一番话，说得七七一脸的胆颤。
　　南宫弈实在忍不住了，板起脸来说道：“红袖，你够了！”
　　红袖松开七七，拍拍手大笑道：“开玩笑的嘛！其实，我能认识羽溪，完全是因了当日恰巧遇见南宫弈救了被歹人拐走的羽溪之故，那日他可是差点抓破了头皮，想解开羽溪的衣服给她疗伤，又不敢。当时不知道是谁说，这辈子都铭记我的大恩大德呢？”
　　七七松了口气，说道：“红袖姑娘，你差点吓死我，若老头真是如此不堪，我还是趁早离了他自谋生路的好。”
　　南宫弈听着这话，不由暗暗腹诽：“当日是谁哭着闹着要跟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