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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重逢扬州(二) ...

  •   七七和红袖聊着,便到了温柔乡最奢华的所在——花海。
      这里陈列着无数的鲜花,凡是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天南地北,从春到冬,尽数于此。
      门口站着两位小童,逢人便笑,道:“红袖姑娘,南宫公子,这一位不知名的公子,欢迎之至。”说着,推开大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七七看在眼里,在心里叹道:“果然是相熟的,不知道那花魁羽溪,是个什么模样,果真有传闻中的美丽么?”
      迈进大门,眼前,是三条截然不同的花道,一道满是芳洁的兰花,十分素雅,一道是艳丽的牡丹,花团锦簇,还有一道则是苍碧的盆景松。南宫弈想也不想,便往那盆景松之路走去。
      七七看着满园鲜花,只觉瞠目结舌,张开的小嘴半天也合不上。
      盆景松之路的尽头,又是三所小院,一院名为“潇湘”,一院名为“暗香”,还有一院名为“落英”。
      “梅、兰、竹、菊,这是花中四君子。呀,果然是刚才应该选兰花的么?”七七发现了其中的蹊跷,惊呼道。
      “你只知花中四君子,却不知岁寒三友么?”红袖笑道,“羽溪应该是在落英院中吧。”
      南宫弈点点头,走进了落英院。
      七七也快步跟上,只是进了这落英院,却不见一朵菊花。
      “菊花也有这时候开的,怎么一朵不见?”七七又好奇了。
      “没看见院名么?落英落英,菊花都落光了,哪里还看得到呢?”红袖解释道,指着前方的半月门,说道:“常人进了这院子,也定会不解其意,以为走错了,而且这里看起来荒凉冷落,即使走到了这扇门前,也会回过头去。只是这一回头,他便永见不着羽溪的面了。”
      “我听着这编排人的腔调,心想世上再无第二个红袖有此本事了。”半月门之后的二层小楼上推开了一扇窗,探出一张姿容秀美的面庞,一双月牙似的的眼睛,写满惊喜。“呀,看你还带了什么稀客来。红袖,你果然是我的运星。”
      七七转头去看南宫弈,而南宫弈也只是淡淡地笑着。

      花魁羽溪的房间并没有外院那么奢华,但却精致秀气,是个大家闺秀的住处。
      七七眼也不错地看着羽溪。果然越看越美,举手投足间,都是闺秀的做派,一双眼睛清亮得像天上的星星,不曾染过尘埃。这样的女孩子,怎么会是花魁?怎会在这温柔乡里?
      七七不懂,看红袖与南宫弈,他们如老朋友一样地与羽溪说着闲话,仿佛这里不是温柔乡,而羽溪也不是花魁。
      “南宫弈啊南宫弈,这么些年,你可从来没踏足过这花海,今日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羽溪为南宫弈递上热茶,问道。
      “还不是为了这个麻烦的小鬼。”南宫弈向七七扬起下巴,“他失忆了。”
      七七正品着美人泡的香茗,听他如此一说,原本雀跃的神情,忽然沉淀了下来。
      “失忆?是外伤?还是内伤?”红袖奇道。
      “应该是发烧吧。我在一个小村落的祠堂门口找到他的,当时是晚上,他一个人倒着,发着高烧,昏睡了三天。三天后醒来,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南宫弈缓缓说道。
      七七撇了撇嘴,小声嘀咕:“我还记得我叫七七。”“那是你昏睡时一直念叨的,醒来问你,你就说以后叫你七七就是了。”南宫弈哼了一声,说道。
      “你既如此嫌我麻烦,这一路上为何不说?你早说了,我便走我的独木桥去,也省了你这些时日的麻烦!”七七说着,气呼呼地就要走。
      红袖赶紧拦住他,好生劝道:“七七,你急什么,南宫弈他就这个臭脾气,刀子嘴豆腐心。你们这一路也走了好些个月,还不明白么?”七七听说,也顺着台阶下,复又坐了回去。红袖对着南宫弈骂道:“说话说重点,你找羽溪的事呢?莫不是帮忙查清这孩子的身世?”
      羽溪听此一说,面露难色:“南宫弈,并不是我不帮你,只是你来晚了。暗魂前几日才走,我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南宫弈略略思索了一会,又问道:“他不在也无妨。你先帮我看看这样东西。”说着,向七七伸出手去。
      七七看他伸来的手,不情不愿地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字条,拍在南宫弈的手里。
      南宫弈也不恼,径自将字条递给羽溪。羽溪打开,红袖也凑来看,不由皱眉念道:“镇水兽,画西苑,居枫楼,天梦轩?这是什么东西?”南宫弈饮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道:“应该是一个暗语,也是在七七的身上找到的。只是七七他……”南宫弈看了低着头的七七一眼,继续说道,“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个也看不懂。”
      红袖支着下巴猜测:“看着这字条,似乎是要七七去找什么镇水兽,在一个叫画西苑的地方,至于居枫楼,天梦轩,我也没有听说过。”羽溪抬起眼,嗔怪地看着红袖,说道:“才不是这样的。只是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这里几乎没有虚字,真是奇怪了。”
      南宫弈又问道:“你解开这谜底,需要多久?”羽溪沉吟了一会,回复道:“三天,你给我三天时间。若是我解不开,我便把这个给暗魂送去。”南宫弈扬起嘴角,道:“好。”

      从花海出来,七七一直没有说话。等走到了他们落脚的客栈,他方鼓起勇气问道:“那羽溪到底是什么人?暗魂又是谁?”
      南宫弈拉他在客栈的一角坐下,唤来小二点了几个菜,又给七七倒了一杯水,摆在他面前,这才缓缓说道:“暗魂不是一个人,是一个组织。”“杀手?”七七紧跟着又问了一句,被南宫弈狠狠一拍脑袋。
      “不是杀手组织,而是通晓天下之人的组织。只要你报出一个名字,他们可以将这人从出生到现在,包括小时候尿了几次床都数得出来。他们可能是我们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比如那个在算账的掌柜,客栈对面的那个乞丐,又或者是隔壁桌那个吃饭的姑娘。总之,所有你做过认为是天衣无缝,无人知晓的事,你都可以完完本本地在暗魂那里再听一次。”七七听得脸也白了,忙压低了声音问:“那,那他们在这里吗?你可看得出来是谁?”南宫弈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我可看不出来,不然我也不会去找羽溪。听说暗魂也是有分别的。虽然都叫暗魂,可是有的人专管答人疑惑,有的人专管收集消息。羽溪认识的一个暗魂,便是专门答人疑惑的。我依稀记得那人是这几日在扬州,不想,他竟已先走了。”
      七七默默了一会,又问道:“你还没说,那羽溪,到底是什么人呢?”
      南宫弈眯起眼睛,有些犹豫地说道:“其实,我也在想,她会是什么人呢。这世间,很多人都想找暗魂,只因他们无所不知,可是很少有人找到暗魂,就算找到了,暗魂回答一次问题便要收五百两的白银,再问一次,便要翻倍。一个人只能问三次,三次总计三千五百两白银,不是一般人家可以拿得出来的。”七七听得乍舌,这不是敲诈么?
      “羽溪,她虽是温柔乡的花魁,也是名满江南的名妓。有不少人带着一箱一箱的银子来会她,可你也看到了,那三条花道和那三个院落。今日她不接客,故而牌子未曾挂出来,你可知那牌子上写的什么吗?”七七竖起耳朵,向着南宫弈又挪了一挪。“进门费五百两,选一条花道一千两,选一间院落两千两。侥幸选对了花道和院落的人,要敲开那扇半月门,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呢。要开这扇门,先付费三千五百两。”七七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前前后后,就要花费七千两?!她忽然感慨,幸好自己摊上了南宫弈,否则,只怕没见到美人一面,自己都要被押在那做苦工。
      “这数字未免太过巧合了些。我当年救下她时,她才十三四岁,虽然尚未接客,却也是温柔乡有名的,只是没有如此金贵。后来我听说,那一年她接客之后,突然间四方闻名,来找她的人趋之若鹜,甚至倾家荡产。”南宫弈停下话头,喝干了杯中之水,正巧小二端了他们的饭菜来。
      等小二走远,七七按捺不住,又问道:“倾家荡产,只为见美人一面?这也太荒唐了吧?”南宫弈接着说道:“因此我才觉得奇怪,也暗中观察过,可并没有什么蹊跷之处。只是,每一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有一名男子前去找她,一住三天。其中之花销,按理即使是富商巨贾也消耗不起,而这个人却好似没事人一般。后来我有意无意问了,她倒坦然说,那人便是暗魂之一。我才恍然大悟。”七七听了,也似明了,可一想起那些数千的银子,止不住地咋舌。
      南宫弈看他不停地拍着胸口,不由笑道:“你是不是在庆幸好歹是跟着我,不然,连命都要抵押在那里了?”七七瞪了他一眼,这个人,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么?

      吃罢晚饭,南宫弈和七七返回客房。一宿无事。
      第二日太阳尚未高起,七七就被一阵拍门声吵醒。
      他揉着眼睛,打着呵欠去开门,门外站着的竟是一脸惨然的红袖。“红袖,你怎么了?”七七赶紧将她请进来,按在桌旁,给她倒了一杯水。红袖一杯水下肚,双目绯红,哽咽着说:“七七,羽溪死了。”“什么?!”“什么?!”同样的两句疑问同时响起。南宫弈大步一迈,掐着红袖的肩膀,直直地盯着她,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死的?”红袖抿着双唇,就是说不出话来,许久才开口道:“你且去看看吧,我没敢动她的尸首,也没敢叫人报官。我觉着,可能是与你那张字条有关。”南宫弈听着,皱起了眉头,对七七说道:“七七,收拾好东西,我们且去见羽溪。”
      七七忙不迭地应下,赶紧将自己的东西归整好,收拾好包袱。
      七七第一次见到南宫弈这样的表情,那是愤怒,也是悲伤。他整个人紧紧绷着,如同即将断裂的弓弦。七七注意到他的左手,一直握在从不出鞘的剑柄上,关节微微泛着白,轻轻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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