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仙古）逍遥游》指尖的咏叹调

59、第 59 章

　　良久之后。
　　天墉城禁地外。
　　白玉桌上，锦缎中，陈放了一枚扳指大小，洁白如玉的玉衡碎片。
　　百里屠苏茫然看了许久，许是难以置信这其中可以存放人的灵魂。
　　羽冥道：“可有决议？”
　　少恭温和道：“若是难以决定，且回去慢慢思索。这等大事，你不必太过急于决断。”
　　百里屠苏深吸一口气，回过神道：“前辈，我……我的体内，有别人一半魂魄？不，我究竟是哪一个……”
　　少恭缓缓道：“你自然是韩云溪。怎么，连自己的记忆都不敢相信？”
　　屠苏看向紫英，在少年人的心底，自己的师尊威严持重，无所不能。
　　紫英沉稳向他颔首。
　　屠苏道：“我可否，再问一个问题？”
　　羽冥：“且说罢。”
　　屠苏问道：“倘若灵魂补全……我是否，还是今日之我？我还会有我的记忆，我的知觉？”
　　羽冥与少恭对视一眼，少恭摇摇头示意噤声。
　　紫英看向自己的小徒弟，道：“屠苏。何者为‘我’？”
　　屠苏道：“‘我’是……是立于此处的天墉城弟子，是百里屠苏，韩云溪……是今时今日之往年往月……是——”
　　紫英道：“屠苏，并非你的过去决定了你是何人。是你所作所为，决定你将为何人。你并非往年往月之韩云溪，而是将至未至之百里屠苏。本自清净，本不生灭，本自具足，便无动摇，你可明白？”
　　屠苏默然半晌，道：“弟子……明白了。”

　　羽冥悄声对少恭说：“俩师徒说什么呢？”
　　少恭道：“在说众生相。”
　　“……”羽冥道，“那是什么，能吃吗？”
　　少恭想了想：“不能。”
　　羽冥总结道：“哦，那就是瞎说八道。”
　　少恭：“……”
　　羽冥看着不远处的师徒，淡淡道：“我知道百里屠苏在担心什么。他怕把魂魄换了回来，他自己就会变样，变成另一个人，把往昔的岁月给忘了。紫英说，你变了性格师傅也原谅你，忘记了一切师傅也原谅你，只要以后不作恶，就当你还是徒弟百里屠苏。”
　　少恭看见他垂下的眼，心里隐隐明白，这也是羽冥曾经的顾虑。
　　羽冥道：“少恭，我不管旁人怎么想的。你补全魂魄以后，不准忘记我。我没紫英那么豁达，你忘记我一次，我就难过一次，这种事不管我经历多少次……都不可能习惯。”

　　百里屠苏决定跟随羽冥二人，去试一试。
　　“即便不济，身死魂灭，也是我自己所选，复无怨怼。”
　　紫英道：“你自幼坚毅，认定之事当放手去做。你入门不过七载，为师之剑道，授予你者，尚不及五六，此番历劫，且算作入世修行，不可忘却为师平日的教导，行事三思而为……”
　　屠苏明白师尊的意思，紫英在说：为师等你回来。
　　屠苏单膝跪地，承诺道：“师尊，一年之内，弟子必归天墉。”
　　师徒二人在天墉城中作最后的告别。百里屠苏临走前最后行师徒之礼，为师兄陵越留下信笺一封，便毅然转身。
　　只待次日，由紫胤真人、函素真人为其接触封印。

　　百里屠苏在天墉城数载，形单影只，除师尊慕容紫英外，只与师兄陵越，寥寥几名弟子有所交往。此番欲走，几乎没有任何东西要带，真正孑然一身。
　　羽冥好歹还有些乐器要带。PS，最重要是凤来琴。
　　羽冥还没怎么想好和少恭交代，他跟着重楼在过去走了一趟，带回了凤来琴和韩云溪的魂魄这个事。
　　少恭已然稳稳端坐，霸气四溢，（在智商的高度上）居高临下道：“说罢。”
　　光是看着他不辨喜怒的神色和黑云滚滚的气场，羽冥就有点头皮发麻，支支吾吾，含糊其辞，说是巧合闯进了时间涡流。
　　说到回到千年之前的时候，羽冥刻意春秋笔法想一笔带过，但少恭总是一针见血，羽冥只得把凤来琴取了出来，只说是从天雷底下抢救出来的。
　　凤来琴是太子长琴本体，虽说已经断了因果，不存于这世间，而长琴更几番轮回，但到底是有所感应的。少恭将手轻轻拂过琴身，从损毁的龙池凤沼中，仿佛传来一声远古的嗡鸣。
　　那一瞬间，两人都仿佛有所触动。
　　“我早已……不是千年之前的琴灵之身，凤来琴……呵……”少恭低沉笑了一声，不辨息怒。
　　羽冥沮丧地想：他不开心么？……算啦，他不知道我偷偷准备天女白玉轮的事，有凤来琴做本体是最好不过的……也不能现在告诉他，不然他不会同意的……
　　少恭忽然道：“不对，你不会为此事不告而别。昨夜是不是发生了别的事？”
　　羽冥惊了一下，正在急速思考如何应付这个问题。少恭又道：“也不对，你还瞒了我什么事？”
　　这下羽冥真的有点感觉要被揭老底的慌张，只是想半天，到底不愿意撒谎，只得隐瞒一半地道：“其实我不是一个人啦，跟重楼喝了点酒来着……卿卿，你别生气，我下次会提前说一声的。”
　　少恭凝视他片刻，终于道：“罢了。我没有生你的气。”
　　羽冥松了一口气。
　　少恭又道：“究竟是如何受的伤？！”
　　羽冥：“……”
　　少恭无奈去摸羽冥的脉，片刻后道：“你受了伤，怎可能瞒过我？不能直言始末也就罢了，在那里遮遮掩掩，平白使我担心……”
　　羽冥低着头，想明白了。少恭刚才就在生气，是因为他受了伤。
　　少恭蹙眉道：“内伤，说重不重，但也不算轻……你——”
　　羽冥反手，握住少恭道：“没什么大碍，我就是跟重楼打了一场，受了点小伤。我体质与凡人不同，内伤反而痊愈得快些，不必担心。”
　　少恭想了片刻，转身去取一些丹药，想是信了。

　　羽冥将凤来琴、神树枝、千绪木等等打包了，想：成了，开血涂，把长琴的命魂取回来，再开完血涂，就开天女白玉轮，剩下的混元劫……我替他挨过去，伏羲也就动不了我们了……
　　想想，就会微笑出来了。

　　榣山上那遗世独立的仙人，跌在红尘里，而自己不过是跟着跳下来，就得以握住他的手。
　　长琴，我会救你。
　　从千年前看见你的第一眼，到百年前短暂的一个吻，还有上一秒你温柔的眉眼。
　　爱你的每一秒，我都在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