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 5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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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间，天墉城的桃花全都开了。
羽冥回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少恭早已不在房里。羽冥将凤来琴安置好，去禁地找人。
少恭果然在禁地里，与紫英对坐着，桌上摆着一副棋盘。
但看样子，两人也没有认真在弈棋，大约更多是在打发时间，喝喝茶。
白衣宽袖，仙袂飘飘，俨然神仙中人的风范。
羽冥晃着扇子走进去时，少恭正说道：“……想来未必只有师徒之情罢了。”
紫英道：“虽是师徒之份，也有些许……父子之情。我多年静修于禁地，未能亲手教导屠苏长大，只能多留些典籍、教诲，现在想来……对屠苏，是颇有愧疚的。”
“你将其救下，抚育在天墉城中，授其剑法仙术，恩及再生，又及再造，”少恭道，“又何来愧疚？”
紫英合目片刻，淡淡道：“大抵是觉得，不能时时陪伴，一尽为人师的职责罢。”
数年之前，那个稚嫩的少年，小小年纪，就煞孽缠身，心如枯井。
跪在自己身前，仰起头，眼睛里除了绝望，还有渴慕。
“师尊——”
从一声“师尊”开始，就轻易过去了许多年。
“到底还是心软。”少恭道，“修太上忘情道多年，倒修出了上善若水的菩萨心性。”
紫英摇摇头：“前辈见笑了。”
少恭温和而认真道：“我不曾笑你，紫英。为人师者，抵同父母，见子女受难，必定恨不能以身相代，受其悲苦，而遗之甘甜。你对百里屠苏的感情，颇令人欣羡。”
羽冥走到旁边，看了眼棋盘，见两个神仙中人下了一盘乱七八糟的棋，哭笑不得道：“聊了多久？我来晚啦。”
少恭看他一眼，颇有深意道：“不晚，方才正说到百里屠苏的身世。”
羽冥知道他接下来要做的事，他应该说明白百里屠苏的封印了，然后寻个由头去哄慕容紫英揭开封印，好拿走那一半魂魄……
羽冥道：“紫英，当年你去乌蒙灵谷，偶然救下百里屠苏时，可曾见到其余人？”
紫英思索片刻道：“不曾。我去时，只见乌蒙灵谷已全无活口，唯有屠苏一息尚存，来不及仔细察看，便急需为屠苏救治。”
羽冥叹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白色的石头，轻轻拨开棋盘上的棋子，将其放在中央。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少恭手中捧着茶杯，悠然喝了一口，道：“……玉横碎片？”
羽冥与少恭对视一眼，缩了缩脖子——因为他此举可没同少恭商量过，是自作主张拿出了铸魂石。他明白少恭喊出“玉横”的名字，而非铸魂石，是在警告他，不能透露出别的什么信息……比如不该在这里出现的龙渊部族、凶剑秘闻，或者青玉坛的消息……
羽冥道：“此物是上古遗物，具有吸纳魂魄之用。不过重要的不是此物，而是这里面的魂魄。”
两人俱抬眼看向羽冥，等他继续说下去。
羽冥顿了顿，石破天惊道：“这片碎片里，放的是韩云溪的一半魂魄。”
慕容紫英骤然动容道：“此言当真？”
少恭问道：“乌蒙灵谷血案发生于数年之前，你如何得来这一半魂魄？又如何确信？”
羽冥深吸一口气，暗自运功，使出天女散花九天八荒大瞎扯淡神功道：“此物想来就是当年乌蒙灵谷血案之中，韩云溪一个小小孩童得以存货下来的关键。我先前为寻少恭，也曾去过乌蒙灵谷，但比紫英稍晚了一步，当时血案已经过去七日，该是灵魂离世投胎之时，然而我却没有看到有凡人灵魂出现，因此产生了怀疑。我闯入禁地后，发现了一条密道，越过其中瘴毒，便寻到了这玉衡碎片。”
紫英道：“如何肯定，这玉衡中是屠苏的魂魄？”
羽冥继续舌灿莲花叽里咕噜道：“这玉衡是上古之物，除却娲皇座下的大巫祝等几名祭祀，世上知道使用之法的，包括我，不会超过一手之数。我也是听闻百里屠苏的身世之后，姑且一试，才发现其中的魂魄，恰有一半属于韩云溪。”
少恭道：“如此说来，也算是机缘巧合，寻得了解救百里屠苏的方法。”
紫英剑眉微皱，似乎还在考量羽冥的说法，思索片刻之后，问道：“前辈言下之意，是指有了方法，可以补全小徒的魂魄？”
羽冥背过手，淡淡道：“不错。”
紫英道：“敢问前辈有几分把握？”
羽冥道：“五年前的韩云溪，我有十分把握；如今的百里屠苏，我有八分把握；再过得几年，就只剩下三成。”
紫英站起身，逡巡片刻。
少恭道：“且慢。魂魄补全一事，恕我从未听闻。羽冥，你把其中细节，再说一遍。”
羽冥心里有默契，知道少恭在和他对戏，一个白脸一个红脸，是自古游说的不二法则。羽冥道：“补全魂魄需要的，一是三魂七魄，二是媒介——比如这玉衡，三则是一道阵法。这阵法乃是我神界不传之秘，我原本也不甚清晰，但在乌蒙灵谷，见到前任巫祝留下的阵法后，便大致领悟了精髓。”
少恭道：“这么说，只需今夜在此布阵，准备妥当，便可以轻易治愈屠苏？”
羽冥摇头道：“并非如此。此阵需要调动幽冥之气，此气飘忽不定，从地都罅隙散向人间，且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游走他方。现今乌蒙灵谷处的地脉被毁，我还需另寻一座阵眼，才可以布阵。”
“魂魄缺失，煞气侵蚀，再这样下去想是有死无生。若是此法有八分胜算……紫英，我觉得或可一试。”少恭道。
两人对视一眼，心知肚明这段对话有许多隐衷。
什么“神界不传的阵法”，根本是“血涂之阵”，又什么“寻幽冥之气布阵”，根本是寻找足够的鲜血来献祭血涂。如今各种粉饰太平，不过是为了说服紫英，骗他揭开屠苏身上的封印。
慕容紫英将一切听在耳中，心中思绪纷纷。
数百年前，他还年轻时，琼华门中一场浩劫。
丹芷长老德高望重，却不知所踪，如今是“转世”之身；而逍遥神君神秘莫测，带走师叔玄霄后，又帮助云天河，一箭射落琼华山门，拯救山下无辜黎民。
可否信任？意欲为何？
他们手上握着的，或许是唯一的一丝，能够挽救小徒弟百里屠苏的希望……
百里屠苏。韩云溪。
偌大天墉城中，他不敢和其他弟子接近，不敢像个孩子一样天真，不敢稍有懈怠，不敢……不敢让自己的师尊、师兄有一丝半毫的不喜。
因为他别无所有。
孤零零的一个人，一把剑，一声寂寞的：“师尊——”
百里屠苏啊……
紫英轻叹一声，终是心软。
“多谢两位前辈挂怀……”
执剑长老回过身，抬起双手，郑重而肃穆地，弯下腰行礼。
“倘若能救小徒于水火之中，紫英纵死不辞。”
“然而，虽为人师，我不能替他做下决定。请允许紫英唤他前来，说明此事。无论试，或不试，都应当由他自行决断。”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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