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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   “血涂之阵需以百千亡魂为祭,鲜血当涂之时方成。如今离开天墉……”
      “不妨,我在琴川早已有所布置。这些年在青玉坛,对丹药一道涉及更深,要取献血,只需以丹药霍乱千人心志,到时使他们自相残杀,坐待其成便是。”

      这是天宝十四年。
      韩云溪入天墉城的第七年,飞蓬成为景天降生的第十九年,紫萱追逐长卿三生三世的第二百年,慕容紫英坐镇天墉城成为执剑长老的第三百二十年。
      也是大唐王朝主宰中原的第一百三十八年。
      从李渊定都长安开始,唐朝纵横捭阖,睥睨四方,一代代皇帝如李世民、武则天、李隆基等,一手打开空前绝后之盛世气象,四夷宾服,万邦来朝!
      凡大唐铁骑所到之处,无不臣服。
      唐朝疆域南至罗伏州、北括玄阙州、西及安息州、东临哥勿州,面积达一千两百万方里。中亚的咸海、琉球、北方安加拉河、至高峰珠穆朗玛都属于大唐疆域,其东方能包围黄海、涉足朝鲜海峡,南方包围北部湾、直临泰国,西方接壤波斯帝国、平分赫里河,北方设安北都护府、吞尽绿洲平原。
      盛世气象纵揽一百三十八年岁月河山。
      直到这一年。

      这一年。
      贵妃院织锦刺绣的工匠七百人,尚在忙碌;杨贵妃姐妹挥霍着每年上百万脂粉钱,忙于倾城容颜;李林甫独断专权,热衷于排斥忠良;安禄山拜贵妃为母亲,暗藏野心。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十一月,安禄山反。
      范阳起兵!河北不战而降,安禄山长驱直入,三十五日后。
      十二月,洛阳失守。
      长安人心惶惶。封常清、高仙芝矩守潼关,誓死效命——玄宗听信谗言,将两员大将处斩!
      继而哥舒翰领命守关——玄宗命其出关抗敌,以致大败!
      潼关被迫,百年都城长安当即失守,玄宗携爱妃出逃!

      灵宝西原,南面靠山,北临黄河,中间一条狭窄山道。
      唐朝二十万大军被伏击于此,首尾不顾,不战自溃。士兵或弃甲逃入山谷,或挤入黄河溺水而死,更多则如畜生一般,被驱赶在狭窄道路里,肆意屠杀。
      生命如草芥,战争之手一掠而过,便纷纷拦腰断折。
      二十万冤魂怨气冲天,只有八千余人跟着主将逃出生天。尸体铺满山谷,腐臭经年不散。

      “少恭,这底下怨气十分可怖……想是死伤者过万,且死前惊恐难言……”
      “忠魂义骨,精兵战将,而死于小人构陷,当然会有不甘和怨怼。呵,羽冥,你看此处,作为布阵之地又如何?也省去了我二人前往琴川,再费功夫。”
      “只怕百里屠苏年纪尚幼,见不得这般光景。”
      “无妨,你事先在此布一幻阵,使其视而不见便是。但凡年轻人,只要未真正见过尸山血海之景,哪怕听见了千万人的死讯,也不会当一回事的。”

      历史上。
      盛唐,天宝年间,人口八千余万。
      至安史之乱末尾,合计户二百九十馀万,口一千六百九十馀万。
      除去因战乱而流离失所,逃入深山者,这场战乱,死者六千万众。
      每十个成年人中,就有八个,死于其间。
      大约试想一下,翻开你认识的人的名单,每五个人抽一个让他活下来,剩下都得死。

      “有时我会觉得人类委实颇为可怕……上千万人,哪怕是让重楼去杀,不杀个几十年也难以除尽。看这情形,不过几年,中原便要鸡犬不闻了。”
      “呵,你似乎颇为同情?毕竟是羽冥么,见其生而不忍见其死……”
      “也算是罢。我是神,对我而言,人杀蝼蚁,人杀人,蝼蚁杀蝼蚁,都是一样的,都不过是正常的自然法则。正如凡人见到虎豹猎食,不会去阻止虎豹,而活生生将其饿死一般——我看着,人类也是一般无二,不能踩着别人,伤害别人的话,自己就难受得要死、活不下去,那我自然也是不会去阻止的,否则不是对他们不公平的很么?”

      “什么?……百里屠苏留言出走?”
      “无妨,命魂已经在手。铸魂石破碎,百里屠苏算是适逢其会,补完了灵魂……不必管他,他已经不重要。”
      “我只是觉得,百里屠苏身为天墉城弟子,他的入世,不是他一个人那么简单……”
      “……不错。”

      天宝十六年,百里屠苏横空出世,手持一把赤红断剑,打开了修真者入世的序幕。
      天墉城首先声援。昆仑八派,山门尽开,弟子凡有意者,皆可入世襄助大唐王朝。
      而后是蓬莱,再是各大洞天福地,隐世门派。
      继而江湖中人放下恩仇,把臂相扶,成为了涌入这场动乱的第二股世外力量。
      凡神州大地之内,一呼“助我大唐!”者,皆有百应,人必云集而影从,如溪流奔腾入长河,汇聚成海。

      天宝十七年,睢阳城以不足万人之数,抵挡住尹子奇十三万大军。
      累月之后,士卒疲惫难堪,粮草耗尽,每日靠树皮、野草、老鼠和蛇肉、铠甲弓箭上的皮、书皮和纸张炖煮成汤,如是熬过了一个月。
      城主张巡将自己爱妾投入锅中,供士卒吃肉,就这样开始了睢阳军吃人的日子。及至城中三万老弱病幼,全部作为军队粮草被吃完,睢阳城破。
      睢阳坚守了十个月,保住了长江、淮河流域,而这两大流域的赋税则接济了穷途末路的大唐朝廷,更拖住了叛军的步伐。
      在睢阳城破的十天后,东京洛阳收复,叛军无力再下,唐朝天下得以保全。
      城主张巡等人宁死不屈,睢阳城破后,当即被杀。

      “……又死了上千万。……少恭?怎看的如此认真。”
      “羽冥,你看。凡人,每逢图穷之时,必有匕见之举。当他们落入即将灭顶的境地时,我总是仔细地看着——看着他们的神情、表现,想看看真正的绝望是什么样子……但我总是失望,因为他们越是绝望,就越是狠毒、聪明——真是又狠毒又聪明呵。你看,就连是狼这种野兽,哪怕同伴死了,也会在夜间哀悼长嚎,哪怕再饿,也不会食用尸体——可是人,为了自己的生存,为了自己的大义,会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同类给活生生扼死,投入锅中,成为一顿大餐。当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吃人也不是他开创的。早在上上上一辈子,不就见过了么。唉,人都一样的,明着吃人的有,暗地里吃人的更多,有时候我也觉得,狼文明得多了。”
      “走吧,不必看了。唐不会亡,有了各大门派相助,想取回国土,想必容易得多。”
      “嗯……这次的阵法也准备得差不多了,等那张镐再杀回去,也就够了。”

      乱世之后,还会兴盛。
      不管血流淌了多久,渗透了多深,土地上还是会有精致的花儿开出来。
      那花儿会一代代长得更加娇贵,更加剔透,等到上面的血色都消褪了,痛楚都被遗忘了,还会有名为战争的手,将其碾成齑粉。
      到那时,血会再一次流淌,会再一次渗透。
      一寸山河一寸血。
      这就是唐人司空见惯的,绵延万里的,锦绣山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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