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虎枫香前传》随式雾

2、第二章 瑶池宴

　　当我还是只小神仙时，是众人皆知的折威的跟屁虫。
　　“二叔，你教我练剑，我要和你一样当将军！”、
　　“二叔，我要吃绿豆糕！”
　　“二叔，你看我剑法是不是又精进了？”
　　“二叔，你这次出征有没有给我带小惊喜？”
　　…………
　　一年又一年，我的眼里只看得到你。你呢？在青春期的峰巅，万丈豪情裹挟着绕指柔，在年轻的躯体里激烈碰撞，最终情难自禁。融进了血液刻进了骨髓里的，是折威推开我时的那句话，“你我都是男人，你还小，以后会懂的。”
　　二叔，……为什么你是二叔，而不是二姨。
　　梦醒，梦散。
　　枕上湿湿的是什么。一定是口水，没关系，就是口水怎么了，不丢人。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昨晚的瑶池宴，我会练法术的。
　　即便十年没到场，上元节的瑶池宴依然是老样子。折威难得露次面，各路仙君热情很高，一杯复一杯，没完没了的推杯举盏。折威今天格外不同，任是个再没阶品的神仙敬酒，他也来者不拒。真是很不寻常，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如今，不，是从开始到现在，我从来看不进他的心。多年心事涌上来，胸口闷闷的，我也只管闷头灌酒。
　　当我打完第二个嗝时，俩个，不，三个重叠的折威以一种挤满的速度缓缓站了起来，“天君陛下，弟弟有一事相求，”折威有事求天君老儿？哈哈！“我与玄武之女蓝音情深已久，望天君陛下成全。”女，情深，已久，成全……
　　我怎么看不清折威了，好几个折威重重叠叠的，天君又说了什么？我听不清，一群黑黢黢的人影压向我看的方向，一叠叠的“恭喜恭喜”“贺喜贺喜”“大喜大喜”，哪里来这么多朱雀在“嘻嘻”！！
　　我憋着第三个嗝，攥紧拳头朝那人堆里猛扎，眼里一阵叠影一阵清明一阵黑。越紧越是浑身发抖，叠影的折威耐心的应酬着，那笑容比以往都好看，呸，是刺眼。他好像看到我了，他似乎还在笑？眼前又是一黑，我把拳头攥紧了，擦着折威那大笑脸挥出去，我听到了整齐的吸气声。
　　“上次你给我的剑穂我喜欢得紧，这算我的回礼。”我把拳头递给梗河，他墨色的眼珠子大了大。半晌，我胳膊举得微抖了，他把手覆上我的拳，墨色的眸子似乎深了，含着笑，“这是剑穂？”
　　他的笑好像有几分调侃，我怒，“这件虽不如你的清雅，但却是金丝线，还有颗鸽血红！你别瞧不起人！”
　　“金丝线？鸽血红？唔，我看是挺漂亮的。”梗河说完，笑声就炸开了锅。折威只是微笑，而他身边的女人却笑得特别刺耳。
　　那就是蓝音吧，真是个女人，那脸好像并不比我好看，却绝对比我柔和，细嫩的脖子上没有喉结，她没有喉结，她怎么会有呢？她是女人。我实在无法再看她那金贵的脖子，比我好看太多，只好眼神下移，那里波涛汹涌得洪水泛滥，随时堤岸要垮了似的，我第三个嗝再也别不住了。呼啦啦爽快地嗝了出来。

　　宿醉之后，头疼得厉害。昨天的事记不分明了，可脑里总是嗡嗡响着“你我都是男人你我都是男人你我都是男人……”
　　“你可算醒了，知道你昨天干了什么吗？”朱雀一脸神神叨叨。
　　“不知道，记不清了，不会……吧!”我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扒着折威号啕“为什么不要我你为什么不要我”或者揪着蓝音大叫“你凭什么抢我男人你还我男人”……吧？？？
　　“你吐了梗河君一身。”朱雀说“一身”很像“一生”……
　　我……
　　“我和他两个人才把发疯的你扛回来，嘻嘻。”朱雀一脸猥琐。
　　“你干嘛笑成这样？”虽然强装镇定，心里已经寒风飘过了，梗河……不会发现……我实则是一个断袖了……吧？觊觎的对象还是他……叔叔？
　　“他把你的剑拿走了，说是你的剑穂他很喜欢。”哈？就这样？
　　“那他干嘛把剑也拿走？他也喝醉了吧。”揉揉太阳穴。
　　“他看你的剑没什么装饰，说要拿去给你补补，今晚就能给你送来，”朱雀看了看我，顿一顿，又说，“他还交待了，你喝醉了不好受，睡醒把这醒酒汤喝了。”
　　醒酒汤？“他还会这个？”真像个小娘子……“他刚走？”
　　“他是太子呀，早晨就被天君召去了，”朱雀端走碗，回身，“听说北面有战事。”

　　朱雀没陪我多久就回去了，毕竟他家里面还有父母。
　　喝了醒酒汤后清醒不少。
　　折威要娶亲了。几百年了，心里装着的不可能的那个人，真的要娶亲了。一直以来咬牙坚持的事情，最终却要不得不去放弃。因为，他不再给我坚持的机会了。可那个女人很漂亮，虽然我不愿意承认。就算她不漂亮，至少她是女人。这种嫉妒，不是我与剑法死磕三百回合就能解决的，这种嫉妒，让人无力。我嫉妒她是女人。
　　是玄武的女儿呢，跟折威一样尊贵，不像我，义子说到底也是孤儿。妒火烧更旺了。
　　大口灌喝冷水，火气终于压了下去，胃在痉挛，捧着胃倒在床上，折腾着，又沉沉睡去。
　　近晚饭时分，朱雀又来看我。半睡半醒间，眼睛突然酸起来。就像是在孤岛上被困了几天，突然看到了人，那人还是最亲爱的朋友。
　　“多少吃点东西吧，”朱雀摆出几个小碟，都是我爱吃的菜。
　　我摇摇头。
　　“梗河君在北面似乎受了点伤，你多少吃一些，指不定天君会改派你去，”朱雀十分认真的表情，“梗河君今天恐怕也不会过来了。”
　　“嗯，那你快回去吧，我好多了。”虽然我的确没什么胃口。朱雀又待了会儿，变回去了。

　　梗河除了剑法，现在也与我相差不多了，其他能力都在我之上，北方一直不太平，可也不过是些烈度不高的小打小闹，若是梗河出马，没有纠缠的道理，更没有受伤的道理。何况，北方有玄武坐镇，之前虽不甚热络，毕竟现在又与天君家联了姻亲，总该出手的。
　　若真是一点小伤，不到一天功夫，朱雀这样从不过问军事的主儿都知道了，即便不重，也该是个不轻不重的伤势吧。
　　看时辰还不算太晚，撂下筷子，直奔梗河的孟章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