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Harold和流浪骑士》无言之镜

12、第三章

　　沙漏翻转的声音叮的一声响了起来，Harold放下书站起身，走到熬制药水的坩埚之前关上了炉火。他用瓶壁薄厚不一，还夹杂着气泡的玻璃瓶取了点样品，冲着阳光看了看，无奈的叹了口气。如果当年他的学生敢用这种成色的药水来交作业，他发誓会把那个蠢货扔到无底深渊里。

　　“嘎吱——”小药店的门被推开了。

　　来人是曾经帮助过Harold的那位老女人。自从Harold答应供应她药水之后，她就以一种Harold没法适应的熟悉劲儿变成了药店的常客——不花钱的那种。对于这些生活在贫民窟的人们，Harold觉得有些难以理解。他们不要金钱上直接的补偿，却会千方百计的凑过来占些便宜。

　　这次她又在柜台前面挑挑拣拣准备把两三个小瓶放进围裙口袋。Harold只好装作没看见，因为他马上就要应付她单方面的“聊天”了。这真让人烦恼，本来他以为闭上嘴拒绝交流就能很好避开她的追问，但没想到很多时候，提问者看着他的表情会像明白了什么一样点点头，继续下面的八卦。Harold不觉得自己是那种能从脸上看出答案的人。真不知道她在心里都默默编造了什么。

　　“你干嘛这么折腾自己？”捏着一小瓶淡紫色镇痛药水的老女人用一种打探邻居家早饭到底吃了几块面包的口气问道。

　　“啊？”这次的话题竟然不是他到底多大年纪了，从哪来，和有没有结过婚。Harold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在对方的瞪视之下理解了那个问题之后，Harold陷入了沉默。这还真是个有水平的好问题，他最近的状态即便不算成自我折磨也可称得上是放任自流或是自暴自弃，但抛开安全的因素，在这条破落的街上伪装成一个普通人，让Harold偶尔会产生干脆就这么过下去也还不错的感觉。没有繁复的事务，没有可鄙的阴谋，甚至连让人激动的课题都抛开了。Harold有时候觉得自己现在一天思考的时间甚至比一只猫都少。

　　“得了吧，别装傻了。你干啥窝在这破地方？”好奇女士用嘶哑的嗓子把Harold从沉默中拉了出来，她挠了挠一头枯稻草一样的头发，把那瓶药水塞到围裙的兜里。却不打算走，抄着手一副“看透你了”的样子，继续说道：“老婆子我见过很多大人物嘞，税务官，还有船主们。那天你躺在地上虽然挺狼狈，可是我就是觉得你看上去比他们还要体面。你想离开这里还不简单，不走肯定是在躲什么人呗。说说你干了啥坏事？”

　　她向前凑了凑，小声故作神秘的问道：“搞大了什么贵族家女儿的肚子？”

　　“……………………”

　　“为什么从你见到我第一次起就认为我在女人方面犯了什么错误……？我看起来就那么像一个风流的混蛋吗？还有你是不是已经对整条街上的人都这么形容过我了？”Harold实在不明白女人的思考方式，高高的挑起一边的眉毛，刚才那点伤感也被这发言打消了。

　　“哼……！”老女人从鼻子里重重的喷出一口气说道：“越是打扮的板板整整的人，做出来的事越混账。算啦，你不想说就不说吧。不过后天就是猛虎Miller来收钱的日子。我知道你见过大世面，不过既然躲在这里，就装的好一点。”

　　Harold心里一热，心情复杂的看了一眼老女人佝偻着腰推门而出的背影，他没想到让自己烦恼不已的流言制造者今天来访最终的目的是提醒自己，别得罪了这片街区的地头蛇。

　　“谢谢……”Harold做出了这样的口型，没有发出声音。

　　但当他再度检视货架的时候，发现这条提醒价值三瓶散发着山楂味的消食药水……

　　有这么一种说法，一个巫师的舌头是他身上最有力也可怕的地方，而世人判断一个人除了衣着往往就是语言。对Harold来说，伪装成一位破产逃难的药剂师并不算多难，只要满嘴专业术语和抱怨，把表情换成畏畏缩缩又谄媚的样子，在减少目光交接，糊弄一个也许连这座城市都没出过的流氓头子已经足够。这幅模样他在王都那些官僚身上已经见过很多次了，模仿起来毫无困难。靠着这个，Harold完美的应付过了收保护费的地头蛇，还让他少收了五个铜角子。

　　除了这份小小的优惠，Harold还从Miller身上了解到很多港口区下层民众的生活现状，尽管习惯性的好奇探究显得有点不合时宜，但这对尚未想离开这里的人来说，算是不错的参考资料。另外，他得到了一份邀请，或是说强制性的征召。Miller很高兴自己的地盘上除了只能刮点微不足道的油水的穷鬼之外，终于有了可以利用的资源——一个药剂师。他想借着这份关系搭上整个港口区的教父Don Moretti，据说那边的地下角斗场正好缺乏一位高明的药师兼医师。

　　Harold本来想婉拒这份“殊荣”的，他尽力表示自己的特长未必是对方所需，而且也不善于治疗外伤。但Miller看起来并不在意，他才不关心如果Harold的服务不合Moretti心意，这个小个儿会有什么下场。他只是需要一个觐见的机会而已。

　　“本月13号，也就是明天的明天的明天，下午3点的时候我要在街口见到你，然后我们一起去见Don Moretti。”Miller看出了Harold的不情愿，但他不相信这条街上还有人敢违抗自己。最后离开的时候给Harold定下了见面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