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青山》应月灼华

15、第十五章

　　八月初九大清早，八位首领一身齐整，三三两两地说着话。他们都侯在云府前厅准备给云苍沐践行。

　　辰时，云苍沐拉着梅霄然来到云府前厅。见大家都在，笑了笑，“怎么都过来了，我只是出去一段时间，用不着这阵仗吧，咱可不讲究这些。”

　　云苍沐一袭天青色的长衫，玉带束腰，头带月白色的玉冠，很是丰神俊朗。景水儿上前递上手中的包裹，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楼主，这是水儿为您准备的些小物件。里面还有些小点心，都是水儿亲手做的，您路上小心。”将手中的包裹递给云苍沐，景水儿依依不舍地退在一旁。

　　“那就谢谢大家的心意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要好好辅助梅护法，争取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整顿下逸景楼。”边说边多看了景雷和景风二人两眼，见两人点头，便接过梅霄然递过的包袱，转身向门外走去。

　　“楼主放心，恭送楼主。”八位首领齐齐道。

　　云府门外，当时接云梅二人来逸景楼的那位四十岁的男子正牵着两匹马等在府门外。这男子是离部的精英，为人沉稳谨慎，头脑灵活，武功更是高强。此次派他与云苍沐一同前往一方面看重他的能力和经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不引人注目。当然除了只带了这一个侍卫外，还有一个隐于暗处的暗卫随侍。

　　云苍沐回身跟梅霄然等人点了点头，便飞身上马。扭头又看了一眼梅霄然，才拍马离去。而那位随从也上马随他离去。

　　“见面两次还不知道你的姓名。”云苍沐此时正在一处郊外的茶寮休息。集贤庄位于帝都的郊外，离逸景楼有半月左右的路程，而他快马加鞭，不分昼夜则可以在七日内到达。本是不欲这么仓促的，无奈八月初三刚完成继任大典，楼内事物又要好生打点一番。最重要的是要掩藏逸景楼的具体位置，前两天就派楼中弟子从远绕了一圈回来，以模糊他出发的具体日期。

　　“属下离威，是离部的侍卫，此次负责楼主在外的一切日常事务。”离威一撩衣袍，便准备下跪向云苍沐行礼。他衣着朴素，粗犷的脸上并无什么特色。但身上那沉稳安静的气质却让人格外欣赏。

　　云苍沐不待他跪下便将他扶起，“不必如此多礼，在外一切从简，不用如此讲究。以后在楼中也是，我不大习惯你们跪来跪去。”看着眼前的男子，他心中奇怪的升起一种熟悉之感。不甚明显地摇了摇头，不大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仅仅是因为他曾经来接过自己和梅霄然吗。

　　“是，属下明白。”离威微一抱拳便站在了一旁，不卑不亢，也不多话，在外人看来绝对是个最合格的侍卫。

　　“一起坐，既然说了不用讲究，就不要如此拘礼。”云苍沐挥手让离威坐下，两人稍事休息了一番，便又启程而去。

　　茶寮老板在他们离去后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招来手下小二道“快给庄里传消息，逸景楼主已经出发前往集贤庄，目前逸景楼的位置不明。”

　　云苍沐骑马骑了一阵便看到了天上的信鸽，随手将离开时悄悄捡起的石子向空中一掷，信鸽便掉了下来。看了信中的内容，他了然地笑了笑。将信重新放好，轻轻抚了抚手中雪白色的鸽子，抬手一挥，信鸽便飞向了天空。

　　离威见此，忍不住开口道“楼主是怎么发现茶寮中的老板不对的。”

　　云苍沐略带兴味地不答反问道，“离威又是怎么发现的。”

　　“属下只是看到茶寮老板和小二说话时手势有异，一直轻轻敲着柜台。不像是一个郊外茶寮老板该有的动作。”离威恭敬地答道，身上普通的灰衣，衬着他粗犷的脸庞更加普通，像个地地道道的北方汉子。

　　“离威的眼劲果然厉害，我倒是没有注意这些，只是闻到了蒙汗药的味道而已。本以为是普通的黑店，只是没想到那老板在小二给咱们端水前，又把掺着药的水换成普通的水了。所以，至少明白他们不想这么快打草惊蛇，才改变了策略。虽然这中间还存在很多疑惑之处，但小心使得万年船总是没错的。”云苍沐边骑马边道，悠闲的样子一点也感觉不出此刻他正在快马加鞭。

　　“楼主英明。”离威恭敬地说道。

　　“离威啊，出门在外，既然已经说好不必守礼，那就不要叫我楼主了。不然发现的人会更多，就叫我公子好了。”云苍沐见离威如此恭敬，句句都是敬语，心下有些无奈，不由笑了起来。

　　“是，属下明白。”离威淡淡开口，依旧一副雷打不动的恭敬模样。

　　云苍沐轻轻摇了摇头，笑了笑，不再多话，继续赶路。

　　第四天的夜里，两人紧赶慢赶还是走到了一处郊外，错过了投宿的地方。不过好在都是男子，身强体壮的，并不甚在意在郊外露宿一晚。离威去拾柴火，云苍沐则坐在一旁的树桩上等着。正无聊之时，一团雾样的白烟飘了过来。他眯了下眼，挥袖优雅地打了个哈欠。袖风中带着强劲地内力，白烟霎时消散殆尽。

　　“逸景楼主果然不可小觑，轻轻松松就破了我的独门迷烟。”一个身着绿衫，貌美如花，长相妖艳的年轻女子站在离云苍沐三丈之外的地方掩嘴而笑。身后还跟着七个黑衣蒙面人。

　　云苍沐笑笑也不作答，继续坐在木桩上走神。朦胧的月光下，丰神俊朗的男子犹如神砥一般，处处散发着神秘高贵的气息。此时月朗风清，璀璨的星空下，黑衣男子仰头看天，眼神朦胧，嘴角略带笑意，温润的表情消减了他身上萦绕着地淡淡的霸气。这悠然的样子与周围宁静的夜色融汇成了一副静谧的画卷。

　　绿衫女子微微有些失神，正在此时，离威拾柴回来，见到如此情形，提剑便挡在了云苍沐前面。低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戒备，“你们是何人。”

　　“我们是何人你不用管，还是先想想能不能安然度过今晚吧。”绿衫女子掩唇轻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侧头对身后七人说道“上。”

　　七个黑衣人齐齐举剑向云苍沐二人攻去。离威提剑而上，一时间只听到乒乒乓乓的兵器碰撞之声。七个黑衣人变换了各自的位置，瞬间围成一圈，形成了如梅花一样的形状。用落梅阵法将离威围在中间。

　　云苍沐低头一笑，看来自己是留给那个绿衫女子的。只见绿衫女子手持竹笛，脚下微微使力，腾身飞起向他攻来。

　　勾起唇角抬手挥出一掌，云苍沐强大的掌力让腾空飞起的绿衫女子微微一惊，柔软的纤腰向后弯下，如同跳舞一般优美的动作展现在了他的眼前。避过了掌风，女子抬腿后翻了过去，稳稳站在地上时才发现竟生生被逼退了三丈之远。云苍沐慢慢站起身，拍去身上的浮土，又将衣衫整理了一番，才看向三丈之外已做好备战准备的绿衫女子。

　　绿衫女子见云苍沐丝毫不在意她的举动，心中暴怒，举笛又攻了上去。云苍沐侧身避过，抬手卡住绿衫女子的手腕，借力两腿轻轻一抬，空中翻了个身避过女子欲踢向他的腿，便稳稳站在地上。同时手中微凝内力，只听“咔”的一声，那女子便惨叫起来，红润的脸色变得惨白起来，竟是手腕被拽脱了臼。那七个黑衣人见女子受伤，也不再恋战，齐齐吼了声，“主子”便赶紧脱身围了上来。

　　女子用左手握住脱臼的手腕，狠厉地看着云苍沐。手中微微一抬，一声闷哼后将手腕接了回去，额上已见了汗。女子抬手让那七人闪开，抽出怀中的碧色竹笛，放在唇边吹了起来，那七人见此赶忙闪身躲开。

　　“沙沙”的声音伴随着诡秘的笛声渐渐响起。云苍沐微蹙眉头，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轻松一笑。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在自己和离威身上撒了一些，又在两人周围的地面上撒了些，便又放了起来，神态变得慵懒起来。

　　绿衫女子的笛音越吹越急，沙沙之声越来越近。渐渐声音的主人冒了出来，只见黑压压的一片蛇被召唤了出来。月光下它们扭来扭去，甚至好多条缠成一团，极为扭曲，显得很是恐怖。

　　云苍沐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有些恶心，但并不露出情绪。只是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幽幽看向眼前脸色有些扭曲的女子，慢慢道“真是好可怕啊。”离威见此微微勾起了唇角，他们的楼主还真是特别。

　　绿衫女子见云苍沐毫不在意，心中更是怒火中烧。笛声越吹越快，一片片的蛇群向云苍沐二人攻去。离威正准备起身攻击，却见蛇群停在他们前面不敢动作，似乎还有些回避之态。原来竟是刚才撒的药粉，那一点点的药粉竟让如此庞大的蛇群望而却步，离威不由佩服起他们的楼主来。

　　绿衫女子见此很是着急，但无论怎么吹，蛇群都不敢动作。正在这时，云苍沐运起内力，双掌齐发，将蛇群冲那女子震了过去。绿衫女子见此不由大惊失色，连忙收笛飞身离开。一声口哨响过，七人也瞬间隐去了身形，只听到女子嘶吼的尖锐声音“云苍沐，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蛇群在女子离开后也渐渐退回到树林深处。云苍沐和离威点好柴火，在火堆边烤起火来，依旧是一副悠闲的模样，“离威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不知，只是那七个蒙面之人用的落梅阵法，那女子用的惑音笛都像是关外之物。”离威依旧冷淡干脆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关外啊，谁能请动关外之人呢，这还真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云苍沐慵懒的笑笑。

　　“他们身上虽有杀气，但并不浓郁，似乎没想至我们于死地，究竟是受何人所托来试探我们的呢。”云苍沐陷入了沉思。

　　清晨，两人又开始快马加鞭的赶路。后几日倒是清静的很，再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出现，只是迷药、陷阱不断，但都被他们一一化解。云苍沐心下了然，看来这些人确实只是试探他们而已。

　　离开逸景楼的第七日黄昏，正是八月十五的傍晚，云苍沐二人终于赶到了位于帝都城外三十里处的栖微山。此山就是集贤庄的所在之处。这次虽然路过逸景楼的好几个分舵，但为了掩人耳目，他们都没有和分舵有所接触。

　　山脚下，早已有人等在了那里，“这位就是逸景楼的云楼主吧，我是李福，集贤庄的管家。”李福欠了欠身。

　　“李管家客气了。”离威将手上的缰绳交给李管家身后的小厮，便和云苍沐一起往山上走去。

　　李福赶紧上前引路，“云楼主请这边请。”

　　云苍沐点点头，和离威一道走上了栖微山。栖微山上树林茂密，虽是秋日，却依旧呈现着生机勃勃之色。集贤庄就在栖微山的山顶，此山不高，山道上是青白色的石板铺成的小路，让人有种在林间漫步之感。

　　在林间绕来绕去地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他们才来到集贤庄的大门前。集贤庄建的很有气势，光看气势恢宏的大门和门前两尊雕琢精细的大石狮就能想到庄中是怎样的情形。

　　云苍沐微微一笑，怪不得要占山而建，只一庄门就做的有如此气势，里面相必也差不了。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竟忍不住闷笑起来，这集贤庄怎么有种占山为王的山贼之感。

　　李福见云苍沐笑，很是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只赶紧将云苍沐二人引进了庄内。“云楼主，您连日赶路想必也累了，先在厢房中休息一下，晚上我家主人会在水榭为您接风洗尘。”李福躬身行礼。

　　走入安排好的厢房，云苍沐笑了笑，“李总管不必多礼，只管去忙你的就是。”清朗的声音萦绕在装饰不凡的厢房中。

　　李福连忙称是，躬身退出了厢房，身后两个小厮会意的将门关好，便跟在李福的身后退了出去。

　　“离威觉得这里如何？”云苍沐在桌旁坐下，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水，挥手示意离威坐下，依旧一副悠闲的样子。

　　“不简单。”离威坐下饮了口茶，简明扼要的说道。

　　“哦？怎么个不简单法。”云苍沐也优雅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虽然李总管看起来病怏怏的，但下盘稳定、步履沉稳，应该是个善于伪装的顶级高手。一入山门就有暗哨盯上了咱们，说明庄中守卫布局精密。庄中布局对称，呈现着一种恢宏之态，不像是江湖中人的品味，倒是隐隐透着股贵气。”离威看着云苍沐，一板一眼的说道。

　　“嗯，不错，看来这集贤庄的背景不简单。”云苍沐赞叹地点点头，对离威很是满意。

　　两人静静地饮了一会儿茶水，便听有人敲门，“云楼主，李总管让我等给两位准备好了洗澡水，说两位风尘仆仆，梳洗一下会比较舒服。”

　　离威看了看云苍沐，见他点头，便起身打开了门，“知道了，代我们多谢李总管。”从身上掏出几锭碎银给门外之人，却见那些小厮各个诚惶诚恐，不敢接过，急忙道了句客套话便退了下去。

　　云苍沐笑笑，“集贤庄不愧是武林之首，果然治庄甚严，离威你也回房收拾下吧，晚上还有宴席，咱们可不能失礼，辜负了武林盟主的美意。”

　　“是，属下告退。”离威将云苍沐的房门关好便回房了。

　　云苍沐泡在浴桶中，舒了口气。回想出师之后的种种，有种不真实之感。笑了笑，不再多想，却又不可抑制地想到了他心爱的小人儿，也不知道然儿最近如何。想到然儿生的绝美，只得终日易容，云苍沐心中微微一疼，心中念道，然儿，等武林事了，我就带你隐居，不理尘世，到时咱们就可以自在地为自己而活了。

　　云苍沐收敛精神，运行起真气，以消解疲惫之感。而另一边在楼中的梅霄然此时正忙碌地整顿着逸景楼，只有忙碌的生活才能让他暂时忘记他的心中之人。

　　梅霄然这些日子的雷霆手段让楼中的八位首领都心悦诚服，没想到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却有如此智慧和心机，实在是让人不得不佩服。八位首领也尽心尽力的辅佐着他。而他自己此刻只想赶紧整顿好逸景楼，为他的苍沐哥免去后顾之忧。

　　云苍沐走出浴桶，身上的疲惫之感已然消去，穿上梅霄然为他准备好的玉色长袍，将自己打理一番，便躺在床上，准备小憩一番，等待集贤庄为他准备的夜宴。

　　戌时刚过，就听离威轻轻敲门道“楼主，集贤庄住邀咱们去水榭，李总管已经在外候着了。”

　　云苍沐翻身而起，将自己微皱了的衣衫整理一番。淡淡吐了口气，打开房门，“那就走吧，怎好让李盟主等咱们。”

　　李福抬手道“云楼主请。”云苍沐也抬手示意了一下，几人便向水榭走去。